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跪着的宮女們更是不敢再擡起頭,就連黎之初本人也被嚇到了。
煙羅恢復神情,蹲下身子,將腳下的碎片一一撿起,黎之初後悔的看着,諾諾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別撿了,會傷到你的……”
當年亦軒跨進屋內後,看到的正是跪了一地的宮女,往裡再看時,黎之初用雙臂支撐着身子,伏在牀榻上,嘴巴動了動但沒有說什麼,他這纔看到牀邊蹲在地上的煙羅似乎在撿着什麼。
而跪在最後的宮女發現有個人影投在地上,正好將她的光遮住,她猛地回頭。
“皇上!奴婢見過皇上!”
而後,其他的宮女則是聞聲,轉過身子,“奴婢見過皇上!”
就連從未聽到開口的煙羅也跪在地上,說了這一句,黎之初傻傻的看着這樣的場景……
“你說,怎麼回事?”年亦軒指着其中一個宮女。
“回……回皇上的話,奴婢不知……”那被指名的宮女怯怕的支支吾吾。
年亦軒眸子一厲色,黎之初自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脖子一揚,喊道,“是我!都是我!不管她們的事!”
“都出去吧。”年亦軒看了看黎之初,而後走到她跟前,對着身後跪了一地的人言道。
宮女們都一一退下了,只有煙羅轉身又去撿那地上的碎片。
“你別撿……小心點……”黎之初看着煙羅這樣,忍不住開口。
年亦軒眸子撇了撇煙羅,言道,“你也下去吧。再去煎一碗藥過來。”
煙羅將那些碎片放在案板上端了出去。
黎之初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年亦軒,慢慢的低下了頭,將被子拉過來蓋在頭上。
年亦軒將地上的枕頭撿起放在一旁,又走到桌前,嘴裡慢慢的吐出幾個字,“不是說很想吃葷腥嗎?怎麼這會子倒蔫了。”
說完後,年亦軒看到被子的身軀明顯的動了動,但依然沒有出來。
年亦軒看着滿桌子的菜色,失笑,他只是吩咐下去,做幾道可口的小菜,怎會想到會有這麼一桌子,挑了一些還算清淡的口味,將幾樣菜放在碗裡,端起碗,走到牀邊。
“是想要朕再生氣嗎?”年亦軒看着隆起的被子。
黎之初的身子明顯的又動了動,而後,良久,慢慢的將被子掀開,露出頭。
年亦軒失笑,“是要朕餵你還是你自己吃?”
“我……自己來……”悶悶的聲音。
年亦軒在心裡淺笑,但面上無異,看着黎之初折騰了很久,才慢慢的伸手。
“不看碗,你是直接用手拿嗎?”
黎之初慢慢的將頭扭過去,肩上的青絲剛好遮擋在眼前,然後,伸出手將年亦軒手裡的碗端過去。
年亦軒也不吭聲,手裡的筷子並不打算送到她面前。
黎之初在心裡暗罵着,你就是故意的!
“怎麼了?怎麼光看着也不吃?難不成你現在已經這麼厲害了,這樣的功夫朕倒是頭一次見,不知你是師承哪家?待有時間朕還希望能夠拜見一下這位高師呢。”年亦軒緩緩道。
黎之初只是低着頭,其實在心裡早已問候了年亦軒一家。
“皇上,怕是要你失望了,此番功夫是小女子無師自通,孃胎裡自帶的,一般的俗人豈會通曉?皇上,奴婢能煩請你幫奴婢拿一下筷子嗎?”黎之初緩緩道。
年亦軒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筷子遞到她面前,緩緩言道,“你啊……慢些吃,這幾日身子可還好些?”
聞言,黎之初的手頓了頓,而後繼續往嘴裡送東西,口齒不清的說着,“託皇上的洪福,一時半會死不了。”
年亦軒嘴角抽了抽,沒有再說話,直到很快黎之初將碗裡的東西都消滅後,將她手中的碗接了過去,緩緩道,“若你收起身上的刺,朕也不會……這樣的。”
黎之初怒了努嘴,不怒反笑,轉過頭,眼巴巴的看着年亦軒,“皇上能不能再幫我盛一點肉肉過來?”
年亦軒嘴角動了動,站起身子,走到桌前,言道,“不能吃太多,你的身子還沒痊癒,一次性不能吃太多。”話雖如此,但黎之初還是眼尖的看到年亦軒在說這話時,又往碗裡放了幾塊肉。
“奴婢遵命!求皇上賞奴婢幾塊肉吧?”
年亦軒的身子一頓,險些將碗裡的東西打翻,端着碗走到牀沿,緩緩道,“寧願爲了幾塊肉將性子丟了,怎麼跟朕相處就那麼難?”
