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無雙還記得那日蕭鳳溟對着累累幾有一尺多高的周章沉思不語。她悄然從御書房中退了出來。
這是他最後至關重要的決定,只能他一人獨自定奪。
聶無雙出了御書房,天色已經近薄暮,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轉身吩咐宮人備好肩攆。宮人們擡來肩攆聶無雙才坐上,楊直就悄悄過來,低聲說了一句。聶無雙秀眉微微一皺,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楊直見她同意,吩咐宮人幾句,擡着聶無雙慢慢地向遠處走了。累
肩攆悠悠,向着遠處而去。聶無雙披着一襲不起眼的披風,站在一處僻靜宮牆邊,看着原本擡着自己的肩攆離開,這纔回頭對楊直淡淡道:“你帶路吧。”
“是!”楊直躬身,慢慢在前面領路。
天色昏暗下來,聶無雙隨着楊直七繞八拐,披風遮住了她身上過於華麗的宮裝,低着頭,在昏暗的天色中更讓人看不清她的面容。走了許久,繞過重重宮殿,一重重的宮門,終於楊直在一處偏僻的小小院落前頓住腳步,低聲道:“娘娘,到了。”
聶無雙低頭走了進去,終於在一處葡萄架子下面看見那獨酌的蕭鳳青。晚風習習,一盞精緻的宮燈掛在架子下,昏黃的燭火遍灑,柔和了他略顯陰狠犀利的五官,顯得他眉眼疏朗,坦坦然然。他今日轉一件尋常玄青色長衫,外罩同色紗罩衣,三千墨發整整齊齊束在頭頂上,用一支紫玉長簪固定。悶
玄青色的衣,紫玉的簪,他一如往昔即使隱在暗處,一身風姿依然令人移不開眼。
他聽見聲響,放下酒杯,薄脣微勾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肯來?”
聶無雙走到他對面坐下,環視了一圈四周,淡淡一笑:“殿下既然要見無雙,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
蕭鳳青爲她斟上一杯酒,頓時芳香清冽:“也不算很重要,只是想與你等上一等很重要的時分。”
“是什麼時分?”聶無雙禁不住好奇。
蕭鳳青眉眼一斜,眸光略略複雜:“本王對你承諾過的事,也許今夜就有了結果。”
聶無雙聞言,心中隱約有些明白又不甚明白。她沉默許久,忽地擡起頭來,美眸中掠過深深的懷疑:“淑妃去跪太廟一事與殿下有關?”
蕭鳳青拿酒杯的手微微一頓,燈下,他的笑恍惚,隱在陰影中,看不清也看不分明。
聶無雙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最終她忍不住站起身來:“殿下!淑妃與殿下是不是——有了盟約?!”
她眼中有掩不住的驚濤駭浪,她費盡心機不讓淑妃王家與蕭鳳青結盟,卻沒想到他最後竟還是這般做了。而且做得她半分不知。她總以爲淑妃王家一定會選擇皇上,沒想到王家根本不信任蕭鳳溟,而是選擇了蕭鳳青。
這幾日心中的疑惑在此刻豁然開朗。這就是爲什麼淑妃敢不顧一切的去跪太廟痛斥皇后,也是爲什麼蕭鳳溟這般憤怒的真正原因。自己的妃子,臣子通通都脫離了他的掌控,一場可預見的變亂眼看着要再起。
他說,無雙,朕只有你。
原來,他真的只有自己。
眼中的水霧漸漸泛起。聶無雙定定看着面前的似遠似近的蕭鳳青,心中猶如被巨石碾過,一地荒蕪。
他始終沒有放棄他的妄想!
爲什麼?爲什麼……
蕭鳳青淡淡擡眸,眸色冷淡:“你一向是明白本王的。”
“明白?!”聶無雙一怔,忽地掩面笑了,笑聲蕭索淒涼:“不,無雙不明白!殿下現在得到的一切難道不夠好?不夠多?與王家結盟,殿下究竟想要幹什麼?”
她放下長袖,煞白絕美的臉上隱隱有水光。她頹然坐下,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被抽乾了所有的氣力。
“夠好?夠多?”蕭鳳青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燈下,琥珀色的深眸流露深深的戾氣:“你覺得本王得到的已經夠多,夠好了?”
他猛地欺身靠近她,濃重的酒氣噴在她的鼻間,他挑起她精緻的下頜:“聶無雙,你真的太天真了!在你進宮之前,你就應該知道本王要的是什麼。”
聶無雙木然地看着他,是的,她怎麼忘了,他要的是天下。他要的是蕭鳳溟的天下!
他要的是信他、疼他三哥的天下!
他從一個閒散的富貴王爺到如今手握重兵的大將軍王,他的手中有應國最精銳的軍隊,他的手中甚至還控制着大半個秦地。
今日的蕭鳳青早已今非昔比。難怪淑妃王家要選擇他!
他冰涼的手一點點描摹着她側臉輪廓,所過之處,聶無雙只覺得寒意滲入心底。
他說:“無雙,本王說過,你最終不能逃過本王的掌心。難道你忘了?”
聶無雙忽地咯咯一笑,她眉眼帶着濃濃的諷刺:“無雙沒有忘,但是王爺忘了麼?王爺親自告訴無雙,不要這一身權勢,不要這一世殺孽,一起去江南,去大漠……王爺也忘了嗎?”
“你不是拒絕了麼?”蕭鳳青微微一頓,很快又斟了一杯酒,冷冷淡淡地回答。
她盯着他的眼眸,走到這一步,她和他再也無話可說。
兩人都是一樣的人。她背棄了他。他亦是背棄了她。看起來那麼公平。她應該慶幸的,至始至終,他始終不放棄她。
她應該慶幸的,她一路行來,他給她已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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