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覺得今天天氣特別的好,所有鬱悶一掃而空。
她興奮的跟着無衣跑進一間茶肆,上了二樓,迫不及待的推開了房門。
人未到,音先至。
“木兄,木兄,我可想死你了。”
桌前那人倏的擡起頭來,不是木容是誰?
這廝兩月未見,長得越發帥氣。
宋玉暗忖着,目光帶喜,直勾勾的瞧着他,反觀燕榕一絲尷尬極快閃過。
無衣跟在宋玉身後,倒是瞧見了主子的不自在,一陣納悶,但聽主子說道,“無衣,你先退下。”
無衣笑着應了一聲,退出了屋子。
宋玉大列列的來到燕榕面前,神色動容,就像孩子見了爹,忽爾鼻子一酸,雙眼一紅,“人生三大幸事之一,他鄉遇故人,木兄,你不僅是宋玉的故人,更是貴人。”
燕榕輕咳一聲,“我聽無衣說,你來了汴梁。”
“嗯。”宋玉忍了忍淚水,大男子家家說哭就哭,成何體統?
“裡縣,雖然木兄離開了,被我罵了八百回,但是,木兄仍讓英武留下來相助,雖然,那廝沒發揮什麼作用,但木兄用心良苦,讓宋玉感到,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我的背後,還有一個龐大的你,裡縣能成功破案,軍功章上也有你的一半……”
“夠了。”燕榕有些頭痛的扶扶額。
宋玉嚇得一愣,心想,馬屁拍得過火了?她又悄悄打量了一眼,立即坐在他旁邊,爲他倒茶。
“咦,怎麼沒見英武?天保,還有晨風,小路子呢?”
她一一問起,表明自己的關心,表明他們的關係很好,很熟。
“他們自有要事。”
燕榕暗忖,爲何要向她解釋?
“嗯。”宋玉頜首,“知木兄繁忙,木兄來汴梁是行商?”
他本來問她,反是她先詢問起來。
燕榕不再回答,擡頭看她,目光突變銳厲。
“爲何要來汴梁?”
“木兄忘了,我是被押送入京的,不過太后沒有治我假冒朝官之罪。”她感到幸慶,但一想到,那些日子,身心受的煎熬,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可不知,有多險。”她又揮揮手,“罷,不提了,都己過去,反正我本意也是入京參加科舉,總終是要走這一趟。”
“你爲何要參加科舉?”
“自是當官。”
“爲何當官?”
宋玉一怔,詫異的看着燕榕,這個問題問得相當白癡,不過見他目光幽黑懾人,好似她回答得不好,便不會有好果子吃,不由得認真思索起來。
爲何當官?
當然是爲了查清雙親慘死的原因,抓到兇手,可她能說嗎?當然不能。
那該如何回答?科舉高中,進駐朝堂,是每個士子的願望,
報效國家,強國富兵,冠冕堂皇之言,誰不會說,但她突然說不出口,腦子裡極快的出現一些畫面,裡縣,受災百姓看着她的眼神,小男孩送給她的鮮花,“我長大了,也要做官,像宋大人一樣?”小女孩在母親懷裡幼稚的言語“爲什麼縣太爺不讓我們進城?”還有她在王府,自動圍上來的百姓,高喊着她的名字。
宋玉一個激靈。
“當官,自是想吃飽飯,讓娘不再受累,讓阿寶能找到媳婦,讓百姓有冤可伸,有難可訴。”
對,就是這般。
宋玉愣愣的說道,“爲民請願。”
片刻的安靜,沉默。
“宋玉,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
燕榕冷不防一句,擲地有聲,令宋玉頓時回過神來。“當然,我最愛管不平事,只是,我的不平事,誰來管?”
說着,又焉了下來,“不瞞木兄,小弟來汴梁不足一月,把不該得罪的人都得罪完了。”
“哦。”燕榕挑眉,嘴角微勾。
“御史中丞謝玄,端王爺周淙,禮部尚書張大人,還有一個更厲害的西戎公主,便是衙門,我也是一天進去了兩回。”
“莫是我與這‘官’字相剋?”
“我瞧着也是。”燕榕難得調侃,語氣透着好笑的意味。
“但是。”宋玉又裝腔作勢,正色道,“越是如此,我越不能退卻。”她眨眨眼,“木兄可助我,就如裡縣一般?若我能過了這一劫,得皇上看中,分了官職,有我在官場爲木兄周旋,對木兄經商也是好事一件,難道木兄沒有聽過,官商勾結?”
燕榕聽言,險些氣炸了肺,一個暴慄打在她的額上。
“哎喲。”打得她眼淚花花。
“這便是你爲官的理由,還說什麼爲民請願。”
“木兄爲人好生呆板,你可知,只做清官,不得好下場,顯得與衆官不同,並非好事,人家還不四處打壓你,偶爾一次出格,不要太過份,纔是保命之法,待以後有了權力,再一一收拾回來,豈不更好。”
宋玉邊說邊揉揉額頭,“算了,不與你爭執,你是商人,不懂爲官之道,你還是給我出出主意吧。”
燕榕聽完她這番大道理,倒是陷入沉思,直到宋玉嘰嘰呱呱的將西戎公主一事說了個七七八八。
“木兄可有對策?”
