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錦幄初頃暖

蕭琮只命康延年到各處報媜兒的病勢,自己的傷反而按下不表。

大安宮不許通報,怕驚了太皇太后。因着這樣,皇后遣曼姝來看過,問過話便回去了。和妃裕妃陪太后在靈符應聖院燒香,也只遣了宮人來問話。

我和寧妃在貴妃椅上一左一右坐着,面前是跟着蕭琮媜兒一起遊園的妃嬪,其中有顧妍,還有新入宮的幾個御女常在。

寧妃問:“皇上好好的,怎麼就被長蟲咬了?甬道上這麼多伺候的人,羽林軍和內監們是死的嗎?怎麼那麼巧就讓皇上撞見,究竟當時是怎麼樣的。誰來告訴本宮?”

這些御女常在都屈膝稱罪,其中一個穿桃花雲霧煙羅衫的生面孔應聲答道:“回二位娘娘的話,皇上是爲了摘一朵新開的芍藥親入花叢,一時不防才被長蟲咬傷的。”

我掃了她一眼,容貌清秀,舉止大方,看面相倒不像是搬弄是非的奸詐之流。

小孟子在旁忙回道:“這是新入宮的梅綵女。”

梅綵女也識趣,拜伏道:“嬪妾綵女梅瑩,給二位娘娘請安!”

我道:“你說皇上是爲了摘一朵花進到草木深處的?”

梅綵女垂首恭敬道:“是!”

寧妃和我交換了一個眼神,冷笑道:“本宮記得皇上素來不是很稀罕這些花兒草兒的,再說,皇上看上什麼花不能讓內監去摘,非要自己去摘?分明是你們貪戀春景,慫恿皇上玩的縱了性,這會子胡亂找些藉口搪塞本宮!”

餘者見寧妃如是說,都嚇的跪地道:“嬪妾不敢!”

其中就有人七嘴八舌道:“是顧常在要皇上去摘那朵芍藥,嬪妾們實在不知情!”

我目光冰冷,直直的看着顧妍。她迎上我的視線,剎那便像被火灼燒似的,轉開頭俯首稱罪:“嬪妾也是無意,嬪妾不知道宮中居然還有長蟲,嬪妾罪該萬死!”

寧妃支着額頭道:“哦,看來還真有內情啊。本宮被你們七嘴八舌吵糊塗了,梅綵女,你來說!”

梅綵女應了是,柔聲道:“嬪妾們隨行遊園,看見在草木深處有一朵芍藥開的特別鮮豔,顧常在很是喜歡,便求皇上賞給她。皇上當時興致很高,不用內侍自己踏進花叢去摘,誰知那芍藥根邊就臥了一條長蟲,彈起來便銜在皇上右手臂上……”

我和寧妃掩住口中的驚呼,梅綵女面有赧色的垂下頭:“嬪妾們沒見過世面,當時都嚇糊塗了,一團亂的只知道叫羽林軍傳太醫。幸好裴充衣彼時也在諧春園一角賞花,聽見動靜飛奔了來,嬪妾們還沒回過神,已經見裴充衣爲皇上吸毒咂血了。”

媜兒不過是替蕭琮吸去毒液已經昏迷至今,若蕭琮被咬後無人及時救治……

我不禁後脊背上沁出一層寒涼,止不住後怕:事出緊急,這羣少不更事的女孩子已是六神無主,若不是得媜兒捨命,等御醫趕到再做施救,只怕我現在看到的就是蕭琮的棺木……

我連打了幾個寒顫,寧妃也感同身受:“妹妹,我現在才覺得身上冷汗一層接一層的。今日幸虧有裴充衣果決捨命,否則靠着這羣不成器的,咱們今日如何能再見天顏?”

她扭頭睨見顧妍,氣不打一處來:“春季裡蛇蟲鼠蟻最多,你們不知道照拂皇上週全,反而由着自己性子讓皇上以身犯險!顧妍,真個是皇上寵你,你越發不知進退,你就這樣回報天恩?”

我冷哼道:“姐姐跟她說什麼,拖了下去先關着。待咱們把這件事問清楚了啓稟太后,太后自然知道如何懲治她。”

顧妍慌了神,忙膝行向前抱住寧妃的鞋叩頭道:“求娘娘饒了嬪妾吧,嬪妾也不知道會這樣啊!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了,嬪妾一家還能活命嗎?”

聽她巧言令色我便心頭火起,一掌捶在桌上:“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死活!光知道你們顧家能否活命,就不管皇上和我裴家的命嗎?”

嫣尋見我生氣,忙勸道:“娘娘慢慢說,仔細手疼!”

寧妃抖開顧妍,鄙夷道:“你素日不是最喜歡扮狐媚子哄皇上嗎?裴充衣生死難測你是不是心裡很舒坦呢?皇上此時的樣子你也看到了,若是裴充衣醒不來,本宮看你能有多大的本事讓皇上眉開眼笑!”

