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三,兩色天
所以,萬貞兒才千方百計的對付她,一次又一次的拿于冕做餌來引誘她,但是每次唐驚染明明知道有詐,也都會義無反顧的飛撲而去,就像是飛蛾撲火一般的執着。
她的這種堅毅和執着,一方面令零落覺得動容和感動,而另一方面,又讓零落覺得疼惜不已。
而唐驚染離開鹹福宮中之後,萬貞兒望着她的背影發出了一絲悠長的嘆息,那嘆息之中既帶着一絲大功告成的喜悅,又帶着一絲兔死狐悲的憐憫。
她望着唐驚染的背影久久的沒有說出話來,陳嬤嬤很少見到萬貞兒這般模樣,所以也不敢上去打擾。
過了良久,她見萬貞兒從嘆息之中回過神來,這才上前去輕聲問道:“娘娘,剛纔您沒事吧?”
萬貞兒覺得身上有些冷,便把薄如蟬翼一般的輕紗稍微往上提了提,她對陳嬤嬤說道:“本宮沒有事,本宮方纔見到唐驚染她對於冕一往情深,爲了于冕什麼事情都肯做的出來,本宮只不過是覺得爲止感動而已,這後宮之中什麼都有,唯一缺少的就是真情呀!”
陳嬤嬤見萬貞兒突然發出這番感慨,便對她說道:“娘娘,您不要再去想這些沒有用的東西了,如今,您已經是貴爲皇貴妃,您這樣的殊榮從明朝至今,也只不過只有練皇貴妃一人,娘娘應該好好珍惜自己的福氣纔是。”
萬貞兒聽陳嬤嬤的話,既有警告自己的意思,又有安慰自己的意思,她只覺得心中一靈,她覺得陳嬤嬤說的很對,倘若在這個時候,她要有半分的猶豫和心軟的話,那麼只要皇上對她起了半分的懷疑,或者是不再重用和恩寵於她,她失寵於後宮,從此便會被人遠遠的厭棄了。
她曾經經歷過那樣的苦日子,也曾經在街上被乞丐追逐,更曾經忍飢挨餓,她不想再重複過那般流離顛沛的苦日子。
所以無論如何,她也一定要好生的在這深宮之中撐下去,她一定要寵冠六宮,一定要權豔熏天,不僅是爲了她自己,更是爲了當初在她危難之中,伸手扶助她的于冕,雖然如今于冕已經不在這人世上了,但是她對於冕的情意,就同唐驚染對於冕的情意一般,永遠不會退卻。
想到這裡,她便又恢復了往事的冷靜與冷峻,她對陳嬤嬤說道:“陳嬤嬤,你現在趕緊去乾清宮中,告訴古冷意就說皇上想要的東西,本宮已經幫他拿到了,讓皇上速速來這鹹福宮一趟。”
“讓皇上來鹹福宮?”陳嬤嬤微微一愣,有些猶豫的說道:“娘娘,不如娘娘就往乾清宮中走一趟吧,倘若要皇上親自來,恐怕有些不太妥當吧?”陳嬤嬤小心翼翼的問。
萬貞兒卻像是早就打算好了一般,她深謀遠慮的說道:“那倒不是,此時此刻是我們可以跟皇上講條件的時候,你去把皇上請過來,皇上倘是肯來的話,就說明這件事情他看的十分重要,倘若皇上不肯來的話,那麼我們做了這麼多又有什麼意思呢?”
陳嬤嬤尋思一下,覺得萬貞兒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倘若皇上本來就是很重視這件事情,那麼萬貞兒幫他辦成了,他一定會器重萬貞兒,倘若他原本就不怎麼重視這件事情,那麼,便是幫他辦成了,辛辛苦苦的費了這麼一番力氣卻又是爲了那般。
所以,陳嬤嬤便點了點頭說:“那娘娘在這等着,奴婢馬上就去辦。”
說完,她便急匆匆的出了宮,直奔乾清宮中而去,到了乾清宮見到古冷意。
古冷意忙迎了上來,笑着說道:“陳嬤嬤你今個怎麼有空來這乾清宮中呀。”
陳嬤嬤伸手推了他一把,說道:“古公公,你纔來乾清宮中幾天呀,就忘了自己當初曾經是娘娘身邊的人嗎?”
