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河?”容尺素微微睜大眼睛,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探晴河的?息,早就沒有了。
一旁的蘭溪也紅了眼,“王妃。您不要傷心,晴河也不會想看到你爲她傷心的。”哽咽的勸慰着容尺素,淚花在眼裡閃現。
容尺素緊緊抿着下脣,怔怔地看着死透了的晴河。
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內心的難受。
扭頭朝阿七看了過去,阿七一腳把那黑衣人踩在腳下,舉着刀正準備往黑衣人的心臟刺下去。
“慢着。”容尺素喝止了阿七的動作。
阿七扭頭,皺眉凝着容尺素,等待着她的下文。
容尺素走了過去,居高臨下的俯瞰着地上的男子,精緻的臉上還沾着晴河的血:“是誰讓你來刺殺我的?”
黑衣人的眉心蹙的緊,臉上隱隱有些痛苦之色。
奪過阿七的刀,一刀下去。鮮血從黑衣人的臉上透着黑紗汩汩留了下來。
刀疤太深,隱隱可以看到那森森白骨。
“做殺手這個買賣信譽確實是很重要,但你若不說的話。今日。我便一刀一刀將你活剮,送你下去給我的奴婢陪葬。”
生怕黑衣人不相信她的話,容尺素又揮了一刀。
不過這一次的目標不是他的臉,而是硬生生地砍下了男人的一隻手。
前世殺孽太重,這一生,容尺素不想再讓自己的手沾染鮮血。
可總有人不願放過她,硬是要讓踩踏着鮮血,一步一步的走過來。
黑衣人眼睛瞪大若銅鈴,眼珠子快要從眼睛裡跌出來,有些嚇人。
眉心死死地蹙着。斷臂的手。白骨森森,血流不止。
額頭上滲滿密佈了冷汗。
見容尺素吃力的拿着刀又要下刀,男人信了她的話,真的不懷疑容尺素是真的會把他活剮。
低沉的聲音暗啞:“我說。”
容尺素頓住了手中的動作。
“是宮裡人讓我做的,是個女子姓秦。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負責拿錢殺人。”
姓秦?
眸色漸深,黑的嚇人。
宮中姓秦的女子,且有殺她可能的,除了秦嬙還有誰?
容尺素雙手拿刀往黑衣人身上刺了下去,血飛濺了她一臉,加之剛纔還幹固着的血,顯得如同修羅一般駭人。
看着黑衣人不可置信的眼睛,容尺素覺得不甘心,又連續插了好幾次,累了才癱瘓在地上。
這一生。她自問不是什麼好人,因她而死的人也不在少數。
但親手殺人,倒還是第一次!
阿七和一旁的蘭溪都有些嚇到了。
“王妃,您沒事吧?”蘭溪連忙去攙扶容尺素。
容尺素沒有回答,扭頭給阿七道:“把這個人處理掉。”
什麼也沒問,就讓蘭溪幫忙把晴河攙扶回了王府。
院子裡的丫頭見容尺素渾身是血的回來,紛紛都驚呆了。
王秋晴(秋側妃)聞聲趕了過來,見到容尺素這個模樣,着實也是嚇了一跳:“王妃,您……您這麼怎麼了?”
“沒事。”淡淡的吐出兩個字,王秋晴視線落到躺在軟榻上,臉色已經開始泛青白的晴河,王秋晴猛地瞪大眼睛,“王妃,晴河姑娘這是……?”
“沒什麼。”容尺素揉了揉眉心,不想說話:“秋晴,你先下去吧,我想靜靜。”
王秋晴仲怔片刻,倒也不再多言,乖巧的退了下去。
屋子裡僅剩下容尺素、蘭溪,還有沒氣了的晴河三人。
容尺素走過去,看着晴河。
“蘭溪,你拿五百兩銀子去把晴河厚葬了吧。她跟了我近十年,這些年,也苦了她了,走的竟是如此不安生。”
苦笑了一下,她反應淡薄,但眼裡充斥着太多情緒了。
“不過晴河,你放心吧。你因我而死,你的仇我定當會幫你報,絕不輕饒了她。”
“王妃……”蘭溪想要勸,容尺素似是洞悉了她的想法,搖了搖頭:“不用勸我,我沒事。”
容尺素讓蘭溪把晴河帶回晴河的房間梳洗厚葬,就獨自坐在了軟榻上。
靜靜地,屋子裡只剩下炭火燃燒,乾枝斷裂的聲響。
阿七回來的時候,見着容尺素頓了頓。
“郡主。”
容尺素挑起薄脣,淡聲問道:“這些日子,你都去那裡了?”
