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匹坯布,對紡織工場來說就是筆小生意,夏季河流水量充沛,只需幾臺紡織機就在幾天時間內完成了這筆單子。
何星在客棧接到白蔻的信件通知時,他整個人都呆了一會兒,然後才奔到街上僱了車子趕去城外碼頭貨棧,五百匹坯布存放在以他名義租的一個小庫房裡,送貨的人正等着他驗貨簽收支付尾款。
懷着激動的心情,何星驗完了貨,痛快地結清了尾款,又忙着在碼頭租賃回盧甘縣的貨船,忙完這些事後他回到城裡,把這個驚人的好消息在盧甘縣商人的圈子裡散佈出去。
透過商人們的嘴巴,這個消息在紡織業的大圈子裡飛速傳播,當何星帶着一船的貨物踏上返程回盧甘縣的時候,與何星同一個坯布商人的同行們紛紛來到喜樂坊,想與白蔻簽下來料加工的契約,因爲上家的倉庫意外走水,現在人家已經瀕臨破產,他們這些受到連累影響的中間商必須要另找貨源,否則他們也要給下面的下家支付賠償金。
白蔻來者不拒,來料加工嘛,她只賺點加工費,皮棉和染料都是客商自己出,染色布她的工場也能做,而且同樣保證在幾天時間內交貨。
短短几天時間裡,來料加工的契約書就簽了十多張,坯布總共要出三千多匹,各種顏色不同的染色布加起來也是幾千匹,按簽約時間交貨,客商們透過各自渠道弄到的皮棉和染料一船一船地運去聯合農場,然後變成一船一船的坯布和染色布運回京城。
京城紡織業集體炸鍋了。
有渠道弄到皮棉和染料的客商紛紛趕到喜樂坊與白蔻簽約,雖然沒有人總結那句名言,但商人們都以行動來表示什麼叫作時間就是金錢,白蔻也不打價格戰,她纔不會降低自己應得的利潤,來料加工的報價她算得很精明,客商們自辦原料和支付加工費的錢,均攤到成品上,單價就保持在行價的正常波動範圍內。
在價格相差不大的前提下,紡織工場最吸引人的優勢就是時間,這也是客商們拿着錢和原料趨之若鶩的主要原因,而白蔻也順便向他們推銷自己工場的主營產品色織布,提高今年皮棉收購價格的消息也通過這麼多客商的嘴巴傳播出去,雖然收購價只上漲了一點點,但對工場來說,只要進貨量大一些,這多付的錢就不是小數目,不怕皮棉商不動心。
色織布的工藝比染色布覆雜,所以成品布料的售價也相對要高一些,提價收購皮棉也不要緊,中間利潤並沒有受到影響。
只要不打響血淋淋的價格戰,就不會激發老牌織造業者的強烈反彈,農場上的紡織工場還只是剛開張的小生意,經不起大風浪,得再經營一些時間,先穩紮穩打站穩腳跟再說。
聯合農場附近出現了很多生面孔打聽紡織工場的事情,尤其對織機很感興趣,甚至願意花錢請農場的人帶他們去工場參觀,僞裝成客商想參觀工場生產環境的人就更多了。
對這些不知道是探子還是客商的陌生人,農場一律有專人接待,並且只會讓他們看到原料下船卸貨和成品上船裝貨的場面,工場是絕對不讓進的,農場上下所有人都行動一致地保護他們的生產機密。
白蔻下達的指示是絕對不能讓這些行家們看到織機的結構,否則就會仿製出來,那他們這獨門生意就不算獨門了,京城老牌織造行家們生產織機的能力也是很強大的。
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白蔻想保持住現在的大好局面穩紮穩打,紡織業內的老牌業者卻已經感受到了威脅,抱團商議要怎樣阻截白蔻這邊的發展壯大,京城紡織業的盤子就這麼大,進來一個新人搶走一大口,其他人的份額就都要減少,搞不好還有直接出局的,都是在這個行業經營了幾十上百年幾代人的老牌商家,其中不乏專營織造的皇商,誰願意出局下臺拱手讓位呢。
白蔻當然也有應對之策,顧昀這幫公子王孫身份的股東們可不是吃白飯的,商場上的事白蔻來做,朝廷上應付同僚的詰問打探關心諸事就由他們去做,顧昀甚至以他皇商的身份公開宣稱想接朝廷紡織大單,叫那些老牌商家們天天跳腳。
今年的朝廷大單早已由各家分掉,可是白蔻那邊紡織工場一旦做起來,明年的朝廷大單會落在誰家就不知道了,報價不變,交貨時間大爲縮短,宮裡都可能把生意全給白蔻做。
有腦筋動得快的,就寫了摺子,以織戶的名義哭訴白蔻經營的紡織工場嚴重蠶食了傳統織戶們的生計,客商們流向白蔻的工場,老牌商家們生意減少,勢必會讓傳統織戶們也跟着生計艱難,而且白蔻還提高了今年的皮棉收購價格,這對底層織戶而言就是雪上加霜,強烈指責抨擊白蔻這種爲了自己吃獨食不顧他人死活的惡意行爲。
早有準備的顧昀等人就等着有人寫摺子告狀,花慶玉這個消息販子在後面提供情報支援,寫摺子的大臣什麼時候在什麼地點見了什麼人收了什麼禮物以及家中家眷與這些商人各有什麼聯繫,人際關係查得一清二楚,哭訴自己生意艱難的皇商的黑歷史也是一堆一堆,他們當初起步階段爲了搶生意地盤有多少織戶成了炮灰這種陳年往事也都給翻出來,朝廷大單出價那麼高而底層織戶卻依舊窮困潦倒,懇請這些大商人們好好解釋解釋。
朝廷大單的報價和底層織戶實得的收入,這中間的差價就是官場潛規矩,人人都知道卻不能放在太陽底下說,一旦公開說出來就必要追究,顧昀他們仗着自己是紡織業的新人,沒有黑歷史,翹着腳坐在高高的道德制高點上看着競爭對手們陡然陷入生死境地,利益相關的大臣們也被點着名在御書房挨訓,丟個大臉。
偏就這時候,城防營又傳出消息,太子準備親自去參觀紡織工場,以往照慣例京城直隸範圍內各營的冬季被服正是夏季下單,今年輪到城防營更換冬季被服,從棉衣到牀單被單都要換新的,是利潤很大的大單子。
白蔻接到城防營的正式公函,確認了這消息的真實性,通知農場那邊做好接待準備,顧昀和宮長繼也一同向翰林院告假,三方大股東與太子同船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