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人早已炸開了禍,那被激起的水花濺到岸上來,砸到孫曉筱的臉上,她只覺一片刺骨的冰冷,渾身打了一個激凌,尖叫一聲,竟然是嚇得跌坐在了地上。陳芕芝眼見着葉玉笙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被丟下了水,瞬時便不見了蹤影,心中大慌,急得眼淚也出來,追到潭邊放聲哭了起來,大叫道:“玉笙,玉笙,三弟妹,三弟妹!”
只見黑水潭之上,一圈圈的漣漪盪漾開來,哪裡有人應答她呢。
岸上的幾個女眷,包括孫曉筱在內,一時都有些不忍,陳芕芝回過頭來,見孫曉筱處時正兩眼發直的坐到了地上,怒罵道,“孫曉筱,你怎的這樣狠心?我們家到底是你說了算還是娘說了算?說將她沉潭便沉了潭,你也不怕招報應嗎?”
孫曉筱漸漸的卻也回過神來,撫着一旁的木梅站了起來,說道,“我,我,她她,她這是罪有應得!二嫂,你剛剛叫什麼三弟妹,我纔是你的三弟妹,你可莫要弄錯了。”
兩人還在鬥着嘴時,卻只見遠處有噠噠噠馬蹄之聲疾速使來,一回頭,卻見三騎馬上頭,前後駛來了幾個人,其中一匹馬上頭坐着吳喜香與大少奶奶,另一騎是吳清遠,還有一人,卻是與肖家有着深仇大恨的沈伯南。
肖家的幾個人見了他,自是沒有什麼好臉色,孫曉筱不明就裡,見他們幾個將馬停在了自己跟前,跳下馬來。喝問道,“你們是何人,想幹什麼?”
她眼波一掃,見到吳喜香,不由自主的摸摸了自己的臉,心中又生了一股懼意,問道,“你,你怎麼來了?大嫂,你怎麼和他們在一起?”
吳喜香一臉怒色,一雙柳眉陰沉得嚇人,尚未來得及說話,吳清遠已經撲了上去,急問道,“葉姨娘呢?你把她怎麼樣了?”
“我,我…..”
“玉笙被她們覺到潭水裡去了。”陳芕芝急道。
吳清遠一聽聞二話不說,一個撲嗵便往潭水裡紮了進去,衆人尚未反映過來,又聽得“撲嗵”一聲,卻是沈伯南也跳到水裡去了,兩人一入水,便往潭底游去,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吳喜香聽了陳芕芝的話,早已氣得怒發冠張,擡掌便往孫曉筱面上劈去,大聲喊道,“孫曉筱!你真的是太過份了,你看今天不打死你!”
孫曉筱嚇得拔腿便跑,吳喜香一個箭步便衝了上去,剛想打她,聽得大太太厲聲喝道,“喜香,住手!”
“伯孃……”吳喜香回過頭來叫道,到底是住了手,一臉的埋怨之色,望着大太太,“伯孃您就是縱容她。”
“喜香,”大太太喝道,“這事不怪曉筱,是葉氏自己做了丟臉的事。”
“伯孃,”吳喜香聽大太太這樣說,面色不由又不善起來,皺着眉頭道,“您怎麼這樣糊塗?這事疑點頗多,玉笙嫁入你們肖家這麼久,難道您還不知道她的
爲人?你們從前可是將她沉過一次潭的,真是沒有料到你們竟然還會將她沉第二次,你們的心也太狠了。”
“喜香!”大太太聽得她這樣口無遮攔,心中大怒,吼道,“是誰叫你們來的?娟兒,是你去叫了他們兄妹來,是不是?”
大少奶奶原本見着她們二人爭吵,而原本入了潭的吳清遠與沈伯南眼下也依然不見蹤影,心下憔急不已,聽得大太太叫她,方反應了過來,面上一紅,吞吞吐吐道,“娘,我,我……”
“你怎麼什麼事都想着她們?”大太太道,“必竟是我們肖家的家事,你們叫她們過來,成什麼體統。”
吳喜香聽到大太太這樣說,心中愈發氣憤,說道,“原來伯孃竟是已經當我們是外人了。”她自知此時與大太太說再多也是無意,哼了一聲,又回過頭狠狠捥了一眼孫曉筱,復又奔至水邊,一臉焦急的盯着逐漸平靜的水面。
卻又聽得遠處有馬蹄聲傳來,幾人回過頭一看,竟是肖嶽凡與肖嶽哲兩兄弟來了,他們二人急急奔過來,跳下了馬,隔着老遠肖嶽凡已經喊了起來,“這是又怎麼了?”
肖家的衆人見着他二兄弟,大感驚訝,大太太問道,“你們怎麼現在就回來了,不是說要去三天?”
“事談得很順利,林子買下來了,我們就提前回來了,”肖嶽哲道,左右環顧一眼,問道,“今天是怎麼了?你們怎麼都到黑水潭了?聽家裡的下人說你們要將三弟妹覺潭?到底是爲什麼?”
