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黎之初趴在牀榻上,眉頭微蹙,任由心緒紛飛。
而在這時,門被推開了。
黎之初擡眼看了看來人,而後,繼續趴在枕頭上,下巴抵着胳膊,無聊的吹了吹帷幔。
她身上的傷已經開始結痂,黎之初看了看一旁忙着拿出各種藥瓶的小宮女,而另外一個宮女則是站在一旁端着煎好的藥。
“今兒喝的是什麼味的?”黎之初無聊的問道。
沒有人回答。
“那今兒的膳食是不是可以吃點葷腥了?”黎之初又問道。
還是沒有人回答。只聽見那宮女叮叮噹噹的將所有的小藥瓶拿到黎之初身旁。
這是第三天了,是她被從乾熙殿擡到清心苑的第三天,也是她第十次見這兩個宮女,更是她第十次吃閉門羹……
一天三餐前每次來幫她上藥,臨睡前再上藥。
第一天,她自己都幽幽暈暈的,沒有去管這兩個宮女在做什麼,只要知道她們是來幫她上藥的就夠了。
第二天,她有了些精神,身上也不會那麼痛了,能夠有輕微的動動身子了,她在早飯前見這兩個宮女又來幫她上藥,想着也可以打個招呼,無奈沒人理她。餘下的三次,她都試着跟她們聊天,但都被無視。
今天,早上那一次她故意將枕頭扔掉,然後大叫着有蟲子,而後,一個宮女聽到她的呼喊聲後,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枕頭,蹲下身子,撿起來,拍了拍灰,而後,走到櫃子裡拿出新的枕頭放在黎之初手裡。黎之初本能的想要逗一逗那宮女,在她放下枕頭的那一刻,忽然抓起她的手臂,就是不讓她掙脫。
而那宮女就那樣保持着姿勢,另一個宮女則是開始幫她上藥,爲她喝藥……
最後她無奈,放開了那個宮女,兩個宮女俯身後,就端着案板直接走了。
而現在,在她迴響的這段時間裡,一個宮女已經將她身上的藥上好了,若不是鼻尖聞到那難聞的中藥味,她還在神遊。
“唔……拿走拿走,我再也不要喝了,就是屁股好不了我也不喝了。”
那宮女依然端着碗,跪在她跟前。
黎之初將臉別過去,心中暗想,我就不喝了,看你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半刻鐘過去了,她的脖子都酸了,一個不小心直接趴在枕頭上,而屋內安靜的只聽見她的呼吸聲,她以爲那兩個宮女已經堅持不住走了。她暗暗一笑,輕抿着嘴脣,慢慢的將頭轉過來。
“哇!你居然還在!”黎之初猛地看到幾乎貼在臉上的另一張臉,嚇得她連忙往後撤了撤,剛好扯到傷口,疼的她齜牙咧嘴。
那宮女微蹙着眉頭,摸了摸碗上的溫度,而後,看了看黎之初,站起身子,轉身離去。
直到她走到門口時,黎之初這纔想起,剛就見了她一人,還有一個宮女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而乾熙殿內。
李公公站在年亦軒身後,輕聲的說,“皇上,紅綃,在殿外候着了。”
年亦軒放下手中的奏摺,言道,“讓她進來。”
而後李公公微微頷首,走到殿外。
“進去吧。”
那宮女正是李公公方纔口中的紅綃,更是黎之初適才發覺早已不見的宮女。
紅綃微微頷首,隨着李公公身後走進殿內。
“奴婢紅綃見過皇上。”
年亦軒淡淡看了看她一眼,言道
,“起來回話。”
“是。”紅綃站起身子。
“回皇上,娘娘在奴婢離開之前,共說了三句話。”紅綃言道。
年亦軒微眯着眸子,勾起脣角,言道,“這一次她的話倒是少了,繼續。”
“回皇上,娘娘在奴婢和煙羅進屋後,第一句話是,今兒喝的是什麼味的?而後又問,那今兒的膳食是不是可以吃點葷腥了?之後娘娘似乎在想事情,直到奴婢將她身上的傷上好了藥,煙羅端着藥汁在她跟前時,唔……拿走拿走,我再也不要喝了,就是屁股好不了我也不喝了。”
年亦軒在聽到紅綃學黎之初說的最後一句話時,再也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哈哈哈……倒是真有她的,這丫頭,哈哈哈……那藥汁她又不是第一次喝了,還問是什麼味的,又不是喝湯,難不成朕還要每天給她換一個口味嗎?還有那,居然問能不能膳食加點葷腥?哈哈哈……也難怪她了,這幾日不能到處野,更是因爲太醫的一句少沾葷腥,少吃了多少好東西,最讓朕無奈的是,她居然一點禮數都不顧,就那麼隨口亂說,這成何體統?李公公,你說,她這樣的脾性,能怪朕對她下手嗎?”
李公公上前一步,淺笑道,“皇上正是喜歡這樣真性情的娘娘嗎?”
