李清的目標的確不是他,聶成華向另一側逃跑,李清也就任由他去了,他的目標是呂偉雄,但李清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是他放走的這支軍隊,在日後險些給了他致命一擊,如果時光倒轉,李清一定會選擇在這一刻派一遣一支軍隊,將這支惶惶而逃的敗軍斬盡殺絕的。
大軍追了不到兩天,李清就被塞滿道路,甚至佈滿兩側田野之間,漫山遍野的馬車,牛車,驢車給驚呆了,這些玩意兒是如此之多,將他們前進的道路給塞得滿滿當當,當他們還在遠處的時候,還能看到這些車上邊旁都是人頭攢動,終於追得近前,至死也不願意丟掉財產的這些達官貴人們終於害怕了,捨棄了他們的財物,開始了亡命奔逃,但除了一些身手矯健的軍丁,腳伕逃之夭夭外,這些身嬌肉貴,平日高高在上的人物,賽起跑來卻那裡是定州軍士兵的對手,一個個像拎小雞一般地被捉了回來,一根繩子串成一串,給隨意丟棄在路邊瑟瑟發抖。
李清不是聶成華,不論簡單地舉刀一殺了之,爲了處理這些俘虜,清理道路,他足足花了半天時間。繳獲的財物雖然堆集如山,但李清心裡卻沒有半點喜悅,也許這耽擱的半天時間將是致命的,水師陸戰隊有沒有按時搶佔臨兆,李清知道這個任務的艱鉅性,即便是在他所熟知的那個後世,但憑兩條腿,在三天之內強行軍三百里,並且要在尚途進行幾次擊潰戰,也只有一支軍隊曾經完成過這一壯舉,對於水師陸戰隊能不能做到,他心裡沒有半點底氣。
常勝營和旋風營得到命令,換馬不換人,日夜兼程,奔赴臨兆。
臨兆,日正當頭,呂偉雄的大軍終於趕到了臨兆,如同李清等定州高層判斷的一樣,呂偉雄在看到臨兆之後,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別看臨兆城下,但地利位置着實重要,過了這裡,就等於鎖上了李清追擊的大門,而呂偉雄的選擇就太多,多得可以讓李清無所適從。
臨兆城如同往常一樣,城門大開着,城頭之上,高高飄揚着呂氏旗幟,隱約可見城頭之上巡視的士兵正在來回走動,但如果此時你在城頭,就會發現,這裡完全是另外一番光景,除了城頭之上冒充當地守軍來回巡視的兵丁之外,牆垛之下,藏兵洞中,大量的水師陸戰隊員握着武器,正蓄勢待發,而一架架八牛弩,強弩,都已絞好了弓弦,正等待發射。今天凌晨,鄭之強的水師陸戰偷襲臨兆,憑藉着他們高超的身後,悄然摸進城中的先遺隊打開城門,兵不血刃,便將城中的守軍堵在了被窩裡,臨兆城中,不到兩千守軍,而集齊了全部陸戰隊的鄭之強手中有四千多人,收拾他們,當真是手到擒來,眼下,這些守軍正沮喪地被反綁着雙手,糖葫蘆般圈在軍營之中。
趴在城樓之上,鄭之強正在擦拭着他的戰刀,其實他的戰刀已經被擦得雪亮,光可鑑人,但倒仍是拿着一塊布,在那裡有一遍沒一遍地抹拭着,末了,還從頭上拔了幾根頭髮下來,放在刀刃上,鼓足了勁用力吹着,只可惜他的刀雖然鋒利無比,砍人腦袋瓜子利落得很,但離吹毛斷髮卻還有不小的距離,任他吹得眼睛鼓起,那長髮仍然瀟灑地賣弄着纖細的身姿,鄭之強卻不屈不撓,鍥而不捨,他反怪模樣將身周的士兵都惹得笑了起來,大戰前的緊張氣氛一時消散無蹤。
“鄭將軍,沒用的,除非是大帥那把千錘百煉的寶刀纔有可能做到,可那是匠師營集合了全營最高明的匠師歷時數月才煅造出來的。整個定州也只有那麼一把!”一邊的副將曹朋笑道。
鄭之強幹咳了兩聲,隔着牆垛瞄了一眼遠處,豔羨地道:“你們說,要是這一次我斬了那呂偉雄的狗頭,然後提着這狗頭去求大帥的那把寶刀,嗯,我不要升官,就要這把刀,你們說大帥會不會賞我?”
曹朋劇烈地咳漱起來,這話可不好說,也不能說,鄭之強是他的頂頭上司,大帥的那把刀可不僅僅是鋒利,關鍵是在定州便只有這麼一把,他象徵着的東西可不僅僅是一把刀而已。
鄭之強拍拍自己的腦袋瓜子,“還是算了,估計大哥知道了我這想法,第一反應就是先敲破我的狗頭!”