黎之初接過他手裡的碗,怒了努嘴,急忙往嘴裡送一塊肉,直到將那塊肉嚥下去後,才言道,“你不會懂。有些事是不能屈服的,但有些事是可以變通的。不然,我該活
的多累啊!皇上也是啊,不要什麼事都往心裡去,這樣你該很累的。”又往嘴裡送了一塊肉,支支吾吾道,“人的心那麼大一塊,嗯,就像這塊肉,皇上你看,這麼大的面積裡,怎麼能夠往裡塞太多的事呢?你不累,心也會累的。何不放了你自己,放了別人,更放了你的心。讓它好好的在你身體內好好的活下去。”
雖然有些口齒不清,但字字句句都聽在年亦軒的耳裡,留在年亦軒的心裡。
是啊,心就那麼大,何必爲了一些事,爲難了自己,爲難了自己的心。累了自己,累了心。
黎之初見年亦軒沒有吭聲,擡起頭看了看他,見他似乎在想事情,心裡暗想,或許這次是一個好機會。黎之初連忙繼續說着。
“皇上,紅塵中,處處有詩情和畫意,當然了,自然也會有辛酸和淚滴。有剪不斷的情,有寫不盡的憂,更有理不清的愁。很多時候,生活總是賦予人太多的負荷,讓人叫苦不迭。面對不同的壓力不同的人心,每個人都會有無奈,有力不從心的時候。甚至有時候還會覺得痛苦不堪。所以嘛,人活一輩子其實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何必爲難自己,折磨自己,何不活的自由一些快樂一些呢?”
年亦軒愣愣的看着黎之初,緊抿着薄脣,一言不發。
黎之初頓了頓,吞了一下口水,繼續言道,“太過忙碌就會疲憊,太過執着便會心累。皇上,如果你感覺累了,不如將腳步放慢一些,或停下來歇一歇。你可以給自己一個自由的空間,一個只屬於你一個人的自由空間,在那個空間裡,你可以卸下所有,包括你的隱忍,你的防備,你的堅持。這樣,纔可以慢慢的找回原來失去的自己,將內心裡那些不需要的負擔都統統丟掉,只留下你心裡願意留下的。皇上,皇上,你有在聽嗎?”
年亦軒看着她,鳳眼微眯,微透精光,言道,“你就是這樣將其他男人的心給偷走的吧?”
黎之初嘴角扯了扯,滿臉黑線。
“奴婢沒有那麼偉大,這世間怕是隻有皇上纔會有那麼博愛吧?”
“所以你纔不願留在朕身邊是麼?”
黎之初嘴角繼續抽了抽,一把將碗放在他手掌心裡,朱脣輕啓,“看來皇上不適合聽課,奴婢更不適合做一個老師。不,是奴婢逾越了,皇上乃九五之尊,怎會願意聽奴婢的話呢?皇上就當奴婢什麼也沒說,希望皇上忘記奴婢所有的話,更不要怪罪奴婢。如果皇上非要動怒,那麼請皇上先記賬,等奴婢的身子好了,皇上再打也不遲。至少奴婢不會那麼快就死,至少皇上多幾天玩的。”
一口氣又說了這麼多,黎之初長呼一口氣。
而後,並沒有等來預想的麻煩,黎之初擡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的話,朕都會一字一句的記在這裡。”年亦軒拿起黎之初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下一刻是不是又要降罪於我啊?”黎之初言道。
“初兒,你願意把你的心交給我嗎?”年亦軒看着她,輕輕的將她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掌心內。
黎之初明眸微動,朱脣輕啓,“我們一直都相處不了,不是嗎?”
年亦軒嘴角動了動,但沒說話,黎之初又言道,“一會好一會壞,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的話會很累很累,不僅是身體累,心,更累。慢慢的慢慢的,兩個人的心越來越遠。”
年亦軒輕啓薄脣,略帶殤然,“對不起……”
黎之初一愣,從未想過他會跟自己說這三個字,不僅是因爲他是皇帝,更是因爲他與生俱來的性格。
年亦軒感覺到黎之初想起身,連忙將她的身子扶到自己的腿上趴着,“你的傷還沒好,不能坐起。”
黎之初也只好趴在他腿上,將臉貼在他腿上,緩緩道,“沒有誰對不起誰。我早已說過了,我選擇了在這裡,就不能永遠將自己活在仇恨與埋怨之間,這樣苦苦掙扎得來的生活我就是死也不會要的。”
年亦軒捂着她的嘴,黎之初淺笑,將他的手拿開,握着,“我可不是你,忌諱死。”
“朕……不怕死,只是……怕失去你……”
黎之初的身子一頓,怒了努嘴,言道,“你要是每次不那麼急着發怒,而是聽我把話說完,我想,我們之間也不會那麼多的裂縫。”
年亦軒的身子一頓,黎之初明顯的感覺到了,連忙笑着又言道,“算了算了,我相信你不會真的殺了我的,你的脾氣是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是霸氣,我呢,不過是一個小小女子,心裡沒有那麼多的東西,也不會想那麼多,只要你沒有殺了我,那我想至少會在這個皇宮的。”
年亦軒眸子微亮,而後緊緊的俯下身子將黎之初的身子抱着。
“行了,我趁着你還沒有動怒前,繼續說下去,免得哪天又招惹了你,又要躺牀上十天半月了。”
“好,你說。”年亦軒勾起脣角。
黎之初吞了一口唾沫,緩緩道,“能不能先給我一張免死金牌?”