燕榕沒有回答,起身瞥她一眼,看似要離去。
“木兄?”她攔在他面前,“木兄可要走?木兄家住何處?可容我去拜訪一番?”
燕榕拂開她。
她又去拉住他的衣袖,“我知此事很難,在這若大的京城,我只有你一人認識。”她咬着脣,可憐惜惜。
燕榕低頭看她,見她目光盈盈,雙脣被她咬得如滴了血,突然便說道,“有沒有人說你長似女子?”
什麼?
宋玉頓時臉色一紅,倏的收回了手,卻被他一把抓住。
她一怔,他也是一怔,又迅速放開她。
現場有片刻的安靜。
終是他先開口,“三日後,西戎公主自會放人。”
嗯?宋玉一驚一喜,雙眼放光,適才的尷尬全然不見,又見她主動拉上燕榕的衣袖,“你說的可是實話?”
“你,爲什麼?三日後,她會放人?”
宋玉有些語無倫次,激動萬分,“你可別筐我?”
見她高興,燕榕也莫明感到心情舒暢,“我何時筐過你?”聲音倒是出奇的溫柔,她未有查覺,甚至連他拉下她的手,緊緊一握,也不知情。
只聽她呵呵大笑,突然後退一步,自然而然的擺脫他束縛,朝他規矩一禮,“木兄大恩,宋玉不知如何相報?”
“報恩?自該如此?”燕榕頜首,似在考慮這個問題。
“沒有問題。”宋玉笑眯眯的看着他,“小弟請木兄飲酒去。”
那知,燕榕冷哼一聲,雙眸一擡,似笑非笑,“沒這麼簡單。”
“啊?”
她還待再問,一恍神,卻見燕榕從她身邊大步離去。
“等等,木兄,你家住何處?我還要向你借銀子呢?”
燕榕與無衣很快消失,等宋玉追出茶肆,只能瞧見馬車的影子,她立即喚上王虎一起跟了上去。
車上:
“公子,宋玉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面。”
燕榕端坐着,雙手放在膝上,動了動,緊了緊,片刻又舉起那隻手,剛纔他忍不住碰了她。
原以爲會厭惡,爲何沒有,還心跳如鼓?還想再摸一次,其實早想摸了,不,一次不夠,只是太瘦了,不太細滑,男子的手便是如此?他朝無衣雙手瞟去,無衣愣了愣,悄悄將雙手遮起。
“公子。”無衣輕咳一聲,覺得公子的眼神不太對勁,他試圖轉移話題,“宋玉還在後面。”
“哦?”
無衣笑道,“估計是怕公子賴賬。”
燕榕揚脣一笑,再次令無衣僵住,自從六年前跟在公子身邊,何時見他這般笑過。
“找個路口,甩開她,我還不想讓她知道我的身份。”
宋玉自是跟丟了,但是她一點兒也不擔心,對着大街高喊一聲,“耶”
行人如瞧怪物一般盯着她。
“小玉,木公子可靠嗎?別又被他騙了?”
“不會。”宋玉長長鬆了口氣,“他若騙我,便不會出現,他雖然很怪,不過我相信他,他說三日便是三日。”
“那,他到底是誰?”
“這個?”宋玉皺起眉頭,“下次見面,定要好好問問。”
“嗯,順便打探一下,他家住何處,以後在汴梁咱們也有個去處。”
“這是自然。”
待二人興高彩列的回到客棧,路過徐盛房間,正遇他出來,當下一見,兩人各自一笑。
“宋兄。”
“徐兄呀,你酒醒了?”
“煩宋兄關照,徐某正要出門辦事。”
“呵呵。”宋玉己攔住去路,“是急事嗎?”
徐盛見宋玉目光不善,有些退卻,“有點急。”
“無防,我只說兩句話。”宋玉朝王虎使了個眼色,王虎得令,二人便左右押着徐盛將他推進了房門。
經過一陣“刑逼”,才知真像。
徐盛那是張大人的門生,他只是萊州一秀才,三個月前來到汴梁,無意中讓他知道張大人的秘密,便是在勾欄巷裡包養了一個相好,話說有錢人家,三妻四妾很正常,但張大人的夫人,姓劉,是劉氏族人,自是不能容忍。
於是徐盛便利用這一點,威脅張大人寫了推薦書,讓他參加制舉。
張大人只得如此,後來不知怎的張夫人得知了此事,張府從此雞犬不寧,張大人認爲是徐盛口不遮嚴,自是恨他入骨,但推薦信己寫,他若取回,豈非坐實了“其罪”,只有啞巴吃黃連了。
所以纔有剛纔那一幕。
宋玉聽言,好傢伙,夠陰的,害她也陷入其中,恐怕這張大人連她也恨上了,於是與王虎將徐盛一陣“暴打。”
徐盛好生委屈,然而,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徐盛便與宋玉等人熟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