周圍頓時大笑起來。
鄭之強滿意地看了看城頭,其實他何嘗不知剛剛自己說得只是一個笑話呢,不過城上的空氣未免太凝重了,便是那些冒充的巡邏兵,走起路來也僵硬得很,畢竟他們馬上要面對的可不是先前幾天碰到的菜鳥,而是衛州的百練精兵,是他們大帥呂偉雄的親兵,這一仗可不是很輕鬆。讓戰士們放鬆放鬆,將緊張的心態緩和下來,是他這個當主將的職責,那怕爲此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小丑也無所謂。
“將軍,我們是不是做得還不大到位,照理說,城門那裡還應當有幾個守城的士兵纔對?”曹朋道。
“切!”鄭這強毫不猶豫地向他豎起中指,“放幾個弟兄在那裡,呆會打起來,豈不是讓他們成了別人的刀下菜,我的弟兄就算死,也得砍幾個墊背的,放在哪裡,只會被砍,砍不到別人,而且,這呂偉雄現在被大帥追得死狗一般,那裡看得這麼仔細,你瞧瞧那灰塵,嘖嘖嘖,那是一個打馬狂奔啊!曹朋,呆會兒你可要看準了,最多放進個一兩千人進城,就得放下千斤閘,將其餘的人隔在外面,否則咱們陰不着人,就要別人陰了!”
“將軍放心,我省得!裡面都佈置好了,放他小兩千人進來,咱們關門打狗,將軍,裡面一干起來,對方肯定要狂攻城頭,這臨兆城也太小了一點,城頭上壓力會很大啊!”
鄭之強嘿嘿一笑,“小有小的好處,奶奶的,真要是座大城,咱這幾千人排在城牆之上,站都站不滿,還打個屁啊!喂喂,你們幾個玩弩的過來!”鄭之強召召手,將幾個正在擺弄八佔弩的喚過來,指頭幾乎要戳着他們的鼻子了,“一個個平時牛皮哄哄的,都說自己玩弩玩得出神入化,等會兒瞧仔細了,呂偉雄那狗頭的大旗肯定最風騷,瞄準了大旗下的那幾個人,嗖嗖嗖,一下子幹倒了他,這仗就輕鬆了!”
“將軍!”幾個弩手有些爲難地道:“這狗屁的弩遠遠沒有我們定州弩好操作,整個一淘汰貨,這個準頭可不敢說!”
鄭之強的中指又豎了起來,這一次還倒了過來,狠狠地向下戳了一下,“瞧瞧,還沒幹呢,先就泄了,你們他媽的就不算是男人,老子知道這是個破貨,不過又不是讓你們一個個地幹,你們幾臺弩給我一齊放,瞎貓還撞着死老鼠呢,你們幾個比瞎貓總要好一點吧,要是這樣還撞不着死老鼠,只能說你們人品太差!”
幾句話燥得幾個弩手滿面通紅,嘟着嘴回到八牛弩旁,嘴中一邊念念有辭,一邊將弩左擺右瞧,這個時候,他們的心底無比想念定州威力奇大的四弩齊發的八牛弩了。
呂偉雄做夢也沒有想到臨兆已落入到定州軍手中,此時,萊陽三地的信使還在路上磨蹭呢,毫無準備的先鋒軍狂奔而來,看着大開的城門,沒有絲毫的防備便打馬而入。
轟隆一聲,隨着近兩千騎兵涌入城內,城門頂上千斤閘轟然落下,頓時內外隔絕,幾個倒黴的士兵恰好在此時經過城門,頓時被沉重的閘門砸成一堆肉泥,胯下的戰馬被齊唰唰地從中切成兩斷,肚破腸流,鮮血濺滿了後面的士兵的全身。
前路突然阻隔,後面的騎兵卻不知狀況,仍在擠來,被擋在城門前的前排騎兵頓時慘叫之聲不絕於耳,被生生地摁在城牆之上擠死,但這還不是最致命的,城頭之上,突然站起一排排張弓搭箭的士兵,手鬆處,羽箭飛下城頭,將騎兵一排排地掀下馬來。
“敵襲!”淒厲的警號聲立時響起。明白狀況的騎兵立即打馬向回。他們還能往回跑,而此時已經進城的小兩千騎兵卻成了翁中之鱉,在城內早已設好圈套的水師陸戰隊好整以暇地開始殲滅這夥鱉魚。
街道兩邊的屋頂上,弓手,弩手一個個地冒了出來,嗖嗖連聲,箭無虛發,看似緊閉的街旁房屋,在這些騎兵慌亂之中靠近已躲避弓弩之時,便會突然從門洞中,窗戶裡,探出一柄柄長矛,飛出一片片刀光,將他們的生命無情地收割而去。
數輪突襲,兩千騎兵便傷亡過半,失去主人的戰馬哀鳴着在原地打着轉轉,曹朋嘿嘿笑着舞着兩柄鋼刀,旋風般地從轉角處冒將出來,在他的身後,是養精蓄銳了半日,手早已癢癢的水師陸戰隊。
臨兆城頭,先前還在風中獵獵作響的呂字大旗落了下來,升上來的定州軍旗在城頭之上迎風招展,獵獵作響。城外的軍隊都驚呆了,呆呆地看着那無比妖異在城頭上展露風姿的定州軍旗,實在想不出這支突然出現的定州軍是從那裡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