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隊伍離開金陵十里路外,後面突然驚現一匹白馬揚塵而來,劉欽回首看着白馬上的人,揮手停下隊伍。
陪着鳳未央坐在輿輦內的辛月,輕聲道:“是郭五爺,他追過來了。”
鳳未央袖子中的雙手緊了緊,臉上神色卻依舊平淡祥和,聽見劉欽吩咐隊伍停下,便也知道是時候該面對郭宇明,把一切的話說清楚。
“扶我下車,我要見一見他。”鳳未央柔聲說着,把手交給辛月。
主僕二人從馬車上下來,剛好後頭的馬白也在隊伍尾部停下,只因已不能再靠近。蕊心上去傳話,讓郭宇明去到對面的十里亭等候。
鳳未央看着春風徐徐的大地,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而後頭的男子已經逐步踏入亭子中。
“難道真的要入宮嗎?”郭宇明暗啞着嗓子,苦澀地問。不可一世的他,已是放低姿態求她不要入宮,“幾次入宮,你還看不明白裡頭的殘酷!”
郭宇明一直站在明月閣頂樓,看着鳳未央第二次離開,這次怎麼也要去試着挽留她,宮裡頭的那個男人,已經不再是原來的宋志軒,也不可能只屬於她,一心一意愛着她,而他郭宇明可以,可以給她想要的一切,只要她願意跟他走!
“這是我選擇的路,根本沒有後悔的餘地,唯有走下去,纔不枉費我二哥爲的所做的一切安排。”鳳未央迎着風,靜靜地開口道。
風,一浪接一浪的吹來,吹得在春天瘋長的野草沙沙作響。
可郭宇明情緒第一次不受控制的咆哮道:“你真的相信你二哥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
鳳未央極力隱藏自己的懦弱,始終故作堅強的道:“是也好,不是也好,縱然他有私心成就身後名,算計他妹妹在先,但我這一入宮,也勢必會給鳳家帶來無上的榮耀!”
郭宇明平復下來,聞着風中吹來女子的馨香,緩緩地道:“你這一入宮,便預示着是兩家的大戰。兩個女人之間的硝煙,不是你鳳未央死,就是她顧來儀亡,包括你們所出的子女也在內。這條路,你後悔還來得及……”
鳳未央轉過身來,臉上寫滿哀傷卻堅決地道:“可我不想後悔,自從我的第一個孩子被謀害後,她顧氏一族就已把我逼上了絕路。我若不入宮,餘後的一生也註定難以安穩,鳳家也別想歸於太平,我鳳未央已經是騎虎難下!”
“難道名與利,對你乃至整個鳳家都這麼重要嗎?”她大可以跟他歸隱崑崙玉衡宮,不問世事!
風吹亂她的身後青絲,漫天飛舞都是來自她的馨香,郭宇明的劍眉不自覺地擰在一起,一時感覺她好遙遠好遙遠,就快要抓不住。
女子吐氣如蘭地道:“尊榮富貴,正是每個人企及一生所求的東西!難道你郭宇明當初爭雄於天下時,所圖的不正是這些名與利?”
“莫要拿我與你相提並論,因爲你根本就不瞭解我!”郭宇明冷笑出聲,內心卻是氣極,他知道對方在說違心的話,而他卻無可奈何會以脣譏。
她進宮所圖的無非是報仇,報失子之痛。
入宮,分明就是一條極其殘忍的路,而登上皇后寶座,更是一路佈滿荊棘和屍骸,用無數人的鮮血所鋪成的臺階。
這鳳家世代行商無權無勢,而顧家世代武將盤踞南陽,兩家的勢力懸殊就擺在眼前,就算她鳳未央贏盡金陵百姓愛戴,可起兵與南陽的宋志軒,他軍中將領只知顧來儀,並未識她鳳未央。
“可郭五哥哥不也不瞭解未央,不是嗎?”嬌柔羸弱的鳳未央,背對着風綻放一笑地道。
任由一腦的青絲飛舞,迷離住女子的視線,也模糊掉女子的模樣,郭宇明只看得女子嘴角那一抹極爲妖嬈的笑意。
“找個好女子成親吧,她定然會懂得你所有的好。”鳳未央不再多言,擡步越過長身玉立的郭宇明,柔順的青絲有幾縷柔和掃過他的臉,他的手,而後頭也不回地直朝不遠處的輿輦走去。
空氣中,女子的香氣隨着離去消散,郭宇明只覺的胸口胸口隱隱作痛,低頭看着手上掛着鳳未央的一根髮絲,便轉身看着長長的隊伍開始啓動,逐漸地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
或許,傾盡一生,也乞求不到你鳳未央的一瞬回眸吧……
長長的隊伍,已經消失成一個點。
郭宇明翻身上馬,心中默唸道:“你要那個位子,我會幫你!”
“駕!”眉宇溫潤如玉的男子手中的長鞭一揮,策馬往同一個方向而去。
哪怕的傾盡一生換不回你半點回眸,但我也要在能看得見你的地方,起碼你得倒的時候,有我的伸手攙扶!
含冰殿,顧來儀懷中抱着一個兩歲男孩,正輕柔地拍着孩子入睡,聽着內監稟報前庭的信息。
拍到一半,生生停頓下來。
乳孃見顧來儀的神色不對,趕緊上前接過孩子推到偏室去。孩子一離開,顧來儀固然作怒地把手中的孩童的玩具摔了出去,“什麼娘娘千歲,什麼母儀天下!!!”
顧來儀尖銳的聲音迴盪在大殿上,所有的宮人噤若寒蟬,不敢擡首去看上面盛怒的女子。
還沒回宮就如此急不可耐想坐上皇后寶座,她鳳未央休想!
被她搶去正妻一位,顧來儀已經是恨得直咬牙,而這個皇后的寶座,萬般不能讓鳳未央坐上來,她要永遠把鳳未央踩在腳下,直到永無翻身之地!
“高來,去召我舅舅入宮!”顧來儀吩咐身側的內監,務必要在鳳未央入宮前,定下她爲皇后。
“是,昭儀娘娘。”掌事內監趕緊領了腰牌,出宮找尚在京中候命的襄陽王。
十五天後,接金陵鳳氏入宮的輿攆緩緩駛入京城,並在神鳳門停下。
鳳未央由着辛月攙扶下車,便看見浩蕩的儀仗隊分兩側站開,前面是文武百官,而百官之首的正是當今勤勉朝政,倍受官民讚頌的孝武皇帝——宋志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