阿七抿緊下脣:“屬下一直跟君公子在一起,之前受了傷在城北的別院裡養傷,後來偶然得知唐閔的消息,就去了桐城追查唐閔的消息。”
“哦?那可有消息了?”
“有了些眉目。王妃放心儘可,相信不用多時就能找到唐閔的消息。”
彼時容尺素也沒有深究唐閔爲什麼不在南丘國,而是在桐城,就這樣靜靜的。
這個模樣,嚇壞了阿七。
想開口安撫容尺素也不知道怎麼安撫。
“阿七,你去幫我調查一下秦嬙近日的狀況。任何一個細節都不可以放過,我要詳細的。”不單止是想要對秦嬙下手,且,她也需要判斷那個黑衣人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殺害晴河的人,她一定要揪出來!!
“是,郡主。”
阿七轉身,剛想要退下,頓了頓,又返身與容尺素道:“郡主不要太傷心,晴河她……她在泉下有知,也不想郡主您爲了她這樣傷心。”
她沒說話,阿七也沒再做停留,轉身消失在了屋子裡。
夜,微微涼。
不知不覺,轉眼三月來了。
雲恆從桐城回來,李天驕與趙行書也沒有再鬧和離的事情,其中,容尺素去看過李天驕兩次。
也沒有得知當初李天驕爲什麼去看五皇子,兩人之間到底還存着什麼樣不可告人的秘密。
許久沒有去看太后了。
今日得空,容尺素與容娉婷相邀進宮。
見到兩人到來,太后老人家頗爲有些受寵若驚。
激動的都快語無倫次了。
太后如今已經八十高齡,是半截身子埋進土裡的人。
說不定那天就會一聲不響的走人,對於孫兒這些,是能多一看一眼是一眼的。
“你們兩個倒是好狠的心,這麼久都不來看哀家一次。”太后怪嗔道。
容娉婷噘着嘴兒,上前挽着太后的手,腦袋在懷裡蹭着撒嬌:“祖母這說的是那裡的話呀,婷兒這不是在忙着學習琴棋書畫什麼的,纔沒有來看皇姥姥,這不一有空就跟姐姐來看皇姥姥了嗎?”
容娉婷此舉雖然很平常,但在皇家裡卻是十足失禮的事情。
往日裡看着還不得被訓斥,不過今日就容娉婷容尺素還有太后三個人,太后看着歡喜,容尺素倒也不做那個惡人。
“你啊,就你嘴甜了。”責備的話,沒有責備的意思,反而是笑呵呵的。
太后長滿着皺褶的手,輕撫着容娉婷的烏髮,容娉婷嘟囔着說道:“皇姥姥可不知道婷兒有多想你了,整日都盼着望着能來看皇姥姥,但奈何課業太多,根本就忙不過來。”
“哦?那是如此的話,往日裡,你就與你娘說,你是要來看你皇姥姥,看她敢不敢不讓你來。”
太后這是要給容娉婷撐腰的節奏。
容娉婷眼睛笑若彎月,眼睛成了一條縫。
“那皇姥姥可要記得了。”
“記得,記得。若你娘不吃這套,你倒是讓人給姥姥說一聲,姥姥定是要出宮教訓她一頓不是。哪有孃親不讓孫女來看姥姥的?”太后虎着臉,嗔笑着。
容娉婷嘿嘿笑着。
容尺素道:“姥姥可不能寵壞婷兒了。”
“姐姐。”容娉婷嘟着嘴兒,有些不滿。
容尺素不與她一般見識:“難道我說的不是?”