顧妍渾身篩糠似的抖着,我早不看她,揚聲道:“來人,將顧常在送回蘭林館好好看着,若沒有皇上的旨意,不許她踏出蘭林館半步!”

寧妃見我打發了顧妍,又憂心道:“怎麼說皇上也有傷在身,這樣守在病榻邊也不合適。妹妹平日與皇上親近,好歹去勸一勸,讓皇上保重聖躬要緊!”

我心中本就七上八下,此時應言而起。

清淡的日光照着窗,似矇昧的珠光流淌在帳幔之間。雖是白晝,但氣氛森然,宮人進出間帶起的風捲動一室濃朱淡絳,內殿好似籠罩在一片無形的暗色中。

我走到蕭琮背後,輕聲道:“皇上,您守了妹妹這麼久,也該歇息一會兒,讓嬪妾在這裡照顧妹妹吧!”

良久,蕭琮開了口,往日/爽朗的聲音此刻變得如許傷懷:“婉卿,換做是你,你會這樣舍了命的救朕嗎?”

不待我回答,他又自言自語道:“你或許會,也或許不會……我只是不知道……我竟辜負了她那麼久……”

我百感交集,一時哽咽,扶上他的肩道:“皇上,既知道曾經辜負,那麼等妹妹大好了之後,您真心對她便是。”

蕭琮撫摩着媜兒的手,低低道:“大好了?朕能看到那一天嗎?她還會醒過來嗎?”

我道:“會的,一定會!崔太醫醫術高明,媜兒一定會好轉的!”這話,說給蕭琮聽,也說給我自己聽。

蕭琮不置可否,半晌,他疲憊道:“行了,你退下吧。”

不知道爲什麼,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剎那,我的眼眶泛起酸澀的潮,心中說不清的疼漸漸襲來,密密麻麻像夏日裡最小的蟲子叫囂着揮舞着鉗子在夾我的心。我極力的告訴自己,這種悵惘的感覺是因爲媜兒,因爲妹妹生死不明的境況,所以我才這樣的難過。

但是即便如此,止不住的茫然無措仍舊默默的席捲過來,心裡像挖空了似的失落。

我好像,錯過了什麼;又好像,失去了什麼。

這感覺如此清晰,清晰的讓我心生恐懼。

一步一步從裡面走出來,我仿若走了一個甲子那麼長。

飛寰殿內熙熙攘攘,外面庭院黑壓壓站了許多宮人,殿內也多了幾個人,雲意,陶美人,陸充華,還有些見風使舵的嬪妃。

雲意迎上來:“妹妹臉色怎麼這樣蒼白?”

我撫上自己的臉,蒼白麼?我自己卻不知道。

寧妃問道:“皇上怎麼說?”

我收斂心神,緩緩入座道:“皇上還是不肯歇息,執意要守着妹妹。”

寧妃與其他人面面相覷,嘆息道:“裴充衣不顧自己性命英勇救駕,當真是難得,皇上疼她也是應該的。只不過龍體抱恙,若是不眠不休,只怕於聖躬無益啊!”

我道:“姐姐說的話妹妹何嘗不知道是這個理?但皇上的脾性姐姐也清楚,勸是勸不動的。”

“僅是‘勸不動’怕是不行呢。”陶美人的肚子已經微微腆起,她近前柔聲道:“嬪妾們心裡也想替皇上分憂,但皇上如何聽得進去嬪妾們說的話?皇上平日最寵奉薇夫人,這個時候嬪妾們也只有靠夫人。若夫人都說勸不動,那嬪妾們又作何指望?豈不是讓人笑話皇上白寵了夫人一場麼?”

我靜靜凝視她,如何聽不出她話裡帶刺?

因爲心裡悵惘,自己說話也不免尖酸了些:“皇上天恩澤被六宮,對誰不是一樣寬厚?妹妹宮人出身,卻聰慧異常,從綵女到才人不過一年的事情,又以從六品位份承寵有孕晉位美人,其實說起來,皇上爲了妹妹也算越了祖制,只怕他更寵妹妹一些。不如請妹妹替本宮走一趟,或許皇上看在妹妹與顧常在交好的份兒上連她一併饒過也未可知。”

出身永遠是她的軟肋,陶美人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被我噎的說不出話。

寧妃見狀打圓場道:“皇上性子倔強,只怕輕易勸不動,本宮已經遣人如實回稟太后,想必一陣子就要過來。皇上仁孝,太后的話不會不聽。”

說話間,卻見康延年疾步出來,“各位娘娘,裴娘娘醒過來了!”

他頓了頓,又悄聲道:“奴才給衆位娘娘提個醒,皇上剛纔已經金口封了裴娘娘爲月華夫人,娘娘們進去時說話切記小心些,別讓皇上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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