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司成想起那天的事來,他一陣陣地苦笑,那大約是他這輩子最難受的一次了,記憶也就深刻得多,“風少要是還晚一點進來,我就要鑽桌子了。王葉平和佟子真估摸着也沒想到這姓趙的人這麼能喝,他們看我有些不行了,幫我擋兩碗,就這樣,一頓飯吃了一小半時間,我就暈暈乎乎了。就在這時候,外面開始喧囂起來。”
不用說,是陸遙風到了。
陸寒筱就聽得越發認真,她一雙眼睛本來就亮,此時說的是她哥哥少年成名的事,就越發興奮,一雙眼睛比星子還要亮,她差點都跳了起來,“我哥哥打進來了?”
蕭司成沒想到她會這麼興奮,他用看妹妹的柔和的目光看她一眼,點點頭,轉而對着林孝之認真地講起來,“王家住的是那種老式的四合院,一共三進的院子,我們在第二進的天井裡喝酒。第一進是王家的門戶,平常有徒子徒孫守着,一般都由王葉平的幾個關門弟子輪流值守,等我們聽到聲音的時候,他已經打到二門上來了。”
“啊!”聞繡驚呼了一聲,她這麼些年跟着林孝之也很走了些地方,也結交過幾家武林中的人,陸遙風能夠打到人家的二門上去,可見外院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敗在了他的手上。
那時候,他只有十三歲呢。
她常聽自己的丈夫說陸遙風少年英才,驚才絕豔,他長了一副好皮相,人又總是冷冷淡淡,便顯得格外沉穩,他說話行事極有派頭,但他到底是少年,身材也顯得單薄了些,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有這般能耐。
十三歲,便跑到被人家門口去打擂臺,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見所有人都開始認真地聽,蕭司成便清了清嗓子,將聲音放得稍微大了一些,“嗯!”這算是應了聞繡的那聲驚訝,“他已經打到二門上來了,王葉平當時冷笑了一聲,不說滄州,整個北方他的名頭多響啊,有‘神力千斤王’之稱,他習查、滑、炮、烘等拳,熟習彈腿諸技。他是靠洪拳和子午劍揚名江湖,但他的青龍劍集各家之長,又吸取了西歐擊劍和日本劍道的優點,結合自己的心得爲自己所創。”
也就是說,王葉平在江湖上已經是個成名人物了,諸多種種,只能說,他已是外家功夫中的大家。
而陸遙風,卻只有十三歲,連毛都沒長齊。
“一開始,我們都以爲是誰呢?還討論了半天,王葉平也沒有想出,他到底得罪過什麼人,現在弄得別人尋仇上門來。那天在外院值班的是他的大徒弟,跟了他二十年,習得了他功夫中的精髓,他是陪着風少進來的。等我們看到來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時,都驚呆了。最誇張的是那姓趙的東北人,他哈哈大笑完了之後,就將手中的酒碗朝風少一擲過去,滿滿的一碗酒送到隔了十米遠的距離,隔空送到風少跟前的時候,竟然滴酒不灑。我早就知道這人不是等閒,也沒想到他就這麼強。”
“這人到底是誰?”林孝之再也忍不住問,東北那邊出了名的人還有幾個,他也都聽說過,但想不出有誰是姓趙的。
蕭司成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大約不是不知道餓,只是那人,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不願出名,也就隱了姓名吧!江湖中有許多性情脾氣古怪的人,林孝之也就沒有再追問了。
“我三哥跟那人動手了嗎?”陸寒筱很緊張,隔空拋出一滿酒,一滴都不灑,平平地送到別人面前去,那是怎樣的能耐?從前,陸寒筱聽都沒聽說過,她卻相信,蕭司成這個人從來不說假話,也不說虛話,他說一是一,是個極講道義的人。
“我一個外行,都能看出那碗酒帶了多大的勁道,又是朝着風少胸口平齊過去的,讓人避無可避,要是風少接不下來的話,不說死,也一定是重傷難愈。”蕭司成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頓,他有些沉浸在當時的回憶中,他此刻的神情很肅穆,語氣裡帶着緊張,可想而知當時的氣氛,“旁邊王葉平和佟子真都朝那姓趙的瞥了一眼,有些怪他出這樣的重手。要是個成年人上門挑釁也就算了,來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誰又沒有年少衝動的時候呢?王葉平一步上去,想去搶那碗酒,他是怕風少會被傷了性命。”
“這人,真可惡!”陸寒筱將手裡的筷子往桌上一拍,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她一定要好好練武,將來爲三哥出這口氣。
蕭司越見她如此激動,明顯是被氣得,想到他把她那哥哥看得比眼珠子還重,就有些氣,他待她哪裡就不如她哥哥了?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冷哼一聲,以示警告。
蕭司成卻是呵呵一笑,安撫地摸了一下她的頭,暗示她不要緊張,“王葉平又沒有踩風火輪,哪裡就趕得上那碗酒去得快,那去勢又格外兇猛。風少也估計也沒想到有人出手會這麼快,有些偷襲的意思,他狠狠地瞥了那姓趙的一眼,朝旁邊挪了一步,他擡了手,也不知道他使了什麼巧勁,那酒碗就往回,大有哪裡來就到哪裡去的意思。”
“好!”林孝之大喜,他都來不及聽結果,就端起酒盅,朝蕭司成敬過去,“當浮一大白,只可惜沒有酒碗,我們這裡不興用大酒碗喝酒。”
開玩笑,這精釀出來的酒多稀罕,今年南方那邊的雨水不好,好楊梅也很難得,總共就得了兩罈子,哪裡經得起用大酒碗來喝?林孝之在想,幸好他結交的人裡頭沒有姓趙的那種,要不然,他怎麼招待得起啊!
蕭司成笑了一下,他端起酒杯,和林孝之的輕輕一磕,白瓷酒盅就發出了清脆的一聲響,卻聽得旁邊的人心裡煩躁得很。聞繡在旁邊佈菜,催陸寒筱和陳寧筱吃菜,“雖然這天氣有些熱,還是要趁熱吃啊,這酒釀丸子冷了就不好吃了,還有這米酒湯圓,舀到碗裡吃,這藕在前朝可是供藕呢,嚐嚐!”
陸寒筱哪裡有心情吃東西,她急着聽下面的故事呢,但也不能說讓蕭司成放下杯筷專門跟她講故事啊,她夾了一片藕放到嘴巴里,慢慢地嚼着,等着蕭司成抿了一口酒,又舀了兩勺陰米肚片湯去嘴裡的酒味,再聽他說下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