“二哥以後該要改口了,”孫曉筱走上前來,說道,“葉氏行爲不端,與人私通,被我們抓了個現形,眼下我們已經按照族規將葉氏沉潭了。以後啊,我纔是二哥的三弟妹。”
“你說什麼?”肖嶽凡驚道,“你們已經將她沉潭了?胡鬧!”
“嶽凡,”孫曉筱道,“是賤人做了這樣丟人的事……”
“你懂什麼!”肖嶽凡厲聲喝道,將她握着自己的手一甩,衝到了大太太跟前,壓低聲急道,“娘啊,您到底是在做什麼?玉笙她,她可是救了我們全家的性命,還有大姐,你怎麼能,怎麼能將她沉潭呢?”
大太太聽得肖嶽凡的話,到此時方想起葉玉笙的好來,一時心中不由也後悔起來,輕聲急道,“我我,可是我們的的確確是看到她,她與那個男人,在山上行那苟且的事,我我……”
“又是你搞的鬼。”肖嶽凡回過頭去,恨恨盯着孫曉筱道。
孫曉筱聽他這樣說自己,驚了一跳,卻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只聽得“譁”的一聲響,衆人回過頭去,卻見水裡鑽出一個人來,長吸了一口氣,又一個扎猛,猛進了水。岸上的肖家衆人見他們下水撈了這樣久,仍沒有將人救上來,不禁心中愈發焦急。
且說眼下正在水中的葉玉笙,她一入了水,便又猛喝了幾
口水,那刺骨之痛傳來,不由引得她身子一陣痙攣,難則她腦中卻是清醒的,心知此時自己若是聽天由命,那便真真是丟了性命,如此一想,便強迫着自己冷靜了下來,猛喝了兩口水,掙扎了幾來,她在入水前分明是記着二少奶奶陳芕芝趁着與大太太說話的空檔拿刀子劃破了綁着她手上的繩子的。難則她掙了半晌,竟是未能掙脫開來,身上的力氣愈發小了,整個人彼時還隨着梯子不停往下沉,她心中憔急,便猛吸了一口氣,便有水猛灌進了鼻腔。她咳了起來,愈是咳,水卻愈是往嘴裡鼻裡灌,一時間竟是耳中、鼻中、口中,全是那陰冷的水,身上已是沒有半分掙扎的力氣了,她閉上了眼,不呼也不吸,由得那梯子帶着自己,漸漸往水底沉下去。
她漸漸的沒有了知覺,心中一點熱與一點希望漸漸的一絲絲的流失了去,冰冷一點點的凍徹了她,她眼前似是有一道光,要將自己迎了過去。絕望之中,卻似乎有一雙手攀上了自己,有人捏往了她的鼻子,下一刻,卻是有一絲絲氣息從嘴裡傳了過來。她漸漸的竟是又有了一絲理智,緩緩睜開了眼,只見在白茫芒的一片水中,有一雙眼睛極是透亮,正靜靜的望着自己,她怔了一怔,最後一絲理智消失了過去,眼前已只剩了一片黑暗。
也不知過了多久,岸上的人包括孫曉筱在內,都已是等着心憔起來,大少奶奶忍不住已是靠着二少奶奶哭了起來,孫曉筱亦是臉色蒼白,見肖嶽凡臉色極是不善,心道莫不是當真死了,若是當真死了,以後我可如何面對嶽凡……
她如此想着,卻又聽得水中“譁”的一聲響,從水是又鑽出兩個人來,赫然是吳清遠拖着閉着眼睛的葉玉笙,吳喜香見了他二人,心中大喜,急喊道,“二哥二哥,這邊,快快,快上來。”
待到水中的三人都上得岸,吳清遠將葉玉笙橫放在地上,用雙手猛壓其腹步,又叫吳喜香嘴對嘴爲其灌了氣,過了良久,只聽得葉玉笙嘩的一聲,吐出兩口水來,他方整個人如同虛脫了一般,跌坐她旁邊,長出一口氣道,“太好了,總算是來得急。”
肖嶽凡已經俯下了身,伸出一根手指在葉玉笙的鼻尖探了探,卻是有鼻息噴向自己的手指,雖是微弱,但知她性命已是保下了,心中大喜,朝吳清遠鞠了一躬,說道,“清遠,真是謝謝你。”他言罷便彎腰,想要將葉玉笙抱起來,被吳喜香一推,將他推了開來,他不由詫異,問道,“喜香,你這幹什麼?”
“我問你幹什麼纔對。”吳喜香道。
“我,我抱她肖家去啊。”肖嶽凡道,言罷他又要彎腰去抱她。
“慢着。”原本坐在地上渾身溼淥的吳清遠猛的站起來道,“我是不會讓她再回肖家的!”
“你說什麼啊?”肖嶽凡笑道。
“我說,我不會讓她再跟你回肖家!”吳清遠斬釘截鐵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