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情淡淡道:“湮月陣,不是爲牧而設,也不是爲無戈而設……只是,他們自己情願入陣。”
“那你爲誰而設……爲什麼要在捨身崖林子裡設置陣法?”
我一直覺得風情是個謎,現在看來他不止自己是謎,而且還是一個善於製造謎團的人!湮月陣……能困住昭牧和冥無戈的陣,想必比我居住的桃花峪八卦陣要厲害的多!
“人心難測,亂世迭起……主公不想讓外人靠近黯冥宮,風情不過是奉主公之意所爲罷了!”
“原來又是他……”我心中一沉,風情和明爺到底有多深的關係?他當年任由明爺帶走我,是不是隻要明爺的交代,他都不會拒絕?“外人?冥無戈,難道也是他的外人嗎?”
“自然不是的……”
風情話未落,目光朝我身後看去,我身後有目姑娘的聲音傳來:“風,傳兒和情兒的……也一起放入了。”
風情淡淡點頭,神情很是清寧。我回眸看去,目姑娘已經轉身走了開去……
風情的目光,看向那隻剩一堆焦黑木炭的煙霧,我沒看出他有絲毫悲傷,或者是不捨的情愫……心中一震悲涼,卻不知道爲誰悲哀了?
“你說亂世迭起,留得全屍已是幸事……風情,這真的是幸事嗎?爲何你總是這般的不染煙塵,到底怎樣的人和事,才能值得你去動容?”我無來由的問出聲。
“留得全屍,自然是幸事!歲姑娘,逝者已逝……何必徒增煩擾?”
如果風情是這樣想的,自然沒有悲憫了!是啊,比起更慘的人,桃桃是幸運了……我怔怔道:“爲什麼,你總能如此淡定?”
風情淡然一笑:“歲姑娘,日後你見多了殺戮,見多了屍首分離……你也會淡定的。”
我一時無言的看他,他眸光悠遠道:“傳兒和情兒的頭顱,我昨日才取回來……比起她們,桃桃已經幸運很多,或許是桃桃幸運,她遇上了你。”
我面色一白:“什麼……頭顱?”
風情嘆息一聲:“歲姑娘沒見到嗎?你們前日經過的城門,不就懸掛着傳兒和情兒的頭顱……”
我心一陣緊炙,想起了桃桃的抽泣聲,想起了槐兒的喃喃自語……想起了城頭竹竿上的兩個黑點!我顫抖的覆住脣,驚愕半響!終於明白:原來殺戮一直在我身邊,血腥一直籠罩這世間……明昭玄,這是帝王的心機,還是帝王的狠絕?
怪不得,風情總是說:比起更慘的人,桃桃已是幸運了……
良久,我才怔怔道:“我想,黯冥宮之所以能知道昭牧的行蹤……也是桃桃暗中透露給你的吧?桃桃遇上我是幸運,那我救她是不是倒黴?不過在你的眼裡,想必也沒什麼倒黴的事了!”
“歲姑娘不必心存怨懟……姑娘,還有的選擇。”風情看一眼天際。
選擇?“你說什麼?”
“前日,無戈和牧有過協議……若是今日寅時,他二人都無法出陣,那麼你願意和誰走……由你自己選。”
風情凝看我,我一陣愕然!隨即又有些無措:“……可能嗎?這是黯冥宮的地盤,你們真會放牧安然離開嗎?”
風情靜靜看我,目光有一絲難言的漾動:“聽起來,歲姑娘是要跟牧走了?”
我苦澀一笑……風情終究是不待見我的,他總是認爲我護昭牧多?我深深吸了口氣:“你們情莊,還有北真祭族都護着黯冥宮……難道真要牧死在這裡,你才滿意嗎?”
風情神情微凝:“這裡沒有祭族,情莊也沒插手此事……風情只是個見證!歲姑娘,何來此言?”
“沒有?那林子裡的北真高手是誰?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風情搖了搖頭:“這林子裡橫插進來的高手是何方勢力,風情確實不知……雖是北真之人,但絕非祭族之人!風情有言在先,不到寅時不會插手,所以恕風情無可奉告!”
“照你這麼說,如果這些北真高手聯手黯冥宮,來對付昭牧……也算黯冥宮勝了?”我有些無語起來!
“風情只看誰先出陣,其餘的就是天意了!”
“你……你們一句不知道是何方勢力就可以了?這樣不是耍賴嗎?”太過分了!