“好了靖寧,婷兒好不容易來看哀家一次,你就不能讓哀家高興一會兒麼?”太后有些幽怨。
“是靖寧的不是,壞了姥姥的心情,還請姥姥輕罰。”容尺素順着太后的話給請罪。
太后哭笑不得。
也不再深究這個問題,而是問容尺素:“聽說皇后想要做主,把她那外甥女秦嬙許給雲恆做側妃,可是?”
太后雖然年紀已大,平素裡,也不太管後宮的事情,但不代表太后什麼都不知道。
仲怔片刻,容尺素不覺得此事有瞞着太后的必要,頷首點頭:“是的。”
太后有些生氣,重重地砸了下一旁的桌子:“這皇后,我看她是糊塗了,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
容尺素與雲恆的感情最近才緩和了一些,別人許是不知曉,但皇后焉能不知。
竟是在這個時候,想要給雲恆塞人,不是糊塗是什麼?
雖說相府雖然一直站在皇上這邊,並非是二皇子的人,但若沒有云恆和相府暗中的幫忙。
造反一事,一連牽扯到好幾個皇子喪命流放,二皇子焉能完好無損?
單憑有點兒良心的人,也不能如皇后這樣,做出這般的事情。
簡直是令人髮指!!!
“皇姥姥別激動,皇后娘娘許是隨便說說的罷了。並非是真的要把秦嬙許給王爺,再者,秦嬙肚子裡,可還懷着五皇子的遺腹子。彼時五皇子都還沒有死夠三年,秦小姐焉能這麼快改嫁?”
容尺素口頭上是在幫皇后說情,但實際上卻是令藏玄機。
指責秦嬙水性楊花,丈夫屍骨未寒,肚子裡尚還懷着個孩子,就想着要再嫁她人。
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捧着胸口,太后一口氣幾乎喘不過來。
“有哀家在的一天,就沒有人妄想可以插足你與雲恆夫妻之間的感情。”太后言下之意是要給容尺素撐腰,容尺素起身謝禮:“謝謝皇姥姥,皇姥姥的恩情,靖寧感激不盡。”
“兩祖孫,與哀家說什麼謝謝。若真的是感謝哀家,往後就多來宮中走走。哀家老了,也不知還能再活個幾天。”太后輕嘆。
容娉婷道:“誰說的,姥姥還年輕着呢,怎麼會老?怎的,也得看着小曾孫出生纔是,不是?”容娉婷笑眯眯地,視線落到容尺素的身上。
太后頓了頓,旋即道:“靖寧,你莫不是懷孕了?”
眼裡心滿了欣喜和激動。
容尺素有些尷尬,“皇姥姥就不要打趣靖寧,重孫這事,還得看二皇子他們纔是。”
“再者,秦小姐肚子裡,五皇子的孩子再過幾個月也將要出生了……”
話到後面越發的小聲。
太后皺着眉,有些不悅。
秦嬙那個性子,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五皇子的,太后還不敢肯定呢。
怎可能會期待?
正說着,突然間一道:“皇后娘娘駕到”傳了進來。
除了太后,容尺素姐妹二人紛紛起身給皇后行禮,皇后睨了她們一眼,便讓兩人起身坐下,給太后請安。
皇后在一旁坐下,太后道:“今個兒倒是吹的什麼風,竟是把你給吹來了?”
皇后頓了頓:“太后您的壽辰快要到了,本宮是想來跟太后您商量一下壽宴的事情,沒想到,靖寧和婷兒也在這裡。”皇后淡淡的笑着,話裡,眼裡無不是驚訝。
“皇舅母,是看到婷兒在這裡不歡喜嗎?”癟着嘴,容娉婷狀做委屈。
皇后道:“本宮自然是歡喜的。只是婷兒來看太后,不去看本宮,本宮就不歡喜了。”
容娉婷眯眼一笑:“我這不是還沒有來得及去看皇舅母,皇舅母這就來了嗎?”
容娉婷巧舌善辯,皇后拿她沒辦法,想到了什麼,道:“說起太后的壽辰,本宮若沒有記錯的話,婷兒的生辰也快要到了吧?”
