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成功地讓我從夢裡醒了過來。
眼睛還在痛,但好在周圍的光線並不亮,只有牀頭燈開着,橙色的光芒,讓他那張精校細琢的偏白臉孔,看起來特別的溫柔。
我也是從燈光判斷我並沒有走錯房間,溫勵房間的牀頭燈是藍色的。
但我想不通他爲什麼會躺到我的牀上,瞬間覺得更委屈。他的誠實讓我覺得這件事毫無緩轉的餘地,因此,此刻的氛圍讓我分外無力。我知道我不可能拒絕他,我要治子衿的病,也怕他把我送進監獄……他前些日子這麼說過,人和人的關係,我不是不懂,一旦分手了,情分就沒有了。
所以我沒有權利發脾氣,明天早晨起來,一定要重新揚起笑臉。但現在不行,我不是演員,做不到立刻就開心,所以,還是不理智的背過了身。
溫勵也沒抗拒,只是一手墊在我的腰下面,摸着我的肚子,一手握着我的手臂,輕輕地吻着我的肩膀,過了好一會兒,才聲音低低地說:“白天對你的說的事,其實我沒有說完。我可以解決的,會找到很好的辦法。”
他說話時我正在抽鼻子,所以我沒聽清,但隱約覺得是好話,便扭頭問他:“你說什麼?”
他稍稍擡起頭在我眼角親了一口,然後微微地勾起了脣角:“我叔叔的意思不等同於我的意思,他十分疼愛我,而且他唯一的兒子並不成器。事實上董事長四十歲後做纔是最合適,我也並不覺得和黑幫牽扯對做生意有好處。”
我這次是真不懂了:“你下午說的跟現在不一樣……”
“是,我只說了前半段。”他把頭靠到我的脖頸裡,吸着氣,笑得很無奈:“因爲我……我談過一些戀愛,但從前並沒有對誰產生佔有慾,也不會經常妒忌。但你不同……”
天哪,我突然不生氣了。
不僅不生氣,我甚至有點懵了,心在狂跳,緊張得想要顫抖。他是不是要對我告白了?我的天平完全傾斜到了期待被告白這件事上,甚至在這一刻覺得他是不是要二婚都不是很重要了。
我是不是太二缺了?
我傻得說不出話,好在溫勵也無需我插嘴,只繼續說:“也許是因爲你很笨,笨到分不清覬覦你的男人和普通朋友的區別。也許是因爲你很可愛,讓我倍感壓力。也許是因爲你我之間,始終都沒有承諾……總之我總是非常的妒忌,我討厭每一個企圖接近你的男人,甚至會遷怒於你。我試圖控制它,但總是做不到。”
我吃力地轉過身,鑽到了他的懷裡,仰起頭,看着他泛青的下顎,小聲問:“你找過很多女朋友嗎?”
溫勵一愣,隨後低下頭來,額頭抵着我的,怪無奈地嘀咕:“寶貝,這不是重點。”
“那……”我換一個好了:“你初戀是幾歲?”
溫勵乾巴巴地瞅着我,半晌才說:“十六歲。”
“媽呀。”我忍不住感嘆:“未成年。”
“在米國一般都是十四歲開始戀愛,我爸爸比較傳統,所以我纔會十六歲。”他可憐巴巴地解釋:“不算早了。”
“那你第一次是幾歲?”我承認我好奇很久了,一直不敢問有木有!
“我不是說了嗎?”溫
勵滿頭霧水地看着我:“十六歲。”
我繼續感嘆:“未成年。”
“你已經說過一遍了。”他說:“其實這很正常,在米國十六歲已經成年了。”
“那……”我不甘心,我第一次是跟他,我覺得不公平:“第一次是個什麼樣女人?好看不好看?”
“好看。”溫勵老實巴交地說:“她是個白人,比我大兩歲,是我的學姐。”
我不高興了,撅起嘴巴,問:“比我好看嗎?”
溫勵露出了滿足的微笑:“嗯……”
這次我是真的不爽了。
我覺得他這種受過紳士教育的人,不應該對我這麼說。
他應該撒謊纔對,撒謊說我漂亮,這是對我最起碼的尊重嘛!
我氣得幾乎變成一隻松鼠,而溫勵就是愉快地微笑,眼裡充滿了惡趣味。末了,終於湊過來,在我嘴邊咬了一口,狎暱:“你認爲追究她是不是漂亮有意義嗎?至少在我眼裡你更可愛,更讓我着迷。”
這麼漂亮的話叫人怪臉紅的,我傲嬌地問:“真的嗎?”
“真的。”溫勵說完,沉默了一下,聲音又低了下來:“爲什麼突然帶走話題?”
“啊?”