“歲姑娘,你就認定那些北真高手是助無戈的嗎?既然是橫插進來的,難保他們不是衝着黯冥宮來的。”風情飄忽一笑。
“如果是衝着黯冥宮來的,你會袖手旁觀嗎?”我冷冷道。
風情神色微動:“風情說過不插手,便不會插手……歲姑娘,你看輕了風情。”
我一怔,內心真的泛起一絲歉意!是啊,他都說了不到寅時不會插手了!難道,我錯怪了他?那北真高手到底是誰的人,來這裡做什麼?
我籌措着:“那北真高手爲什麼來這裡?這麼巧……”
“風情說過,主公不喜外人靠近黯冥宮……歲姑娘,你還不明白嗎?”風情淡淡擡眸。
“那……這些人,真是衝着黯冥宮來的?”我心有些不定起來。
風情不置可否:“歲姑娘,你昨日莫名受創……可知爲何?”
我怔愣了一下,他是指我‘吐血’一事?“你知道?”
風情只是嘆息一聲:“寅時了,你隨我來吧……姑娘是聰慧之人,去了自然知曉。”。
朦朧的天色,幽深的林子,微涼的晨風,窸窣的葉聲,還有亦真亦幻的琴音……
如煙軟袍的風情緩緩走在前面,猶如森林仙子般空靈優美!而我,卻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跟隨着他,心忐忑不安着,偶有血跡染紅了草葉,讓我泛起一陣害怕……這離桃花峪如此近的古樹林,我竟是如此的陌生?
莫名的窒息感,忽然又縈繞起來,好像喉間又有腥甜的感覺泛起?我壓抑着噁心……強自鎮定的跟着風情朝前走,如果沒有他帶路,我是絕對穿不過這林子的!
終於,風情站定了腳步,我也如雕塑般的怔愣了!那一方古樹林,有着十八級颱風掃蕩過的架勢!平白的,比幾丈開外的林子疏鬆了許多,滿是橫躺的巨樹枝椏……
天色朦朧不明,我看到林中橫臥的幾具屍體,衣飾不像冥人,也不似暗人……倒似和東邊兩丈外的一撥人極像!想來,這些就是神秘的北真國人了?
耳邊尚有琴音在響,我卻沒看到昭牧和他……我朝風情看去,只見風情正擡眸看着北邊樹梢?我忙順着看去,果然看到那樹梢隱隱顫動……不似風吹的跡象!
心霎時提了起來!按捺着心緒,我看向和我們遙遙相對北真高手,他們也是全神貫注的盯着那樹梢!忽然,那邊有人朝我們看過來,隨即我看到他們交頭接耳的模樣!我看了一眼風情,卻不見他有絲毫動容……
我按耐不住的輕道:“風情,他們想做什麼……”
“歲姑娘,待會兒就知道了。”風情眸光未離樹梢,頭也未回道。
風情不待見我,我早已自覺的意識到了,當下不再說話,可我視線一朝樹梢看,心就更加揪緊了起來……突然,一陣‘噌’的琴絃撞擊聲,讓我嚐到了魂飛魄散的滋味,霎時臉色慘白!
琴聲亂,枝頭斷,天地間葉雨飄飄,不知是否那些北真國人離‘葉雨’太近?只見他們紛紛朝後躍開幾步!
我驚魂未定間:那一襲青衫籠煙羅的男子,已然自樹梢叢中飄落下來……若非我知曉這是高手相交,我一定會爲俊逸如仙的昭牧讚歎!
但見他如傲竹磊落的站定,眸光未離樹梢半分,似乎無暇分神……緊接着,銀紗青衣揚起,袖袂飄揚間鳳琴落下,他就地而坐,一手撩動琴絃……琴聲如疾風暴雨,又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我一直以爲,那人也會很快下來,卻只見樹梢動靜越大,而冥無戈卻一直未現身?遠處那一撥北真高手,也只是憑目遠眺,並未對昭牧作出什麼舉動?
可是,我卻莫名的心跳加快!似是因爲昭牧的琴聲,又似乎是從內心深處傳來的難受?我終是遏制不住氣悶的輕喘,風情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不適,一手攬過我的腰際扶我……一手探上了我手腕!
