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這些書信,是太子妃娘娘讓奴婢送來的。*說是您家人託了丁良娣孃家的嫂子,送到了丁府,後來轉到毓慶宮的。”東宮的使者,是位三十出頭的女官。
妙如命春渚替她接過,然後起身行禮,朝對方斂衽謝道:“勞煩姑姑了!請替在下跟娘娘說聲多謝。本來是要親自上門致謝的。怎奈太后吩咐,在下明日出宮,替東昌伯府的太夫人畫像。回來後再去向娘娘謝恩。”
“姑娘客氣了!娘娘說了,她早就有意請您到毓慶宮一敘,卻不好跟太后和陛下搶人。還說她孃家妹妹時常提起您呢!”孫姑姑不卑不亢地答道,沒有半分得勢驕奢之氣。妙如見了,心中暗自稱讚。
她也客氣地附和道:“在下也盼着有機會,能跟以前的朋友聚聚。就怕她們有夫家了,不像以前那般空閒。請轉告娘娘,多謝她的惦念。”
“奴婢一定把話帶到!”說完,孫姑姑朝她行了一禮,請辭就離開了。
把東宮信使送出院門外後,妙如迫不及待地把包裹打開。
嘿!來信的人還真多,有爹爹的,有二伯母的,還有明儼的。愛書者小說網?當然少不了傅紅綃她自己的,竟然連蓮蕊的信都有。
妙如一一拆開了細讀。
爹爹告訴她,不用操心家裡,在宮中注意保護自己。
還說自她走後,淮安的疫情穩定下來了。知府大人親自到靈慈寺,上香拜謝佛祖。還到專程到鍾府道了謝。說得虧她及時給慧明大師寫信,獻出方子和防疫措施,救了當地許多百姓。這事後來不知被人傳開了,她的舉動也廣爲人知了。家中隨後還來了不少上門提親的。
明儼發誓要考取功名,當她以後在夫家的靠山。還說若她一日不定親,他也不會早早談及親事。
二伯母的信上。說明了書院重創後的情況。說她把雲隱山上的莊子還給了原主蘇家。如今回到鍾府槐香院,繼續教族裡的姑娘們,和書院裡還不願離開的弟子。
這些家書中,誰也沒提及楊氏和她兒女的隻言片語。
傅紅綃的信就比較樂觀了,一個勁地替她高興。說她若是伺候好太后娘娘,以後就有人撐腰了,終究會有個明朗前程的。還說不用入宮爲奴或當采女,就能在宮中任意行走,這在大楚朝立國以來,都是頭一份了。烽.火.中.文.網被許多世家貴女們暗地裡羨慕。
蓮蕊則簡單地彙報了這幾月的生活。還告訴她。薛菁的及笄禮快到了,對方想請她當贊者。
可不是嗎?薛家那小丫頭的生辰,可不就在年底。
想到對方有這麼多親朋好友,請她一個退了親的人來當贊者,妙如意外之餘,更是有些感動。
第二日清早,德妃顯慶宮的宮人,就來芷蘭齋請人了。
妙如讓芳汀背上畫具箱,帶着幾件隨身物件,就跟來人到了顯慶宮。
德妃不愧是皇妃之首。顯慶宮殿中裝飾甚是奢華。雲母神女折花插屏,珍珠爲簾幕。榻上設着溫玉抱香枕,案上擺着放着一尊汝窯天青色美人觚,裡面盛着剛摘下的鮮花。
妙如帶着芳汀進去時,裡面已坐了一位貴婦。
深色藕荷紗綴八團花褙子,下着刻絲的綜裙,頭上插着赤金銜珠如意釵。
那婦人四十上下年紀,面盤瘦削。顴骨有些突出,眸子裡有着不容錯失的精明神色。她的脊背挺得很直,坐那裡自成氣勢。
妙如思恃,這應該就是德妃孃家的女眷吧!
她也沒多想,先是朝德妃叩首行了禮。
德妃檀口輕啓,出聲介紹道:“起來吧!這是東昌伯夫人。今日就勞煩你跟着她,出宮一趟吧!”
妙如起身朝那婦人福了一禮。
見到她容貌如此年輕,東昌伯夫人顯然沒料到,端詳了對方許久,轉過頭跟小姑子確認道:“就是這孩子?”
德妃點了點頭,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並沒有吱聲。
東昌伯夫人站起身來,繞着少女上下打量了一圈。回座後嘖嘖有聲:“難怪太后娘娘喜歡,此般人才我見猶憐。怪不得汪家少爺……”
她恰到好處地止住了嘴巴,望向妙如的目光裡,憐憫中夾帶些許惋惜。
回京之前,早就作好了這方面的思想準備。妙如像沒聽懂似地,裝出一副迷惘的神情。
要裝就要裝到底!在這事上,她以後要塑造的形象是:從命懸一線的病魔手中搶回條命,自己父女果斷退親,是理所當然的。愛書者小說網?