“我在對你解釋今天的事。”他認真地看着我,說:“我會盡力去解決它,至少爭取一個最好的結果。我不能承諾得太絕對,因爲一旦做不到就是在撒謊。”
我看着他,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是我傲嬌,還是我沒有安全感。我很喜歡他,但這種感情時而多,時而少。
當他對我好時,那種喜歡的感覺就會很多,然而當他說那些讓我沒勇氣的話時,就變得少了很多。
所以他說的這些話,我不能說不信,卻只覺得心裡在敲鼓。我原本就是配不上他的,這種事一次提醒我會忘記,兩次會強迫忘記,次數一多,就不再抱有希望。
因爲沒有人比我更明白,貧窮和災難所帶來的傷口,究竟有多麼艱深。
但在溫勵殷切的眼神中,我還是點了頭,說:“我知道了。”
他看着我,久久沒有說話。
這樣的眼神令人尷尬,我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心裡愈發不安,只好挑出一個話題,問:“你跟你叔叔的關係好嗎?”
“我從小就把他當做偶像。”溫勵似乎也在等待話題,趕快就接上,說:“我叔叔和我爸爸不同。我爸爸常常稱自己是生意人,別人叫他富豪時,他就會強調,說自己是一個生意人。但我叔叔不同,他非常喜歡被尊重,而他也的確比我爸爸更犀利,他賞罰分明,有很強的直覺和判斷力,我爸爸則太隨和。”
不知怎麼得,這叔叔聽着就有一股子腹黑味兒,不由讓我腦補了一個面容冰冷的黑西裝大叔。
而他爸爸則光聽描述就令我好感倍增,生意人這個詞,很容易就讓我聯想到了民國電視劇裡那種穿着長袍,戴着瓜皮小帽的藥店老闆,還要戴小圓眼鏡,總之透着慢慢地溫和感。
我這樣的小孩子當然比較喜歡後者,便問:“那你崇拜你爸爸嗎?”
“怎麼說呢,我是從這幾年開始喜歡我爸爸的,以前我認爲他總是一
副好欺負的樣子。”說到這裡,溫勵的神色有些傷感,手掌撫着我的腰,低聲說:“雖然米國是移民國家,但我們依然很難融入他們的社會,而白人的性格熱情,就像我媽媽和莫妮卡咕咕那樣。可我爸爸認爲謙和容忍才更重要,他也這樣要求我,所以我小時候,其實在同伴中間吃過一些苦頭。”
我有點沒聽懂:“他們欺負你?”
“是。”他的神色並不是太難堪,而是相對輕鬆:“mix的生活並不好過,因爲小孩子喜歡跟自己相同膚色的人交朋友,而我……”
我明白了。
哪邊都會將他當做異類。
我不是一個很會安慰人的人,所以我每次安慰別人的方式都是跟對方站到同一戰線,告訴他們我也經歷過相同的事,給對方一種“你不是一個人”的感覺。當然,我會有這種特技,也是因爲我經歷的苦逼事比較多。
便笑着說:“你說的這種我也有啦,因爲我家附近的小孩子都知道我是領養的,有的乾脆亂傳說我是我爸爸養小老婆生的私生女,所以他們都不跟我玩,說我身上有細菌,還有人說,別人不要的小孩肯定是壞小孩。”
溫勵一愣,隨後摟住了我,輕聲說:“別說了,不用想那些,你不必奢求所有人都理解你。”
“對啊。”他把我的臺詞都搶走了:“開始我是這麼想的,但他們總欺負我,用石頭丟我,後來……”
我連忙住了口。
一時間沒有想到更好的話。
溫勵已經跟上了,問:“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沒、沒什麼……”我想到話了:“所以你知道的,我肯定不會喜歡樑正則,他也不會喜歡我。因爲我們後來搬家,就沒有小孩知道我的事,也就沒人欺負我,但樑正則還欺負我。這就像你不喜歡那些排擠你的小孩一樣,如果她們中有一個女孩子對你告白,你會覺得她是真的喜歡你嗎?”
“的確對我告白了。”溫勵認真地接上:“而且不止一個。”
“唔……”
我被噎得臉紅脖子粗。
溫勵又問:“你剛剛的‘後來’到底是在說什麼?”
真討厭。
我用自己可愛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瞅着他,咕噥:“不說不行嗎?”
溫勵認真道:“不行,我覺得這句一定非常重要。”
我被他這種緊迫盯人,甚至略有點發怒的眼神嚇着了。只好戰戰兢兢地說:“後來我弟弟幫我報仇了,把那幾個小孩子都打跑了……”
溫勵果然沉默了。
臉上的表情也不太好。
我偷偷看了他一會兒,心裡很不安,猥瑣地嘀咕:“他是我弟弟嘛,所以他幫我打架也是應該的。難道你喜歡看我被人欺負,然後只能偷偷到被窩裡哭嗎?那樣子不可憐嗎?”
溫勵忽然笑了,伸手捏我的臉,且壓過來親了幾口,問:“你在跟我抱怨嗎?”
“啊?”
他在說什麼?
“躲在被窩裡可憐的偷偷哭,是你剛剛的樣子嗎?”他一寸寸地吻着我的臉頰,鼻翼,到嘴脣時,笑容很壞:“還咬着被角,樣子好委屈,像只可愛的小貓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