我看到風情流露出緊張?真是難得!他當即鬆開了我的手腕,伸手接住一片樹葉,只見風情將那碧綠的樹葉放至脣際……悠揚陌生的葉樂在我耳邊響起,也響徹了這片樹林子!從不知道風情會吹奏如此動聽的葉曲!驚奇的是,他的樹葉悠揚聲竟讓我心緒慢慢平靜了些?
正當我驚奇時,我似乎感到昭牧的琴聲頓了一下,那是一種受到干擾的停頓……然而,此刻的昭牧並沒有朝風情和我看來,他似乎正凝神彈奏,不敢放鬆一絲一毫?
忽然,樹梢枝頭再次傳來一陣脆響,緊接着是幾個聲音驚呼道:“小王爺!”
而昭牧,卻是琴聲無來由的驚顫,‘噗’的一聲,他微傾身便有鮮血自脣際滑落……
我大驚的看着:只見樹梢叢中斜斜落下一個赭錦衣袍的男子,他有些踉蹌的站住腳跟,手卻是自撫胸口,也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這俊朗清秀的男子,竟是我幾年未見的義兄——花吟?
花吟落地,但眸光也是緊凝樹梢……我心中一緊!
清風拂過,那有如天人般出塵絕世的男子,自枝頭飄然而下,煙玉銀絲襯着他墨發飄垂,沉澱了世情的眼眸冷看花吟,又慢慢的凝看昭牧!雲裳衣襬,有着斑斑血跡……
他們如三角鼎力的各據一方……此刻,日出已照亮了東邊天際!山麓默默地聳立着,聽不到蟲鳴鳥叫聲,昭山萬分的靜謐,萬分的安詳。唯有山嵐的風,寂靜無聲地吹拂着,雲海詭異莫測,霧氣又如黑煙一樣的從頭頂越過,,遮住雲海,也讓朝陽爲之黯淡。我這才發現,風情的樹笛聲早已消失了?
不久前,我還心亂如麻,此刻我卻覺得出奇寧靜,甚至如停止了心跳一般!我任由風情牽起手,任由他帶我走過去!
直至,他那漆如夜色的墨瞳朝我看來……百般情愫涌上心頭,我終是強迫自己顫抖的轉開了目光,看向昭牧……
昭牧,溫潤如玉的容顏,額際沁出晶瑩的細汗,鳳目沉洇,卻是柔情似水的看我……他指節泛白的撐着豎立於地的鳳琴,復又看向風情:“你還是動手了?”
風情眸如秋水,神色清寧:“爲了一個歲桃花,牧已經不信任風情了?”
昭牧定定的看風情,他們眸光相接的一刻,我卻聽到對面花吟不敢置信,又驚急的聲音:“歲桃花?”
我一愣,看向花吟,只聽他緊接道:“妖嬈在哪裡?”
他眉目俊朗的容顏,嘴角鮮紅的血跡,卻心心念念着心上人……這樣的花吟,讓我驚怔!他那隱約有些驚異的神情,可是因爲我容貌的變化?
“妖嬈在哪裡?我問你,妖嬈在哪裡?”花吟手上的利劍遙指我,滿是恨意的目光緊盯我!
妖嬈?我腦海浮現那個呆癡,骯髒的人……渾身顫抖了一下,不自禁的後退一步!風情回眸朝我看來,卻是微帶冷意道:“閣下便是北真國花吟王爺?如此說來,諸位是北真王叔龍躍的人……不知擅闖湮月陣,所謂何事?”
花吟正色的看風情:“風老闆乃世間奇人,花吟從不想與你爲敵……只是風老闆爲黯冥宮做事,花吟只有得罪了!”
風情卻是淡淡一笑,轉而對冥無戈玩笑道:“無戈,既然他這麼說……這花吟王爺的身價,你願意出多少銀子?”
冥無戈沒看花吟,只是面色冰冷的對昭牧道:“明昭牧,我若要殺這人……你是否也要出手助他?”
昭牧回看他,嘆息一聲:“你傷勢不輕……還是好好調息爲好。”
我心頭一震,卻見冥無戈夜眸流過一絲銀澤,冷凝半響,睥睨道:“明昭牧,本尊還道你的‘絕步非音’越漸臻化,卻原來還要仗着旁人暗算才行?”
昭牧靜靜未語,眸光卻是有些關切的看他……冥無戈冷嘲道:“怎麼,此刻纔來裝慈悲麼?此番一戰,可見這借刀殺人的伎倆……空名先生也是個中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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