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是被轟出來的。
“老頭,拿了我的珠子,還不幫忙,簡直是強盜。”當然,宋玉不敢吼出來,也只能默默發泄。
王虎便要去砸門,被宋玉拉住,“算了,那東西本就不是我的,他也算幫了我,否則,我又豈能去國子監。”
二人都無精打采,這時天色己暗,他們不得不回到客棧再做打算。
“宋公子。”
客棧老闆笑着迎了出來,“這兩日房錢還沒有了結,你看。”
宋玉暗忖要糟,她裝模着樣的挺直腰幹,打着哈哈笑着,從懷裡掏呀掏,老闆眼都直了,卻見她掏出一張名帖。
在他面前晃了晃,“哦,拿錯了,這是端王給我的推薦書。”
端王?老闆一聽,笑得更加燦爛。
“原來宋公子認識端王?”
“那是自然。”宋玉得意揚頭,“宋某是端王的門生。”
“哦。”老闆恍然大悟,“有端王看中,想必宋公子人品,文品皆數上等,那這房錢……”
宋玉一窒,暗忖,這老闆真狐狸,她本想拿端王嚇嚇他,卻被他反將一軍。
她只得呵呵一笑,“房錢?明日再給你如何?你看天色這麼晚了,宋某剛從端王府回來,也累了,明日吧。”
說着還打了一個哈欠,“阿虎,明日記得提醒我。”
“哦。是。”
王虎順着她的話答道,宋玉便一溜煙的跑上了樓。
“喂?”老闆愣在當場。
“老闆,是不是又一個住霸王店的?”一旁小二挽起了袖子。
老闆冷哼一聲,“量那小子也不敢,看在端王面上,再容他兩日,再不拿錢來,就將他們一家老少抓去官府。”
這廂宋玉回到屋子,心還咚咚直跳,王彪與阿秀都還沒有休息,迎了上來,“怎麼樣了?”
宋玉嘆了口氣,坐下倒了一杯茶,王虎將經過說了一遍,幾人都不出聲。
阿秀看了看宋玉,又看了看王家兄弟,從懷裡拿出絲帕展開,裡面放着兩支簪子,還有幾錠碎銀。
“剛纔客棧老闆來過了……這些都是阿玉哥送的,可換兩日房錢。”
“阿秀?”
宋玉急將絲帕收起,被阿秀阻止,“阿玉哥對阿秀好,阿秀明白,阿玉哥常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今大家遇到困難,你若不收,阿秀明日就離開。”
阿秀說得堅決,宋玉看着她,眉頭微蹙。
“好,我收。”
她難受的將東西交給王彪,“明日去當鋪。”
王彪點點頭,“下午我去了碼頭,己經找到活做了,所以錢的事,小玉不用擔心,小玉還是想想法子,如何救出阿寶,只要熬過這月,等小玉被皇上封了官,咱們就出頭了。”
幾人重重點頭,宋玉吸了吸鼻子,緊緊拉着他們的手。
深夜,皇宮。
燕榕坐在書案後,拿出那顆珠子,細細端祥。
她居然敢拿他的東西當人情,還說什麼是她的傳家之寶。
這明明是父皇送給他的禮物,鮫珠,燕氏先祖流傳下來,據說是先祖心愛的女子所送,那女子與先祖無緣,便留下此物爲念,從此先祖留有祖訓,不得傳送於任何人,只等那女子或是她的後人尋來……
“皇上,無衣回來了。”
小路子來報,瞟見燕榕將鮫珠收入懷中。
無衣進來行了一禮,“屬下己查明,宋寶的確被西戎公主所擒,還有今日在國子監……”
無衣詳細說來,燕榕手指扣在書案上,微眯雙眼,神色難測。
“她果真如此說的?”
“是。”無衣接着又道,“雖言語荒誕,但屬下認爲,宋玉或許真可一用。”
言畢,無衣擡頭,但見皇上面色凝重,起身來到窗下。
片刻,“朕知,你們的心思,她一心入仕,何不收爲己用,包括端王,清漪,但你們並非是真看好她,而是想把她當成朕的棋子,爲朕衝鋒獻陣,以她的鬼脾氣,不懼權貴,四處‘惹禍’,正可對付劉黨,巴不得她能惹出什麼風浪來,可讓朕抓住劉黨的把柄。”
無衣一驚,隨即跪在地上,艱難的說道,“屬下,的確有此想法,朝中各臣皆對劉黨戰慄,新進官員,又沒這個本事,屬下請皇上責罰。”
燕榕聽言,緩緩轉過來,似嘆了口氣,“自古以來,權利之爭,風雲洶涌,成則王,敗者寇,她要入朝爲官,是躲不掉的。”頓了頓,“你去趟端王府。”
無衣猛的擡起頭,目光閃亮,但聽皇上又說,聲音是不容反駁的嚴厲,“朕助她,是爲當日裡縣之誼,制舉之事,朕不會出手,也不再阻止,她若真有本事進入朝堂,朕希望,她是能替百姓做實事的朝官,你等且記住,她不是朕用於對付劉黨的棋子。”
次日宋玉在客棧再次遇上那個“陰魂不散”的徐盛,才知,他也住在此店,於是她一改昨日態度,變得十分熱情起來,向老闆要了一罈酒,與徐盛推杯換盞,未想那廝也是善交談的,酒過三爵,便被宋玉套出許多話來。
“你真是禮部尚書的門生?”