年亦軒聞此言,失楞,也是,這樣的她纔是最真實的她,更是他喜歡的那一個初兒。
“爲何在朕這裡她就將自己隱藏起來?”年亦軒喃喃道。
“娘娘剛進宮不久,對宮中的禮數更是不太懂。有時候一個人的隱藏式爲了更好的活下去。”紅綃不知爲何,聽到年亦軒那般的呢喃,竟會直接開口言道。
“大膽!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豈是你一個小小宮婢隨意說的?還不跪下向皇上認錯?”李公公聽到紅綃的話後,嚇得趕緊走下去,呵斥道。
聞此言,紅綃亦是嚇得立刻跪在殿內。
李公公則是也跪了下來,“求皇上恕罪,是老奴該死,沒有調教好這大逆不道的丫頭。”
“都起來吧,紅綃的話說得並沒有錯,朕又怎會怪罪與她?李公公,你最近似乎有些草木皆兵,是不是在朕身邊讓你很害怕啊?”年亦軒言道。
正當兩人站起身子後,李公公又聽到年亦軒的後一句話後,嘴裡感恩的話頓時變成,“老奴豈敢!能夠留在皇上身邊伺候是老奴幾世修來的福氣,老奴每天都感謝上蒼如此眷顧。”
年亦軒擺了擺手,言道,“好了好了,朕不想聽,紅綃,爲何這次是你一人前來?”
紅綃言道,“回皇上,在紅綃走時,煙羅在喂娘娘喝藥。”
年亦軒眉間笑意點點,言道,“定是那丫頭不聽話,沒有喝藥吧?”
“回皇上,娘娘……紅綃走時,娘娘確實還沒喝……”紅綃與年亦軒的眸子相撞時,立刻低下了頭。
“哈哈哈……傳朕口諭,讓御膳房做幾道可口的小菜送到清心苑。嗯,要帶些葷腥,但不油膩。”年亦軒勾起脣角言道。
紅綃俯下身子,言道,“是。”而後,退了下去。
李公公看着已經走了的紅綃,走到年亦軒跟前伺候,“皇上,需要老奴去挑個機靈的丫鬟去清心苑嗎?”
年亦軒轉眼看了看他,李公公連忙低下了頭,年亦軒淡淡道,“朕知道你心裡打的主意,去將小葵那丫鬟調過去吧。”
李公公含笑擡頭,俯身行禮,言道,“是。老奴這就去。”
年亦軒看着已經走出殿外的
李公公,失笑的搖了搖頭,拿起一旁的奏摺,看了看一會兒,又笑了起來,又看了看一會兒,又笑了起來,如此反覆幾次,年亦軒放下奏摺,站起身子走出殿外。
門外的守衛,見到年亦軒出來後,皆是低下了頭站直了身子,微微頷首。
直到年亦軒走遠了,那些守衛才擡起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交流。他們分明見皇上脣角的笑意,更是覺得皇上的步伐也輕快了許多。
而清心殿內。
黎之初好不容易睡着了,猛地被一陣吵雜聲驚醒。
她擡起雙眼,幽幽的言道,“我都說不喝了,你不要一直這麼堅持好麼?我好睏,讓我先睡一會,等會我一定喝,一定喝……”慢慢低下的聲音,慢慢閉上的雙眼。
煙羅無奈的看了看她,將又熬好的藥碗放在了桌上,而後輕輕的關上了門。
沒過一會兒,門又被推開了。
黎之初將臉別過去,並不打算打理,但那聲音似乎沒玩沒了,黎之初氣急,將枕頭又扔了下去。
“奴婢該死!”只聽見在枕頭落地的那一刻後,屋內又多了幾個聲音。
“死,死,死,你還沒死,我都被你氣死了。我都說了八百遍了,我今兒只想睡覺不想喝藥!”黎之初睜開眼睛亂吼一通。
但當她睜開了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後,傻眼了,這哪是一個人,分明是一屋子人,而且個個都跪在地上,頭都快碰到膝蓋了。
黎之初這纔看清,那多人裡並沒有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更別說熟悉了。
“你們是誰?”
“奴婢們是御膳房那邊的宮女,奴婢們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來給您送一些膳食的。”跪在中間的一位宮女回話着。
黎之初這纔看到桌子上的那些鍋碗盤勺,那樣的顏色簡直就是似曾相識的琳琅滿目啊!對!就是她還是貴妃的時候,這樣的小菜小飯不過是小事一樁,不足掛齒。而如今,落水的鳳凰不如雞啊!別說能吃到了,就是看到這樣的景象都是在回憶裡,在夢裡。
現在的她,吃的不僅僅是大不如從前了,簡直是天壤之別!現在的她,連個肉絲都見不到了……
黎之初看了看桌子上的那些,死勁的吞了吞一口唾沫,喃喃道,“這不會是臨死的那一頓吧?”
那先前回話的宮女怒了努嘴,還是沒能說話,不是她不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看了看牀榻上的黎之初,無奈的將頭低下了,曾經的貴妃娘娘怎麼覺得這麼沒出息……她當然不敢這樣說了,只好不回話。
而在這時,煙羅走了進來。
黎之初見到了熟人,立刻喊道,“你快過來!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煙羅看了看桌上的膳食,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那一羣宮女,心中明白過來,定時紅綃見過皇上後,皇上的旨意。
煙羅沒有回答黎之初的話,而是走到桌前,端起先前的那碗藥,摸了摸溫度,而後將那碗藥端到黎之初跟前。
黎之初看到她這樣無視自己,簡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你是要逼死我嗎?我不喝,我要吃肉!你去,將桌子上的肉端來幾盤!”
煙羅沒有聽話,而是將手裡的藥碗更往黎之初跟前遞過去。
啪!
黎之初反手將藥碗打掉。
煙羅看着腳下已經粉碎的藥碗,還有那流淌一地的藥汁,有些都浸入她的鞋子裡,就連衣裙上都浸染幾滴,很快的暈染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