古冷意聽陳嬤嬤這麼一問,連忙正色肅然說道:“我從來沒有忘記,我怎麼會忘記呢?所以一直以來我都在皇上面前爲娘娘說盡好話,所感念的無非是娘娘當初對我的一番恩德罷了。”
“好,你既然記得這樣就好了,今天是娘娘讓我來的。”
“喲,娘娘讓你來有什麼事情?”古冷意開口問道。
陳嬤嬤便對古冷意招了招手,說道:“古公公你附耳過來,我慢慢同你把這件事情說一遍。”
古冷意聽她說完,便附耳過來,於是陳嬤嬤便把整件事情向他說了一遍。
古冷意聽完之後,他頓時笑了笑,舉起大拇指稱讚說道:“還是娘娘的想法比較高明,我相信只要皇上聽到這個消息,他一定會去鹹福宮中見皇貴妃的,你放心吧,我現在就去同皇上通報這個消息。”
說完之後,古冷意便和陳嬤嬤分開,然後他便急匆匆的進乾清宮去求見皇上。
朱見深正在批閱奏章,忽然之間見到古冷意匆匆忙忙的闖了進來,他不禁皺了皺眉頭說道:“出了什麼事,爲何這般火急火燎的?”
古冷意見狀連忙立了下來,恭恭敬敬的對朱見深說道:“啓稟皇上,的確是出了一樁事,剛纔陳嬤嬤來過了。”
“陳嬤嬤她來做什麼?”朱見深有些不以爲然的問道。
古冷意便在一旁一字一頓的說道:“啓稟皇上,陳嬤嬤方纔來,乃是讓奴才相皇上帶個話,說是萬貴妃已經拿到了淑妃娘娘的血液,只要把皇上和淑妃娘娘的血液混雜在一起,那麼娘娘從此就可以對皇上百依百順了。”
“喲,當真有這麼神奇?”
朱見深聽完之後,頓時雙目之中放出了熠熠的光彩,他連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再耽擱,立刻趕往鹹福宮中去看看。”
“是。”古冷意連忙應着。
於是朱見深便在前面走,古冷意則在後面,很快他們便一起來到了鹹福宮中。
萬貞兒早就料到皇上一定會來見她了,因爲皇上那麼喜歡唐驚染,絕對不會在這檔口上打退堂鼓的,果然皇上如期而至。
萬貞兒滿面笑容的迎了上去,她舌燦蓮花,說道:“皇上,沒有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快請坐下吧。”
朱見深心中一心一意的只掛記着那合合酒的事情,所以他便問萬貞兒說道:“萬貴妃聽說你已經拿到了淑妃的血液,那麼接下來石麗卿是不是能夠爲朕把這樁事情辦好?”
“皇上請放心吧,石麗卿一向能夠能人所不能,她能夠辦的很多事情是皇上想都想不到的,臣妾現在就吩咐人把石麗卿給請來,皇上請稍等。”
說完,她便對陳嬤嬤說道:“陳嬤嬤你現在趕緊去後面把石麗卿石大師給請過來。”
“是。”陳嬤嬤答應着便轉身去了。
古冷意望着陳嬤嬤的背影,長長的伸了一口氣,他很害怕萬貞兒會派自己去見石麗卿,因爲他每次見到石麗卿,就彷彿見到一個魔鬼一般,別提有多害怕了,而今既然萬貞兒把這任務交派給陳嬤嬤去做,那麼他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過了不多久,陳嬤嬤便帶着石麗卿走了進來,石麗卿仍舊是穿着平日裡一直穿着的那件月白色的衣衫,見到朱見深之後,她仍舊恭恭敬敬的上前去磕了個頭,說道:“老婦參加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見深則甩了甩手說道:“好了,不必拘禮了石大師,今天把你請過來是想詢問你合合酒的事情。”
“只要是能夠爲皇上做的,我一定在所不辭。”
“好了。”朱見深在宮中聽慣了宮人們的阿諛奉承,所以對於石麗卿所說的這幾句話並不放在心上。
他轉而對石麗卿說道:“石大師聽說你法力高強,既然如此,如今淑妃的血液已經拿到了,你就趕緊施法吧!朕希望淑妃從此以後能夠對朕百依百順,不會再忤逆朕的意思,你能夠做的到嗎?”
