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沒有聽懂拉里夫人喊的土著話,但明白她的意思,是叫野人不要吃同伴的屍體。他不知道這種人道主義思想在這樣的原始部落裡有沒有意義,但既然司徒能夠馴化野人們不吃人,那麼他也應該能做到。而且,他也的確不想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吃人。
青木在意識中發出了一個不要吃人的指令,一些野人的臉上露出迷茫和不解的神色,甚至有些人表現出了憤怒。但他們都沒有反對,只是茫然地站着或坐着。
拉里夫人對青木說:“讓他們挖坑把屍體埋了,不然這種天氣很快會腐爛。我們對這裡的環境不熟悉,說不定有什麼罕見的病毒會隨着腐爛的屍體和水源進行傳染。他們把屍體燒來吃掉,可能也是一種原始的規避污染的手段。”
那個被青木取代了的野人巫師對拉里夫人說了句什麼。拉里夫人板起臉,激烈地和他爭辯了起來。巫師老頭朝青木看了一眼,便不再說話了。
青木不知道他們在爭論什麼,他在意識中發出了指令,讓一些力壯的野人去挖坑埋屍體。有幾個人很快就站了起來,但也有幾個看起來不怎麼情願,他們互相看了幾眼,又看向了那個野人巫師。其中一個還叫了一句:
“庫伯塔!”
庫伯塔大概是巫師老頭的名字,他擡起頭朝那人瞪了一眼,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句。那些人便都站起來,也去挖坑去了。
青木看得出來,庫伯塔老頭在野人當中還是很有威信的。部落裡的人都把青木當成降臨的神,但也並不是人人都服氣,尤其是剛纔指揮的那一場戰鬥,他並沒有表現出比庫伯塔更強大的神力。
換位思考,庫伯塔此刻是不是在後悔把神賜的權杖交給了他呢?
失去權杖的庫伯塔並不是不堪一擊的,相反,青木知道他的精神力本身也很強大。而且這老頭有點奇怪,剛纔戰鬥的時候一直在觀戰,沒有參與進去。青木當然也可以通過權杖用意識向他發出指令,但他沒有這麼做,一是他覺得沒必要,二是當時拉里夫人正和老頭說着什麼。
拉里夫人站起來,走到一個受傷的野人旁邊。那個野人的大腿被刺穿了,鮮血流滿了整條腿,還粘着許多泥土和樹葉。他看見拉里夫人走過來,顯得有些害怕,眼裡露出哀求的神色。
拉里夫人蹲下來,伸手去摸野人的腿。野人嚇得一哆嗦,哇呀呀大叫着,用手反撐着地面向後爬。
青木不明白野人爲什麼那麼怕拉里夫人,意念一動,進入他的意識當中探查。他現在有了手上的權杖,催眠他們就變得簡單多了,比過去催眠普通人還要方便。他看見野人的夢境裡到處都是拉里夫人,一會兒是一幕幕夫人飽受摧殘的畫面,一會兒夫人又變成了復仇的惡魔。
青木不忍再看下去,就退出了野人的夢境。
拉里夫人雙手虛按,示意野人不要激動,嘴裡嘰裡咕嚕地說了幾句,野人就安靜下來,但眼神中依然可以看出他的害怕。
夫人把野人腿上的泥土和樹葉撥開,查看野人的傷口,然後又扭頭和庫伯塔說了幾句,庫伯塔也迴應了幾句。
夫人就對佩特魯喊:“佩特魯,那邊地上有他們採集來的止血的草藥,就是那種帶刺的紫色的花兒,還有那些像狗毛一樣的金色的東西,你幫我拿過來,另外,想辦法弄一些沒有刺的細藤條來,要柔韌性好的。”
佩特魯大聲道:“夫人,我可認得他,我知道他對您做過什麼,我恨不得現在就給他吃槍子兒!您卻要給他治傷……”
“佩特魯!”夫人厲聲阻止,“快去!他們的傷口還在流血!”
“上帝呀,我是紅鬍子佩特魯,卻成了白衣護士啦!”
佩特魯嘟囔着去把那些野草堆抱過來,又從旁邊的樹林裡扯來一些藤蔓,氣呼呼地丟到受傷的野人身邊。
“需要把傷口清洗乾淨。”拉里夫人又說,“青木先生,可以讓他們去打些水來嗎?”
青木就發出意識指令去打水,一些野人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囊和瓢,去湖邊打了一些清水來。
“佩特魯,過來幫忙!你比他們更懂怎麼清洗傷口。”拉里夫人一手拿着瓢,一手從瓢裡撈水,開始清洗野人的傷口。
佩特魯極不情願地蹲了下來:“夫人,我不明白,您不願意傷人也就罷了,但您爲什麼要救他們?他們是吃人的野蠻人,罪行罄竹難書,就連上帝都不會原諒他們的!”
“不要再說了,佩特魯!”拉里夫人一把將手裡的瓢塞給佩特魯,“我不是聖母,不是在行善,我只是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在這鬼地方,如果你把所有人都殺了,除了一時的快意,還有什麼意義?如果上帝真的存在,我想他會公正對待我的遭遇。該審判的,早晚會審判!而該放下的,我們現在就要放下!”
“我放不下!”佩特魯嚷道。
拉里夫人擡頭認真的看着佩特魯的臉,說:“佩特魯,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們不能,至少現在不能。接下來,我們可能要面對更復雜的情況。你知道嗎,我發現的那些文字,不僅屬於這些野人,很可能是一個更高等的文明留下來的,是人類一直在尋找的東西,事關人類的命運和宇宙的真理,在這些面前,個人的榮辱不算什麼!”
佩特魯眼睛一亮:“夫人,你真的明白我的心意嗎?”
拉里夫人說:“等我們從這裡出去,我會考慮你的心意。”
佩特魯高興起來,也幫着去清洗野人的傷口,可是他的力氣有點大,野人的傷口本來就沒有結痂,只是被血塊和泥土糊住了,這一下又涌出鮮血來。
“不行,他傷到大動脈了,得想辦法止血。”拉里夫人扯過來一截藤條,纏繞在野人大腿頂部,然後交給佩特魯,“幫我把它紮緊。”
老巫師庫伯塔一聲不吭地看着他們,眉頭皺起來,眼裡露出複雜的神色。
佩特魯正好扭過頭來,看見他的臉色,心頭就火起,手上一用力,藤條被收得緊緊的,野人吃痛,哇一聲叫起來。佩特魯聽見野人的慘叫,心裡就說不出的舒服。
拉里夫人把一些草藥的葉子和花蕊摘下來,用蠻語問庫伯塔:“是這樣嗎?”
庫伯塔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拉里夫人就把花葉都塞進嘴裡,嚼碎了,吐出來,塗抹在野人的傷口上。
傷口的血止住了。拉里夫人又找來一些有點像糉葉一樣的寬闊的長樹葉,把傷口包起來,防止那些草藥脫落。
接着,她站起來走向下一個傷員。
庫伯塔嘆了一口氣,也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