在一旁暗中觀察的德妃,也看不出任何端倪,只好催促她們儘早出宮。
完成任務後,從東昌伯府返回時,萬家派出了世子夫人吳氏,負責把妙如送回宮去。
“老曾,怎麼回事?馬車怎麼不走了?”走到半道上,馬車突然停滯不前了。也沒個預警,車廂裡的兩個人,險些栽了出去。爲此吳氏有些惱怒。
東昌伯府世子夫人吳氏,將門出身,乃廣威將軍吳陽的嫡女。脾氣直爽豪邁,一路上,跟妙如狀似親密地聊起,以前她隨父在邊關生活時的趣事。
“大奶奶,前面有兩駕馬車相撞了,擋住了路口。雙方府裡的家丁爭執不休,過不去呢!”老車伕從車轅處跳下來,走到車廂窗口,對裡面的女眷恭聲稟報道。
“有什麼路能繞道而行的?”吳氏問道,隨後她蹙起了眉頭,望了望天色。此時光線昏暗,天眼看着就要完全黑下來了。
“大奶奶,要繞道的話,就得往城北順天府大街走,再繞過幾道衚衕。www..fhzww..com”車伕老曾稟報道。
“去前頭問問吵架的兩邊,看他們什麼時候吵完,能讓出道來。咱們要在戌正之前,趕回宮裡西華門的門口呢!”囑咐完,吳氏向妙如抱歉地笑了笑,後者不以爲意地回了她個安慰的眼神。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車伕才噔噔地返了回來,報告說:“大奶奶,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不能停下來。”
“還是走順天府大街吧!”吳氏下了命令,然後朝妙如睃了一眼,後者贊同地點了點頭。
行駛了約摸一炷香的工夫,馬車又停了。萬大奶奶似是再也忍不住了,挑開窗簾,朝外面望了望,質問道:“又怎麼了?”
車伕跳下馬車,跑到後面連忙請罪:“稟告大奶奶,奴才該死。最近記性不大好。忘了靖王府門口,哦不,南寧王府改建門庭,把整條道都佔據了,根本過不去。”
“豈有此理,他家怎地能這般霸道?都不讓別人走了?”吳氏義憤填膺地憤然道。
透過車窗往外看,妙如看見門匾上果然寫着“敕賜南安王府”幾個大字。幾堆沙石木料,放在道路中間。
吳氏湊了過來,狀似推心置腹地跟她說道:“還有那個小郡主,忒霸道了!見嶸曦公子被姑娘的父親裡退了親,她這邊就使人陷害咱家二弟。然後裝作貞節烈婦般,要解除那婚約。只可惜有人爲她撐腰,讓咱們府裡吃了啞巴虧。最無辜的就是二弟,被伯爺快活活打死,佩表妹也差點去了半條人命。”
妙如睜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狀,道:“還有這等奇事?!剛到京城,我從未聽說過。在江南時,鮮少聽到這種事的。”
吳氏訕然地笑了笑:“這事若不是發生在東昌伯府上,咱們哪裡會知道,世上竟有人能做出此等事來。到底跟蠻子打交道久了,連性子都不似咱們中原閨秀那般守禮知恥,聽說西南的異族那邊,還有搶婚的呢!”說完,朝她眨了眨眼,曖昧地笑了笑。
妙如露出一絲苦笑,真拿她當傻子了?!
且不說她跟這萬家大奶奶,沒必要交淺言深。就是她如今的處境,小民一個,自己都在井底。哪有功夫陪他們玩,貴族之間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把戲?!
想來他們以爲,她現在肯入宮,不再談親事,在淮安時住到山上,拒絕寧王妃的好意,是心中對那兩家還有恨意。想挑起她的怒火,找他們東昌伯府當靠山,互惠互利,聯手報復回來。
見妙如沒興趣摻和到他們事中去,吳氏心中好生納悶:難道消息有誤?一個十幾歲有姑娘,對挖她牆腳的事,一點都不怨,這也太不正常了。
“鍾姑娘,聽說你以前跟慶王妃是閨中好友?!”她忙轉換話題。
“嗯,慶王妃的父親跟家父同在翰林院任職,兩家以前經常走動。”
“聽人提起過,她父親當年跟鍾探花是同年,還只是個二甲進士。如今卻……”
妙如正要回話,前面突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前面可是東昌伯府的馬車?”
妙如心裡一驚,認出了這人的嗓音。
吳氏戴上面蒙,探出頭去,望向來人,問道:“這位將軍有何吩咐?”
“羅某是神策衛指揮使,太子殿下有急事,命鍾畫師速速回宮。卑職剛纔找到東昌伯府去,說是你們早就出門了。羅某怕出意外,特意命人四下搜尋,沒想到你們竟繞到這邊來了。”
羅擎雲縱馬上前,遞給跟在馬車後頭護衛的府兵一塊令牌。隨後吩咐道:“鍾畫師就讓羅某護送回宮吧!不勞世子夫人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