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握住她的手,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對不起,我……溫勵不喜歡我跟阿狸經常來往。”我把綁架那次的事說了一遍,“他那樣對過我,我也不敢跟他走得太近。”
她默了默,跳到了下一話題:“後來你來我家,那麼說,我又覺得你老公肯定知道點什麼,也許你也知道……對不起。”
我連忙掏出電話:“我問問他。”
“別。”她按住我的手,顫聲說:“別讓他知道了,別讓任何一個第三者知道。”
我不可能再隱瞞了:“那個說看見你的,是太子的朋友。”
她愣住,看着我。
“他說擔心你,纔要我問你。”我決定說點好事:“我覺得他心裡好像也有你。”
她輕輕地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我也發覺,現在說這種話有點無趣,便閉了嘴。
兩個人各懷心事地坐在這裡。
我不知道這件事要不要告訴溫勵,真怕溫勵真的知道。他提醒了我很多次,可我懷疑得那麼偏,覺得好自責,好難受。
過了好一會兒,我對葉子說:“我真的覺得這件事有必要告訴溫勵,我不說你被欺負了,只說被騷擾了,行嗎?”
“別了。”葉子糾結了好一會兒,才說:“其實還有個事一直沒告訴你。”
“還有?”
“嗯,我爸爸以前,無意中碰到一次黑社會交易,他是唯一的證人。”她說的這件事我完全沒聽說過,看來是機密:“警察審他,他就說了,通過這個好像抓了不少人。頭目也死了,前幾年我家一直被保護,後來慢慢才放鬆了一些。警察說我這次對方策劃得很周密,像是有組織的,很可能是被報復的,所以不讓你說。”
我不由有了一個懷疑:“你說咱們這邊有多少黑幫啊?”
“不知道啊。”
“我啊,其實想過讓你問問那個阿狸怎麼樣,但我爸爸說黑社會之間都有來往,沒準當着咱們的面說沒什麼,回頭再送個信。”她低聲說:“還是交給警察解決吧。”
“好。”我明白這件事的厲害:“我保證不告訴別人,也不告訴溫勵。”
“管護着我全家人的安全。”她明顯是下了很大決心:“你可千萬一句都不能漏。”
“好。”我還得問問:“那我怎麼跟太子說?他那人挺聰明的,要不是他問我,我真都沒想到要問你。”
“就……”說到樑正則,她就有點遺憾:“我跟他啊,分手時候就說開了。他是個關照朋友的,心裡也總覺得有點對不住我。但這種事……我還是不要告訴他了。你就說他朋友真看錯了,就這樣說就行了。”
這天我很晚纔回去,並不是要仔細地問這件事,而是跟葉子聊了些小時候的事。
我心裡說不出的難受,這跟對陸瑤的愧疚完全不同。葉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受傷害的同時,我在想那些有的沒的,質疑她的人品,跟她吵架、冷戰。
我們高中到現在,算下來五年多了,我竟對她沒有信任。
我覺得自己很噁心,一想到是她來主動找我道歉,我就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我甚至還懷疑,她說她家裡的事是不是安慰我?實情是不是與我有關?
我好想問問溫勵,可我又答應了她。
回家後,溫勵正在書房,我沒跟他打招呼,徑直回
了臥室。想用睡覺來逃避這件事,卻怎麼都睡不着。
輾轉反側到很晚,聽到了溫勵的腳步聲,他走路相較一般人要輕不少,傳來的聲音很均勻,坐到牀邊時,淡淡的薄荷味襲入鼻尖,我聽到他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睜開眼睛,瞅着他,真的好想問他,很難才忍住了那些話。
他開始瞎猜,摸着我的臉,問:“是不是想家裡人了?”
我搖頭:“也不是。”我決定說件小事:“掃完墓之後,碰到了樑正則,我們一起去看了看陸瑤,他告訴我陸瑤自殺前給他打電話說的話。我可能是因爲這樣,覺得有點迷茫。”
“爲什麼迷茫?”
我把樑正則的那些話學給他,說:“我忽然覺得他的話也很有道理,可還是禁不住愧疚。”
“這就是人性。”溫勵微微地笑了起來,灰藍色的眼珠裡流淌着溫柔的光:“因爲在這件事上,你跟他都沒有做錯什麼,他講得本來就很對。可即便是這樣,她也因爲這些情緒自殺,從而讓你們覺得自己是有責任的。這其實就是很多用自殺做威脅手段的人的期待,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爲沒有善良,就沒有人性。”
我一面聽他說,一面點頭。
如果陸瑤活着,大約我們會覺得她很懦弱,可她死了,即使在法律上,死亡也是唯一的極刑。
即便她有做的不合適的地方,我們也沒有權利說。
溫勵多多少少安慰到了我,雖然葉子的事還是讓我好糾結。
這樣沉默了許久,溫勵忽然問:“聽說你掃墓之後去了葉子家?”