徐盛瞥她一眼,“這還有假,不信你去問問,我徐盛是張大人最得意的學生。”說完打了兩個酒嗝,呵呵一笑。
“那西戎使者可是禮部在招待?”宋玉又爲徐盛斟上酒,笑嘻嘻的問道。
“禮部是做什麼的?掌禮節祭祀,掌藩屬,外國往來之事務,掌禮賓,接待之事務,掌筵饗廩餼牲牢事務,宋兄難道不知?”
“知道,知道,”宋玉又勸徐盛喝了一杯,“徐兄如此多學,又得張大人看中,想必若徐兄有事相求,張大人也不會推遲。”
徐盛聽言,得意一笑,“我若有事求之,張大人必肯。”
“徐兄真了不起,宋某再敬一杯。”
“不行,不行了。”徐盛晃着腦袋,“徐某醉矣。”言畢,頭一載便倒在了桌上。
“徐兄,徐兄。”宋玉晃搖不醒,立即令王虎將他扶回了房間。
“小玉,爲何要將徐公子灌醉?”
“你看出來了?”
王虎道,“這廝太笨。”
宋玉笑得有些賊,“走,去張府。”
王虎知她又有了什麼鬼主意,立即屁顛顛的隨她到了張府門口。
宋玉深吸一口氣,去過端王府,這張府大門也不足爲懼,她上前敲了敲。
“誰?”開門的是個小廝。
宋玉立即換做焦急愁苦態,“在下宋玉,乃張大人得意門生徐盛的好友,有要事見張大人。”
小廝斜眼看她,面露疑色,“徐盛的朋友?”
“是的,是的。”宋玉急道,“徐公子得罪了西戎公主,被公主的人捉去了驛館,恐性命有憂,還望小哥引宋某見一見張大人,敘之詳情。”
小廝見她着急,也是眉頭一皺,“你且等着。”言畢,關上門回頭請示而去。
宋玉朝身後的王虎挑挑眉,有戲,看樣子,這徐盛當真得張大人喜愛。
等了片刻,只聽裡面有腳步聲傳來,還很急迫,宋玉更是一喜。
誰知,大門“轟然”打開,出來一羣家丁,手拿掃帚,爲首一人看其打扮,該是管家。
“你是徐盛的朋友?”盛氣凌人。
宋玉不明所以,暗忖,難道他們要打上驛館去?張大人行事,如此合她的脾氣?可又不像。
她懵懂的點點頭,正要上前問個原由,那管家大喊一聲,“來人,將那潑皮的朋友打出去。”
什麼?
宋玉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家丁們拿起掃帚一陣狂打。
“喂,你們做什麼?”
宋玉護住了頭,護不住身,護住了身,護不住腿,王虎見了,立即上前阻止,也被一噸狂揍。
“回去告訴徐盛,別在招搖撞騙,不要出現在張府,更不要出現在我家老爺面前,否則,見一次打一次,絕不留情面。”
管家還在嚎吼,宋玉見勢不妙,拉起王虎飛一般的逃去。
汴梁河邊,兩人一身狼狽,宋玉理理衣衫,又順順發髻,便坐地草地上,默不作聲,自是心情低落,王虎在一旁大罵開來。
“不讓進門也就罷了,爲何拿掃帚轟人,太傷自尊。”
“還禮部尚書,那裡懂禮節?”
“分明就是狗眼看人低。”
“不對呀,爲何他們一聽徐盛的名字,就如見了仇人一樣?”王虎看向宋玉,宋玉神色頹廢。
“小玉,你別擔心,總還有法子。”
宋玉苦笑的搖搖頭,“是有法子,只是我們還未想到而己。”她嘆了一口氣,看着河上白帆如翼,船漿翔舞,好一片繁榮景像。
這是她嚮往的汴梁,卻也是她無法立足的汴梁。
“我明白西戎公主要的是什麼,無非是我宋玉負荊請罪,受她一番侮辱而己。”
“我宋玉何懼?堂堂七尺男兒,好吧,六尺,什麼沒見過,想當初在裡縣,牢都坐過,性命早丟之腦後。”
“君子不爲五斗米折腰,我折了又如何?反正我並非君子。”
宋玉似自言自語,又像是爲自己打氣,“阿虎,那公主必不敢傷我性命,她再蠻橫,這也是在大燕國,我這就去驛館,若半個時辰未出來,你再去報官。”
言畢,未得王虎迴應,宋玉轉過身來,嚇得她一愣一愣的。
王虎身邊站着一人,不是無衣是誰?笑得毫無公害。
“宋公子別來無恙呀,我家公子正在對面茶肆之中,他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