不知皇后如此問是什麼意思,容娉婷點頭如搗蒜,笑嘻嘻地回答:“對啊,還有兩個月就到了呢。”
容尺素卻是緊皺起了眉心。
遙記得兩年前,皇后這般問她這個問題的時候。
不過一個月時間,就給她賜婚給了雲恆。
墨色的眼眸,微微有些沉,顰蹙了秀眉。
她的心思,容娉婷自是不知曉的。
又聽皇后問道:“不知不覺,婷兒都長這麼大了。今年生辰,可是要及笄了對吧?可有說親了?”
容娉婷小臉微紅:“娘說還要再留婷兒幾年呢,說親不急。”
“哪能呢,女兒長大了,總歸是要嫁的。”皇后似是隨意的說了句,但又好似是暗藏了什麼深意。
不單止是容尺素皺眉,連太后都緊蹙了眉宇,“皇后,夷光就只有靖寧和婷兒兩個女兒。靖寧嫁出去了是沒辦法,想留婷兒幾年也正常。”
“畢竟,這女兒啊,嫁出去後,還見着幾次?夷光都不急,你這會不會太多管閒事了?”太后此話,倒也沒有給皇后留幾分薄面。
極爲不滿皇后這些行爲。
當初知曉是皇后給皇上出的這些主意,讓皇上把原本指給雲恆的林蓓瑤換成了容尺素,太后就不滿了。
現在皇后倘若還想再當這個媒人,太后怎也不會讓皇后生這樣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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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曉太后的不滿,皇后識趣的沒再說這個話題,順着太后的話,賠不是。
趁着今日大家都在,太后便自做主的提起了皇后想要把秦嬙許給雲恆的事情。
說到末尾,太后道:“五皇子雖說是犯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才被賜死。但總歸是皇家的人,秦嬙是五皇子的正妻,便是臨死前也沒有賜下休書。”
“皇后,哀家知道這秦嬙是秦家唯一的血脈,你心疼她也是應該。可五皇子現在屍骨未寒,秦嬙肚子裡又還懷中遺腹子,你就急着要把秦嬙許給雲恆,這恐怕是不妥當吧?”
皇后沒有料到太后會突然間提起這個事情,仲怔片刻,想要反駁幾句,但看太后那微沉略有渾濁的眼眸,硬生生把辯駁的話吞下了肚子裡。
“太后說的是,本宮只是一心想要給嬙兒找個能夠託付的人,照顧她。倒是一時疏忽了這個問題,還請太后不要怪罪。”
“你愛護自家外甥女心切是情有可原,但這也不能成爲你的藉口。靖寧與雲恆這樁婚事,也算是你一首撮合,如今兩人小日子纔好不容易過好了一些,你便要整個人進去給她們添堵,這算什麼回事?”
“你也不用解釋太多,說什麼三妻四妾。便是讓哀家再給皇帝添一位如花似玉的妃子來與你爭寵,你也不會開心。”
皇后掩飾的好,雖然不至於面紅耳赤,但情緒也着實好不到那裡。
咬了咬脣皮,討了個沒趣不說,還被太后數落了這麼一番,很是尷尬。
“太后說的是,此事是本宮不對。”
太后輕哼,“今日哀家的話就撂這裡了,有哀家在的一天。誰都別休想能夠破壞靖寧與雲恆兩夫妻的感情。”
“太后說的是。”
太后“嗯”了一聲。
“壽宴的事情,就交給你來辦吧,哀家沒有什麼意見。無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多一刻,現在太后也不想瞧着皇后。
皇后剛纔走,宮殿裡,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容尺素道:“是靖寧不是,破壞了皇姥姥與皇后的……”話還沒有說完,太后道:“你也無須自責,此事不管你的事情。”
太后輕嘆:“秦家滅族給她的打擊不小,連着性子也變了許多,雖說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是皇后有些說不過去。哀家畢竟是半截身子埋進土裡的人,說她兩句,沒什麼事兒。但她畢竟是皇后,是你的長輩,你還得注意一些,免得有什麼讓她記恨住了。”
“有什麼事情,你也別自己撐着,忍着。與你母親說說,她會給你想辦法的。”
對於自己的女兒,太后還是有些自信的。
若夷光公主沒有些手腕的話,偌大的相府,也不會只有夷光公主一個女人。
男人嘛,在這個時代,三妻四妾正常的很,沒有侍妾說出去,還會教人笑話。
再愛一個女人,也不會有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想法。
且,連皇后都要給夷光公主幾分面子。
若說沒點兒手腕,誰信?