“啓稟皇上,只要皇上您說的到的,那麼我就一般能夠幫皇上達成心願。”
說完之後,她便從袖子之中把染有龍血的杯子取了出來,而萬貞兒則趕緊吩咐陳嬤嬤把染有唐驚染血跡的杯子給取了出來。
那石麗卿把兩隻杯子拿在手中,每隻杯子之中各放了一些酒,然後又重新取了一隻景泰藍的青花瓷杯子,她把其餘兩隻杯子的酒悉數倒入到那青花瓷杯子之中,然後用力搖了搖,又對這那杯酒唸了半天的咒語。
然後,她纔對朱見深說道:“啓稟皇上,這合合酒如今已經制成了,只要淑妃娘娘喝了這合合酒之後,保證對皇上您百依百順。”
“好好好,如此甚好。”朱見深聽完之後欣喜若狂,但是他的面上旋即又攀上了失望的神色。
他說道:“淑妃是從來不同朕多話的,朕倘若想勸她喝酒,她又怎麼會答應朕呢?這樁事情想起來到底還是有些煩惱的。”
萬貞兒想了想,便對他說道:“皇上,你可知道在淑妃心目中,她最大的軟肋是誰?”
“軟肋?”朱見深愣了愣,半天沒有說話。
“不錯,的確是淑妃的軟肋。”
萬貞兒心頭涌起了一陣一陣的疼痛,但是她強忍着疼痛對朱見深說道:“皇上,淑妃心目中的軟肋就是于冕於公子,倘若皇上能夠以于冕於公子的名義同淑妃娘娘好生說道的話,也許淑妃娘娘會聽從皇上的話,把石大師辛辛苦苦才配製出來的這杯酒給喝下去。”
那石麗卿連忙從旁說道:“皇上,您別小看了奴婢的這杯酒,我這杯酒中,什麼樣珍貴的藥材也有,最重要的是我還已經給她下了苗疆的符咒,這種符咒乃是一種愛情的蠱術,所中之人一定會對她下蠱之人忠貞不二,只要皇上對淑妃娘娘下了蠱,從此之後,淑妃娘娘心目之中便只有皇上一個人,再也不會喜歡上其他男人了。”
朱見深聽完之後,連聲叫好,說道:“天下之間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東西,當真是不錯,既然如此,那麼就由朕勸服淑妃把這杯酒喝了吧。”
朱見深想了想便對古冷意說道:“古公公你用一個石龕把這杯酒乘起來同朕一起往永和宮中走一遭。
“是。”古冷意連聲答應着,必然照朱見深的吩咐去做了。
等到一切安置妥當之後,朱見深便離開鹹福宮直奔永和宮中而來。
而鹹福宮中石麗卿對萬貞兒說道:“娘娘,您爲何要讓我給皇上配製這合合酒,只要皇上把這合合酒給唐驚染喝了,從此唐驚染也會對皇上百依百順的,這對娘娘而言豈不是一個負累嗎?”
萬貞兒卻搖了搖頭說道:“事到如今,本宮不這麼做又有什麼辦法,皇上他的心已經不在本宮這裡了,他一心一意就只喜歡唐驚染,既然如此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就把唐驚染推到他的身邊去呢,這麼一來皇上早晚會感念我的恩德的,你說本宮說的對嗎?”
