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片松林,張霖在一株松樹上找到了玉魁在樹皮下留下的皓月文記,但是瓜哥洛找遍左近,也未找到那位一直緊追於後的“內務部”軍刀秘諜所留下的記號。
“難道我們追錯了方向不成?”火鳳有些疑惑。
張霖皺眉,說道:“管不了那許多,先追過去看看再說。”
“要不要等等後面的人?”蕭霓妃現在已經太清楚主人的脾性了,在事前謀劃準備的時候,他可以謀定後動,細慮周密,進行極爲精細而宏大的廟算;但是一旦到了戰場上,這位爺的兵法永遠是勇猛無畏、雷霆萬鈞和臨機應變,以壓倒一切的氣勢勇猛無畏地突破、突破、再突破,不計任何後果,一個是殺,百萬千萬也是殺,反正就是硬幹、蠻幹,悍不畏死,血戰到底,說來說去其實也就是三個字:不要命!
但是作爲肩負重大使命的蕭霓妃,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於公於私都不能允許張霖有這麼膽大妄爲的行爲,她都有責任阻止可能危害到張霖自身安危的冒進舉動。
在蕭霓妃的堅持下,張霖只好稍稍讓步,只等半個時辰,到時無論如何也要動身往前趕。半個時辰的時間其實是很短的,唯一的好處只是讓後面跟進的人縮短一段相互間的距離而已。
半個時辰後,蕭霓妃無可奈何地跟隨衆人向前趕,心裡祈求着最好不要有什麼事發生。
疾如奔馬一般穿過一道山溝,前面寒鴉聒噪,啼聲驚怖,天空中兀鷹蔽日,不停的向下盤旋俯衝。
當衆人轉過山腳,只見前面一塊山間漫坡,倒臥着幾具屍骨,聚集的寒鴉見有人來,一鬨而散,淒厲的叫聲在山嶺間迴響轟傳,非常之可怖,而覓食的兀鷹也倏忽之間沖天而起,在空中盤旋不去。
幾具殘缺的屍骨散落在漫坡上,一些兵刃、衣物、小飾物散落在雪地中,濃濃的凝固的血在雪地裡蜿蜒浸潤,腥紅豔麗得彷彿隨時可以燃燒。
幾具屍骨實際上已經被飢餓的鳥獸撕咬得沒有多少血肉了,累累的帶着點肉屑的白骨,與雪光相映襯,是那樣的觸目驚心,能表明身份的似乎只有長長的頭髮和散落在雪地裡的簪釵耳環之類。
“是女人的屍骨。”兩個狼衛仔細上前審視了一下,肯定的確認。
張霖上前幾步,掃視着雪地裡的幾具屍骨,沉默無言。
妖妹揀起散落在雪窩裡的一個丁香耳墜子打量,上面打造精細的銀託只鑲嵌着一粒滾圓的銀白珍珠,做工精緻細膩。
“這好像是……”妖妹顯然已經認出了這枚丁香耳墜子是屬於誰的,不過她馬上意識到不妥,生生住口不說了。
火鳳走到主人身邊,輕輕靠在張霖懷中,低聲說道:“爺,節哀吧!”
她知道主人與玉魁的這些出來迎接舊主的鬼部女衛有過肌膚之間的曖昧接觸,牀第之歡。縱然彼此間並無多少真情,但
眼下驟然見到這些昔日青春嬌美的嫵媚女子暴屍荒野,成爲無知鳥獸的果腹之物,人非草木,目睹此景,怎能不讓人扼腕惋惜?
張霖沉默着緩緩踏雪而行,走到一具屍骨旁邊蹲下,其她人都面面相覷,目光中充滿憂慮的望着主人。
手指撫摸着冰冷的白骨,莫名的陰寒沁入骨髓,不再是光滑溫軟的血脈肌膚;手指撫過被鳥獸啄食撕咬得面目全非的頭顱,空洞洞的眼眶裡不再有秋水靈動的嫵媚,而是虛無;只有如雲秀髮,雖然凌亂卻仍然插戴着金簪珠釵,與只剩白骨的頭顱相映,手指撫摸着生前黑亮光滑的髮絲,張霖的手突然明顯的抖動了一下,停頓了一會兒,再順發而上下。
張霖野默默無言,終於收回了撫摸屍骨的手,但他的手依然沉穩堅定,這倒不難理解,在戰場上經歷過出生入死,見慣了無數的屍骨,心如鐵,腸如石,這是毫無疑問的,但這並不代表沒有情感,這只是代表任何濃烈的情感都再難以影響他揮刀殺戮而已。
嘩啦巨響,滿地的積雪砂石旋轉堆積,迅速將坡上的幾具屍骨掩埋,坡上壘起一個小丘。
“走!”張霖只說了一個字。
現在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擋張霖追尋前進的腳步了,沒有!