知曉太后此番話是爲了她好,容尺素默了默道:“靖寧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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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后的宮殿裡呆了一些時辰,太后乏了,便讓容尺素到宮裡走走,若無事的話,兩姐妹便去看看皇上。
皇上近日也老是念叨兩人。
出了乾禧宮,容尺素與容娉婷兩人帶着自己的丫鬟便前往皇帝的宮殿,去拜見皇上。
由於容娉婷許久沒有來過皇宮,也不急着這一時半會兒就要去看皇上。
兩人慢慢走着,一邊欣賞着御花園的風景,兩人一邊談論着話。
三月多的天,正逢初春,御花園裡的花千姿百態,柳樹也頻頻爆青,長出了嫩嫩的柳枝。
看起來十分的舒適宜人。
容尺素並沒有太多的心思欣賞,一邊走着,一邊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然間被容娉婷拉了拉手,順着容娉婷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赫然看到了方纔提及的秦嬙。
秦嬙叉着腰,正在訓斥一個宮人,罵罵咧咧的聲音,距離不近,她們都能聽到。
“這秦嬙太過份了,還以爲自己是誰在,在這宮裡也敢這麼囂張。”捋了捋袖子,容娉婷俠義的心又躥了上來,不待容尺素反應過來,容娉婷就走了過去,直接抓住秦嬙欲要往那宮人扇下的手。
“誰敢攔住本……”話還沒有說完,扭頭看見容娉婷,還有趕過來的容尺素皺了皺眉。
眸色深深,有些不悅:“怎麼是你們?”
容娉婷冷哼了一聲,“你在做什麼?”不答反問。
秦嬙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冷冷一笑:“這個才人撞倒了我,把姑母送給我的衣裳弄破了不說,這要是把我肚子裡的孩子傷到了怎麼辦?我想要懲罰一下又如何?”
秦嬙說的理所當然,絲毫沒有察覺什麼不妥。
而容尺素卻是捕捉到了秦嬙話中的‘才人’二字。
跪在地上的人搖頭,略帶哭腔:“不是的,婢妾沒有撞到秦小姐……”
秦嬙擡腳就踹了一腳地上的人,怒聲道:“還說沒有?不是你,難道還是我自己摔得不是?”
眼裡全是不忿。
***
事實上還真是秦嬙自己不慎摔倒,而眼前這個小才人則是無辜被秦嬙抓來當出氣包的。狀布叉劃。
只是,這話誰敢說啊?
秦嬙囂張的給容娉婷道:“勸你還是最好不要多管閒事,本小姐沒心情跟你吵。”
說的,好像容娉婷又很想找她茬一樣。
眼前這個囂張模樣,那裡還有一個月前求容尺素時,那個可憐兮兮的模樣?