“你要它做什麼?莫不是做什麼對不起朕的事?”年亦軒眸子一厲色。
“看吧看吧,我不過什麼也沒說,你就這樣了,我要一張免死金牌不過就是怕你還沒有等我說完,又命人把我拉出去打一頓罷了。這次倒好,我還沒說什麼呢,你讀這樣了。”黎之初言道。
年亦軒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過了,緩緩道,“那金牌豈是隨意都帶在身上的。這個給你拿着。這是朕的貼身玉佩,上面可還刻着朕的名諱,這與金牌無異。”說完,將身上的一枚玉佩扯下,放在黎之初手中。
黎之初翻了翻手裡的玉佩,怒了努嘴,言道,“玉佩哪裡都有,金牌卻是鐵真真的事實,就是聖旨。你這不是拿來搪塞我嗎?我不要。”
年亦軒在她額前輕輕敲了一下,言道,“你啊,不識好貨。皇上貼身佩戴的玉佩豈是哪裡都有的?這普天之下也就那麼幾塊,而且都在朕手裡。”
“那好吧,這東西能抵我幾條小命?”黎之初問道。
年亦軒嘴角抽了抽,言道,“一次。”
“哇!這麼小氣,一次怎麼夠用啊!再說了,這裡沒有旁人,你就這麼隨口一說,最後要是不認賬,那倒黴吃虧的可只有我啊!不行不行,這樣有些虧本,我還是不幹了。”黎之初言道。
年亦軒黑着臉,將她的身子扶着放在牀上,站起身子,黎之初連忙喊道,“喂!玉佩還是我手裡呢!你可不能立馬就翻臉不認人啊!”
年亦軒的腳下頓了頓,而後繼續走到門外,“來人!”
一個宮女走來過來,言道,“皇上請吩咐。”
“去找李公公,傳朕口諭,要他立刻帶着免死金牌來清水苑。”
直到那宮女轉身離去後,年亦軒才進了屋。
黎之初聽到了他對宮女的吩咐後,嘴角忍不住笑出來。
“這次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非常滿意!奴婢多謝皇上擡愛!”說完,黎之初便掙扎着要下牀給年亦軒行禮謝恩。
年亦軒眼疾手快連忙扶起她的身子,面色微怒,“若是一會兒你的話不值朕的免死金牌,那朕一樣會治你的罪。”
“啊?這不公平啊!若是我覺得我要說的很好,你非要說不好,那我怎麼辦啊?”
“朕自有主張。你不如現在先想想一會兒你要說些什麼纔會使朕開心。”年亦軒面上無異,但心裡早已暗笑起來。
黎之初嘴角抽了抽,心裡暗想,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但是,即便是是知道了又如何,若是不按着他的意思來,那麼即便是她今日什麼也不說,都是個錯。
去找李公公的宮女急的滿頭大汗,皇上命她出來找李公公,但是偌大的皇宮,李公公又在哪裡……
而在這時,前面的那個人不正是李公公嗎?那宮女大喜,喊道,“李公公,李公公。”
“大膽!何事慌慌張張?”李公公見眼前的宮女。
“回李公公的話,皇上命奴婢請你去取來免死金牌。”
“皇上現在在哪裡?”李公公聞聲問道。
“皇上正在清水苑。李公公,你快去吧,皇上似乎有些不高興。”那宮女言道。
“你隨她去清水苑,雜家這就去乾熙殿。”李公公對着身後的一個丫鬟言道。
那丫鬟微微頷首,而後李公公便跑着往乾熙殿的方向。
“你隨我來,前面便是清水苑了。”那宮女對着李公公帶來的丫鬟言道。
那丫鬟微微頷首,跟着那宮女身後。
“你叫什麼名字?”那宮女問道。
“回姐姐的話,奴婢喚着小葵。”
“嗯,小葵,我叫柳兒。”
不多時,小葵便在柳兒的帶領下,來到清水苑。
“奴婢叩見皇上。”二人皆是跪在地上。
年亦軒聞聲擡頭,言道,“起來吧,李公公呢?”
“回皇上的話,李公公前去取金牌了,這是李公公要奴婢帶來的小葵。”柳兒言道。
黎之初一聽到小葵二字,頓時眸子一亮,喊道,“小葵,是你嗎?”
小葵亦是連忙擡起眸子,再次見到黎之初時,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來,“小姐……”
年亦軒緩緩道,“日後,你就繼續留在這裡吧。”
小葵猛地跪在地上,對着年亦軒磕頭,“奴婢謝皇上恩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