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去了操場,在沒人看見的角落裡踱來踱去,剛纔那一幕看在眼裡,心中無法平靜,雖然這禍事並未臨到我頭上,但一股並非是憤怒的東西,憤怒將矇蔽人的雙眼。已經不是這兩個字可以形容了,也許有不甘和怨恨,但都化成了折磨我心靈的邪惡的影子。看似平靜的學校,暗地裡風起雲涌,時不時會有這樣的驚濤駭浪。
其實,在其他人看來,這並非什麼災禍,只是純粹地一個軟弱的人被欺負了,而罪魁禍首竟然只是那個受害者,因爲他的無能。
我自以爲是個品行不差,功課良好的人,絕不可能去惹事生非。母親經常告誡我,在外面不要無故與人生是非,我只是用鼻子嗤笑一聲,笑得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退一萬步說,只有來找我事的人,反過來則是不可能發生的,這對我來說太難了,我辦不到。
這種事並非首次聽聞,時常會發生,對那些沒有原則而且善良的孩子來說,有時候這些居心不良的人就不偏不倚地來找上你,吃定了你的性格,對你不依不饒。自己班的同學被欺侮了,他們不來伸出援手,那個孩子肯定很可憐吧,這麼多人竟然只是冷眼看着,無動於衷,他的世界會怎樣變化呢,不知道爲什麼,我很能體會到他們的痛,一定很絕望吧。
上課的預備鈴想起,我不緊不慢地低着頭走回教室,心中不住地思索。
我是個自私的人,軟弱無能。因爲憐惜自己,就忍心看着自己最親近的朋友在自己眼前任人羞辱。頓時,我羞愧難當,腳好像拖了鉛球似的,沉重無比。
至今一週,我都沒有看到他,說好的一同分擔快樂和痛苦,如今這個承諾成了我心頭的利刃,時刻剮刻着心。也許我該問問他到底怎麼了,作爲朋友,我是不稱職的。我們原本是在同一個小學的好友,一路走來,關係只增不減,形影不離,我很高興能在這裡,他還陪在我身邊,與我共進步。時不時想起以前的很多事,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卻是兩人憑空製造出來的快樂,我們在一起無論做什麼都是好的,好像快樂真的是人自己創造的,而不是憑藉什麼而製造的,人與人的聯繫,僅僅這個事實就是快樂產生的源泉。可現在,我背叛了他,因爲我的軟弱。
擦去額頭上的冷汗,一路小跑進了教室,我想,現在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吧,如果可以,我希望遭到這種事情的人是我,就算沒有人來幫助我,我也不怨恨誰,畢竟我是個不怎麼擅長言辭的人,沒有多少朋友,話說回來,也想與人同流合污,我沒有這種本事,如果讓我去傷害別人,那是萬萬不能的,我始終不相信人的心會如此殘酷,和我們一般大的孩子竟然都如此,世界的美在我心中漸漸失色,染上了灰色的陰鬱。
我沉思了好久,用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姿勢,就像是一個從戰場上脫逃的士兵那樣,也許是看我神色異常,她輕輕地問我說:
“這麼短的休息時間,你還去跑步了不成嗎?”
“啊,是啊,我喜歡運動,下一節不是體育嗎,我提前熱熱身。”
我漫不經心地說,她只是在開玩笑罷了。
“哦?看不出來你還這麼熱愛運動呢”。她第一個字音拖得太長,像電視劇中的女人。
“是啊,我想擁有健美的身體,這樣才能保護女孩子。”
她嗤嗤地笑了笑,再不說什麼,又低頭看着她的書了。
“對了,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是說,我們都忘了自我介紹,我們還會相處很久的吧”,我開口道。
“雖然我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但暫時不會死吧,應該”。
“啊?我想沒什麼特別的情況,我們都不會死,暫時”。
“我叫花蕾,請叫我芥末就可以了。”
“你可以叫我笑笑。”
雖然我不知道她問什麼自稱爲芥末。難道因爲愛吃麼,管不了這麼多了,芥末還算可愛吧。
“田笑?”
“這不是知道嘛”。
“我有種預感,我們將會相處的非常融洽呢”。
“是啊”。我笑出了聲。
除了融洽不是別無選擇嗎,她真會說話。
跟她說了幾句話,讓我心頭積壓的憂慮不再那麼深重了,可是,那樣的事還會再次發生,在我眼前。如果我是救世主,必然不允許他們這樣做,剝奪別人快樂的行爲,與犯罪無異,不如說這是對人心靈的犯罪,罪惡更深了。
上課的時候我雙眼無神,雖然自己不算笨,每天隨便翻翻課本大概掌握了每天必須學習的內容,但這種心事會分散我的注意力,不知道會影響我多久。我漫不經心地掃視着前面的同學,有個視線與我四目相對,那是個戴着眼鏡,笑容顯得有些詭異的男生。我本能地衝着他笑了笑,這是天生下來自己習得的條件反射式的微笑,真是夠奇怪的。我很介意那人爲什麼只是看着我。不過看面相不算差,應該不是個壞人吧。
當我下課收拾東西的時候,那人徑直走向我,對我打了聲招呼。還是那種看似詭異的微笑。
“田笑同學吧,你好,姓南,南宮。”
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個複姓,姓名叫南宮的也挺少見,這種名字倒挺別緻。
“你好,我們應該不認識吧。”
“不,我們註定了要認識,只是時間問題。我開學時就留意到你了,成績班級第一,在年紀中也是名列前茅,這麼優秀的人,我應該向你學習。”
“如果是在學習方面的話,我很樂意幫你,只不過這個東西自己不努力也是很困難的。”
“這個我知道。不過有件事你知道嗎,跟你差不多的那個人,最近也被一夥兒人盯上了,就在中午好像還當着人面前欺負了他,雖然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衝突,但你不覺得那很傷自尊嗎。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被一些只知道瞎混的笨蛋給挾制住了,這就有點太傷人了。”
“我不會去招惹那些人,而且我不怎麼起眼,這事不太可能在我身上發生。”
“嘖嘖嘖,你是很低調,不願意跟別人惹是生非,可保不齊下一個就欺負到你頭上來。”他裝模作樣地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託。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有點急了。
“沒什麼,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明哲保身沒錯,不過這學期以來他們仗着自己比新一屆的大,就更加囂張起來了。那夥人在一年期就以作惡多端出名。”
我能看到他眼中好像有什麼光亮在閃爍。
“但我們能奈他何?我就算再看不過去,自己也沒這麼大能力,你是想讓我去雞蛋碰石頭嗎,對不起,做不到。”
“我知道你是個善良人,他們怎麼對小真的,你忘了?”
我皺起了眉頭,這傢伙怎麼淨說這些讓我生氣。
(我又聽見主的聲音說:“我可以差遣誰呢?誰肯爲我們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