分明就像是兩個人。
“喲,今個兒這個閒事我還真就要管了。”容娉婷跟秦嬙耗上,懶的看容娉婷那不好的神色,問地上的才人:“這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老實說,若錯不在你,我定然給你討個公道。”
容娉婷跟從前的李天驕一樣,有顆俠女心,向來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彼時見到秦嬙如此欺負一個宮人,自然是不滿的。
秦嬙心裡悶着一肚子火,剛剛被皇后訓斥了一番,原本想找個人當出氣包。
那裡想到天公不作美,竟然讓她碰到了容尺素姐妹二人。
更沒有料到容娉婷這樣不識相,立時就怒聲道:“容娉婷,你不要這麼多管閒事,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容娉婷纔不管秦嬙。
跪着的才人擡頭看容娉婷,彼時,容尺素才注意到,眼前這個才人是她上次進宮時,碰到的那個林才人,林婉清。
不動聲色皺了皺眉,林婉清抿着脣,淚水漣漣,猶豫了一下,才把剛纔發生的事情告訴容娉婷。
原來是剛纔林婉清到管教姑姑那裡有些事情,正回來的時候,見到秦嬙摔倒了,便好心去攙扶她。
誰知道秦嬙翻臉不認人,竟然誣賴是林婉清推倒的她,還要責罰林婉清。
*****
聽完,容娉婷臉色都變了,被氣的不行。
秦嬙竟然這麼不要臉。
林婉清跪着給容娉婷磕了個頭:“求容小姐給婢妾做主。”
“你放心,我自然是會幫你做主。但是你別跪着了,趕緊起來吧。好歹你也是皇舅舅的小老婆,要是跪着傷着了,皇舅舅還饒不了我了。”說完,容娉婷強行把林婉清拉了起來。
扭頭看秦嬙,“秦嬙,沒想到幾個月不見,你不要臉的指數還越來越漸長了。人家好心扶你,你不知感恩就算了,竟然還誣賴別人。你這樣,也不知皇舅母可否知曉?”
“今個兒你必須給這個才人賠禮道歉,否則我就把這事告訴皇舅舅還有皇舅母。”
“你少拿姑姑來說事。”秦嬙冷哼,心裡的怒氣越發不忿,恨不得撕碎容娉婷這張多管閒事的嘴兒。
容尺素怕容娉婷不知分寸,跟秦嬙吵起來,依照容娉婷衝動的性子,一個不小心着了秦嬙的道可不行。
“秦小姐,若本王妃沒記錯的話,我是該叫你秦小姐的對吧?”
秦嬙挑眉,不解的看着容尺素,“你什麼意思?”
“林才人身份雖然不高,只是個才人。但既然進了宮,林才人便是皇上的人。你一個寄住在皇宮的孤女,有什麼資格去責打這個皇宮主人的女人?”容尺素字字珠璣,緊逼秦嬙。
秦嬙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
但還是犟着說:“你以爲你這樣說,我就怕你嗎?她傷了我,我說她兩句又如何?”
想來是想着還有皇后撐腰,倒也不怕容尺素。
“既然秦小姐決意不肯跟林才人道歉,那麼反正我們也是要去看皇上,秦小姐不若就跟着我們一起過去,把這事給說清楚,若此事錯不在秦小姐身上,我們也好還秦小姐一個公道。”容尺素笑不達眼底,深深地看着秦嬙。
秦嬙吞了吞口水,不由地有些心虛。
“你……”
“麻煩秦小姐跟林才人跟我們走一趟吧。”說完,容尺素轉身就要走。
“容尺素,你不要這麼不要臉……”
秦嬙去拉容尺素,也不知曉是不是力氣用的太過大,一個不慎,竟是把容尺素推向了一旁的臺階,容尺素腳一滑,順着摔了下去,掉進了一旁的荷花池。
只一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驀地瞪大了眼睛,解釋震驚。
容娉婷率先反應過來:“姐姐……”驚呼了一聲,連忙跑了過去。
蘭溪跟了上去:“王妃……”
容尺素在水裡掙扎了一下,沒了動靜,可怕容娉婷給嚇壞了。
連忙喊道:“快來人啊,我姐姐掉水裡了,快來人啊……”
一道身影從天而降,跳下了水裡,在水裡噗通了好一會,才把容尺素給救了上來。
不過容尺素卻是昏了過去。
臉色蒼白,溼漉漉的頭髮遮蓋住的額頭,一個青紫紅痕赫然印在那裡,有鮮血滲出。
“慕白哥哥?”看到慕白容娉婷有些訝異,不過很快視線就落到了容尺素的身上,也顧不得問慕白怎麼會出現在宮中。
“姐姐,姐姐你怎麼樣了?”容娉婷搖晃着容尺素的手,可容尺素沒有反應。
若不是還有呼吸,容娉婷都要以爲容尺素不慎……
容娉婷轉身直接粗暴的甩了一巴掌,在還傻愣着沒有反應過來的秦嬙臉上,‘轟隆’一聲,秦嬙被容娉婷一巴掌給打懵了。
捂着臉,秦嬙不可置信的說道:“你敢打我?”