萬貞兒的目光就像是冰冷的刀刃一般望着石麗卿,石麗卿素來是讓人害怕的,但是當她接觸到萬貞兒的目光的時候,還是被嚇了一跳。
她便連聲說道:“不錯,貴妃娘娘果然是深思熟慮,只不過是有一件事我要告訴貴妃娘娘的,還請貴妃娘娘要有個心理準備纔是。”
“是什麼事呀?”萬貞兒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那石麗卿忽然之間在紫藤木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對萬貞兒說道:“啓稟娘娘,那合合酒中被我下了符咒,但是符咒之中本身是有慢性毒藥的,倘若皇上服下這杯符酒之後對他的身子大爲不好,而淑妃服下這杯符酒之後,縱然會迷亂心性,也會因此而中毒,難道娘娘就不怕皇長公主追查起這件事情嗎?”
“怕,如何不怕。”
萬貞兒心有餘悸的說道:“皇長公主手中有一柄金玉杖,莫說是本宮,就是皇上也實在是怕她怕的緊,但是縱然是怕她又有什麼辦法呢?雖然皇長公主手中有那金玉杖,但是她輕易還是不拿出來的。”
石麗卿望着萬貞兒一句話都不說,聽萬貞兒慢慢的說下去。
萬貞兒則在那裡沉思了好一會才說道:“便是皇長公主見到唐驚染與平時有些不同,她便是想起這件事情來,她也不一定會查得到本宮的頭上,她要是想怪責,也先是怪責皇上,你說本宮說的對嗎?”
“娘娘所說的極有道理,既然如此,那石麗卿就先不打擾娘娘了,先行退下。”
說完,石麗卿便向萬貞兒行了一個禮,轉身離去。
萬貞兒對她說道:“石大師你最近爲本宮所做的事情,本宮全都記下了,本宮絕對不是一個忘本的人,等到以後本宮一定給你數不清的榮華富貴。”
“娘娘,何必這麼說呢,能爲娘娘做事是石麗卿的福分。”石麗卿不卑不亢的說道。
朱見深親自帶着那被石麗卿下了巫蠱之毒的酒去永和宮見唐驚染,唐驚染看到朱見深來了,面上仍舊是淡淡的,對她說道:“皇上既然來了,就請坐吧。”
朱見深這才坐下來,她笑着對唐驚染說道:“淑妃自從進宮之後,在這宮中可住的好呀?”
“多謝皇上掛懷,臣妾住的很好。”唐驚染不卑不亢的說道。
朱見深看到她的臉上像是有冰刀霜雪一般,知道自己不管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所以他便單刀直入,說道:“朕今天之所以來永和宮中乃是因爲得了一樣好東西,所以特意來同唐淑妃分享。”
唐驚染斜睨了朱見深一眼,說道:“皇上有什麼好東西還是自己留着吧,驚染原本就不喜歡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朱見深被唐驚染堵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強忍着心中的憤怒說道:“這東西卻也不是什麼金銀財寶,乃是一杯酒。”
“一杯酒!”唐驚染上下打量着朱見深,似乎她在想朱見深心裡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朱見深卻仍是笑意可掬,他說道:“淑妃這杯酒可是大有來頭了,你想必是不知道的。”
“喲,有什麼來頭?”唐驚染漫不經心的說道。
朱見深想了想,便按照之前古冷意交付他的,同唐驚染說:“這杯酒實在是大有來頭,因爲這酒是當時于冕被關押的時候,他喝剩下的,朕知道淑妃現在還爲于冕的事情而不能釋懷,朕也不想強迫淑妃太多,所以就專程帶了這杯酒來給淑妃喝。”
唐驚染聽朱見深說完之後,面上像是染了一層白霜一般,她望着朱見深半晌才定定地說了一句:“既然如此,驚染就多謝皇上了。”
古冷意便把那杯酒端了上來,唐驚染也不疑有詐,端起酒便一飲而盡,然後她面上便露出了十分古怪的神情。
她對朱見深說道:“皇上的好意,驚染已經心領了,現在還請皇上先回去吧,時間不早了,驚染要好好休息了。”
“驚染,不如今天晚上就讓朕留下來陪你吧?”
朱見深望着唐驚染,只覺得她美麗的宛若月中仙子一般,越看越讓人覺得心醉神怡。
唐驚染目光中露出了惶恐之色,她搖了搖頭,說道:“不行,皇上請您自重一些,還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