眼下的張霖就像一門已經點着了火的火炮,轉眼間就會噴射出致命的炮火。
猶如鬼魅一般飛掠,轉過一個山崖,左邊是一片疏林,疏林之前的兩棵大樹上吊着兩具女屍。
兩具女屍,長髮披垂,在寒風中搖晃,但仍然大致可以看出生前必定是面目如花,身材窈窕的美女,胸腹間開了一刀,刀口一直開到了恥骨以下,肚腸臟器就從巨大的胸腹刀口間累累垂落,兩具懸掛在樹上的女屍,身下的雪地中,是一大灘凝固的血跡,整個場景慘厲陰森,在寒風中有股子無形的陰冷沁體。
從現場的種種痕跡來看,這殺人的一幕發生在不久之前,距離現在張霖一行發現屍體,在時間上並不很久。
張霖已經完全沒有憤怒和恨意,胸中只剩下殺戮的濃烈慾望,這一幕完全是赤裸裸的挑釁,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兩具女屍他是認識的,甚至還曾經在一起輕憐蜜愛,肆意合歡,在紅羅帳中軟語溫存,在溫泉池裡鴛鴦戲水,然而昔日的如花女眷嬌豔美人,現在卻已經被人殺死,而且還是用赤身**開膛破肚的方式在向他馬賊皇帝示威挑釁,不,這已經是一種赤裸裸的羞辱了。
張霖現在不怒反笑,冷悽悽,寒幽幽令人戰慄的笑容隱隱浮現。
事實上,跟隨在張霖身邊的十幾個人也被徹底激怒了,殺個人並沒有什麼了不起,被人殺死,也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或者落了單,倒也怪不得人以多欺寡或以強凌弱,但是象這樣極具挑釁和污辱意味的虐殺,已經超出了正常的範疇,可以稱爲瘋狂或者喪心病狂了。
尤其,張霖身邊這些人中有好幾個女子,同仇敵愾同類相憐之下,不免顯得出離的憤怒。
張霖也許是憤怒得過了頭,這時居然表現得異常的冷靜,陰森森地說道:“他們是在蓄意的激怒我們,如果我們憤怒而莽撞,就會正好如了他們的意,中了他們的圈套。火鳳,發信號,讓後面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趕。現在,我們需要的是冷靜。我們是去殺人的,不是送上門去讓別人殺的。冷靜,明白了嗎?”
張霖這時候,反而不太急於往前趕了,他要拖一拖時間,敵人特別想要你做的事情,你最好反其道而行之,否則,必定有麻煩。
然而,事情已經由不得張霖選擇,遠方的山頭上隱隱傳來一聲雄渾長嘯,爾後又是一聲女人的尖利長嘯,山鳴谷應,迴音轟轟隆隆的從遠方傳來。
那種聲音,雖然隔得這麼遠,張霖也有些耳熟,那是——玉魁的聲音!
常言道,看山跑死馬,看起來遠方那個山頭似乎並不很遠,但張霖根據自己的經驗,清楚的知道,趕到那個山頭附近是肯定要花去不少時間的,這還是以自己這十幾個人翻山越嶺履險如夷的水準估算,若是一般的平常人,更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了。
兀鷹在天上盤旋,淒厲的唳鳴,給白雪皚皚的大雪谷平添了幾分森冷陰的氣氛。
張霖踏着地上的積雪,從容舉步,身法看去並不顯得非常快,腳下依然顯得從容不迫,甚至毫不在意是否踏雪無痕,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了清晰的完整腳印,每一落足便會在積雪上踩出嘎吱的響聲,但陷落並不太深,膝蓋微曲,繼而伸直,輕輕抖動的瞬間,身子略略伸展拔起,身形便離地寸餘,如一陣清風般浮空跨過雪地,行雲流水之間,瞬息已在數丈之外,身形下沉,在雪地上留下一個腳印,然後如法炮製的再一次騰拔跨越,這種騰越之法所消耗的內力和體力是最少的,比較適合長時間的奔行。
踏雪無痕草上飛,好看是好看,但在張霖看來,這一類身法在大多數時候,都是不太實用的花拳繡腿。既然已經沒有必要掩飾形蹤,何苦將精力浪費在踏雪無痕上?
在冰天雪地之中,即將面臨的是兇狠的廝殺,每一點精力、體力、內力都是深可寶貴的,都有可能讓人在險惡的搏殺中取得最終的勝機,甚至是死裡逃生,所以絕對不可以在奔行趕路中額外浪費任何一點的力氣。
雖然是疾行趕路,但張霖仍然顯得那麼泰然自若,那麼鎮定從容,只有眼神變得凌厲,雙眸黑瞳變得黑亮、幽邃、深沉、邪異,令人心悸的精芒閃爍。
緊跟張霖的狼衛高手也各自有各自的招數,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既要以很快的速度向前疾趕,翻山越嶺,又要儘量保持足夠的體力,以便到之能戰,否則趕到現場卻氣喘吁吁累得像條死狗,除了成爲大傢伙的累贅之外,將一無是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