容娉婷鐵青着臉色:“秦嬙我告訴你,要是我姐姐出了什麼事情,我要你給陪葬。”
說着,也顧不得秦嬙那麼多,就跟着慕白一起將容尺素送去太醫局。
林才人連忙跟上。
****
聽聞容尺素在御花園落了水,不少妃嬪趕來探望,就連皇帝與太后都給驚動了。
問了太醫得知容尺素摔到了腦子,加上在水裡泡了一小會兒。
雖然很快就被慕白給救了起來,但容尺素的身子本來就很虛弱。
加上三月多的天,荷花塘裡的水還是很冰冷,這一泡,頓時就給容尺素給冷冰了,甚至還牽引出了,之前纔剛剛好了一些的舊疾。
一時半會兒,恐怕是醒不來。
甚至醒來後,若一個不慎,身子恐怕會比從前還要嚴重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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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握着鳳頭柺杖,在地上杵了杵,怒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靖寧怎麼會落水?”
眼裡滿是怒氣,但看容尺素的目光,又滿是擔憂和憐惜。
容娉婷指着站在一旁的秦嬙:“皇姥姥、皇舅舅,是秦嬙把姐姐推下水的。”
聞言,衆人皆是皺眉,紛紛朝秦嬙看了過去。
秦嬙被嚇了一跳,連忙搖頭:“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這個時候你還想狡辯,秦嬙,你要點臉不?”
容娉婷瞪着她,眼裡滿是不忿的怒氣。
太后睨了眼秦嬙,眼裡不動聲色,問容娉婷:“婷兒,你來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容娉婷撇嘴,憤怒的瞪了眼秦嬙,把剛纔御花園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太后、皇帝等人。
直接跪在兩人跟前:“若皇姥姥,皇舅舅不信的話,大可問蘭溪,還有這個才人……”容娉婷指了指一旁的林婉清和蘭溪。
林婉清連忙跪了下去:“容小姐說的對。都怪婢妾,若不是婢妾,商王妃也不會因爲想給婢妾討公道,讓秦小姐給推了下水。還請太后、皇上責罰……”林婉清結結巴巴,忐忑的說道。
進宮差不多一年了,但林婉清卻從未有這麼近的看到過皇帝還有太后。
畢竟心裡怕的要命。
“秦嬙,你好大的膽子。皇后見你可憐把你收留在宮中,你膽子倒是不小,胡亂責打後宮妃嬪便罷了,現在竟然還敢把靖寧推下水,你可知罪?”太后眼裡全然都是怒氣,罵着秦嬙覺得不夠解氣。
又扭頭對皇上道:“這秦嬙當初抄秦家的時候,你就該把她一起給殺了。一個連自己丈夫都能殺,對自家人死都冷眼旁觀的人,還留着做什麼,留着一個禍害,”太后氣急了,說話都有些不理智。
秦嬙這回是真的慌了,連忙跪了下去:“求太后恕罪,妾身不是故意推容……王妃下水的。妾身不是故意的,求太后饒命啊……”
頭點地連忙的給太后可怕,想到了什麼,秦嬙又爬到皇后的跟前,拉着皇后的衣襬:“姑姑你救救我,我不是故意推王妃下水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會掉下水的……”豆大的淚珠從眼眶裡滑落,秦嬙腦袋一片空白。
皇后抿緊下脣,想要給秦嬙說情,但這個時候,皇上太后都在氣頭上,皇后那裡敢開口啊?
“你說你推姐姐下水不是故意的,那你誣陷林才人,責打林才人難道不是故意的麼?”
“秦嬙,我以爲你只是任性了一些,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歹毒。姐姐不過是不想讓你插足姐姐個姐夫的感情,不讓你嫁進王府。你就心存惡念,對姐姐懷恨在心,故而對姐姐下這樣的毒手。”
容娉婷給秦嬙扣了一頂大帽子。
秦嬙慌了。
“你少胡說八道,我雖然是想嫁給雲恆,可我什麼什麼時候對王妃懷恨在心,心存噁心,想要對商王妃下手了?沒有證據,你好在這裡含血噴人了。”說這話的時候,秦嬙有些心虛。
“有沒有你自己清楚。”容娉婷冷哼了一聲。
其餘人越聽越迷糊,聽不到容娉婷在說什麼了。
皇上問道:“婷兒你說的這是怎麼回事?秦嬙爲何要插足雲恆與靖寧的婚事?”
皇帝不怒而威,正色的臉,一派嚴肅。
容娉婷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一旁的皇后,不敢說話。
皇帝皺眉,“皇后,你來說。”
皇后咯噔了一下。
想把秦嬙許給雲恆做側妃一事,皇后並沒有與皇帝說過,只是事先與容尺素和熹淑妃商量了一番。
那裡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東窗事發。
被皇帝看的不自在,皇后只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的給說了出來。
皇帝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荒唐。”
皇后此舉,無疑是在打皇帝的臉。
雖然五皇子造反而死,觸到了皇帝的逆鱗,但打斷骨頭連着筋,這五皇子怎麼說,也是皇帝的兒子,便是在這親情單薄的皇室裡,這血脈也是改變不了的。
五皇子死了,秦嬙還活着。
皇帝再氣,便是殺了秦嬙也不爲過,但這皇家的媳婦,是能說改嫁就改嫁的嗎?
“秦嬙好歹也是皇家的媳婦,怎麼能說改嫁就改嫁,還帶着澤兒的孩子改嫁給雲恆。難道朕還養不起一個秦嬙?”
“再者,靖寧與雲恆的感情好不容易纔好了些,你這麼迫不及待的給雲恆塞女人,你就這麼看靖寧不痛快麼?”當着小輩跟前,皇帝氣急了,也顧不得這麼多。
隨着秦家的造反,二皇子的不成器,因着種種原因。
若不是看在皇后是結髮妻子,又端莊賢淑,把後宮打理的妥妥帖帖,還有夷光公主一直在誇讚皇后的各種好,皇帝早就廢了皇后了。
可沒想到,這個時候,皇后竟然還做出這樣蠢的事情!!
皇后連忙解釋:“皇上息怒,妾身也是爲了商親王好,商親王畢竟已經二十有四,睿兒的兒子都兩歲大了,商親王還沒有子嗣,纔會出此下策,求皇上恕罪……”
皇帝打斷皇后的話:“你的意思是說,靖寧不會生了嗎?好好好,果然是一國之母,自己的事情不操心,都操心到別人的家裡了。”
越描越黑,皇后饒是再鎮定,不由地也有些慌了。
臉上的鎮定不復存在。
“皇上恕罪,妾身沒有這個意思。”
皇后還想要繼續解釋,容娉婷卻突然間說道:“皇舅舅,婷兒有一事不知道當不當講。”
皇帝皺眉,“什麼事情,婷兒你說吧。”
“姐姐半個月前遇刺,據說,是秦嬙買兇殺的人。”說完,容娉婷小聲嘟囔了句:“雖然姐姐是沒事,可是爲了保護姐姐,跟了姐姐近十年的人卻是喪命黃泉了。”
“什麼?”皇帝驀地睜大了眼睛。
秦嬙如同被投下一顆悶雷,整個人都懵了。
太后捧着胸口,氣的險些沒有一口鮮血噴出來:“婷兒,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容娉婷點頭如搗蒜:“婷兒不敢說謊。”
嘟着嘴兒,不悅地說道:“之前姐姐看秦家沒了,五皇子又過世,徒留秦嬙一個人在世上怪孤苦伶仃的,便不欲把這事說出來,讓秦嬙能夠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好好改過的。”
“可那裡想到,秦嬙竟然這麼過份。上一次讓人刺殺沒有害死姐姐,這次竟然還將姐姐推下水。”
溼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太后:“皇姥姥,皇舅舅,您最疼愛姐姐跟婷兒的不是,你們一定要給姐姐做主啊。姐姐這樣的善良,可秦嬙竟然如此以德報怨。”
太后的面色鐵青,“秦嬙,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