我點頭,努力地笑了起來:“找她聊天,然後她給我烤了蛋糕,吃了一肚子她的好吃的。”
他失笑道:“我們家的吃得不夠多嗎?我只是不希望你吃零食而已,對身體沒有好處。”
“所以我偷偷吃了呀。”我對零食比較有度,溫勵也不會管得太寬:“再說別人家的吃的總是好吃一點。”
他笑了起來,摸了摸我的頭,俯身給我印上了一個吻,柔聲說:“我要忙到很晚。”
我摟住他,說:“那你不準把我弄醒。”
“我會輕點的。”他壞笑着,用手捏我的鼻子:“早點休息吧,什麼都別想,好嗎?”
“嗯。”
溫勵走後,我鬆了一口氣。
覺得自己演得應該還蠻不錯,我果然是個藏不住秘密的人。
這樣又過了幾天,我每天晚上都找藉口去找葉子,這樣的時間多了,她就笑話我,問:“你是不是怕我自殺啊?”
“沒啊。”怎麼會呢?
“那你每天都來看我,跟探病人一樣,很奇怪啊。”她安慰我說:“說不介意不可能,不過我常常告訴我自己我被狗咬了一口。萬幸不是第一次,也沒那麼恨太子了。”
我按耐不住八卦的心:“他跟我說你跟他就一次。”
“他連這個也告訴你?”
“別誤會。”我見她發怒,忙說:“照我的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是他覺得你很難搞定,你很喜歡他,他才搞到手一次。對我說你不是那種鬼混的人,怕你男朋友人不好。”
“是隻有一次。”她說:“就高三上半年,有一次有個男生說看到我倆去開房。那是真的。”
我記得那件事後不久他倆就分了:“那爲什麼還分手?”
“因爲他抱着我叫了別人的名字。”她略微有點傷感,但很快就笑了出來:“我以前覺得他沒有喜歡的人,沒想到還挺長情的。第一次本來就……很緊張,沒敢想一輩子,但也的確有很多期待,一下子全碎了。”
“我怎麼覺得我又問了不該問的……”
“我很彆扭,真的溫柔,我現在特別扭。”她說教似得看着我:“首先我肯定不會自殺,最難熬的那幾天已經過去了。但你知道我現在的心思嗎?我就想你跟以前一樣,別好像對不起我什麼的,別這樣,真的。特不舒服。”
我點頭,先說:“我知道了。”雖然矯情,卻還是忍不住,“我也沒說愧疚什麼的,可能有吧。主要是我很心疼你,覺得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真的,你一直對我好,我就你這一個朋友,當親姐姐看待的,我……”
她笑了起來,問:“你逗我哭呢?”
“沒啊……”我還是幽默點:“我這不是表達我對你的基情嘛。”
“嚇我一跳。”她白我一眼:“還以爲你要掰彎我呢。”
“這個真的可以有。”
“這個真沒有。”
然後我倆都笑了起來,彼此的心思是一樣的,希望營造一個開心的氣氛。
有過了一段日子,轉眼快要春節。
晚飯過後,溫勵忽然叫我陪他喝晚茶。
他一般都是一頭鑽進書房裡,忙他的事情,不到半夜絕不回來。
所以他跟我聊天真是讓人太意外了,閒聊了一會兒有的沒的,他突然說:“我朋友前幾天給我發了一封郵件,是米國的一所大學。一位大師在那邊開了一間國畫班,說想要一位助手,我記得你的朋友,葉子是學國畫的嗎?”
“是啊。”我忙問:“待遇那些怎麼樣?”
“大師姓劉,很知名,我小時就陪着我媽媽見過他,人很好。”溫勵說:“待遇是不錯的,年薪在三十萬左右。我保證是個好工作。”
我看着他的臉,心裡莫名地“咯噔”了一下:“你爲什麼突然給她找工作?”
“恰好看到的。”溫勵從表情到語氣都十分自然:“我啊,原本是想請他們留意你,但恰好有了適合她的,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去米國發展。”
不對勁,任誰都覺得不對勁。
我忍不住了,問:“你是不是……專程找給她的?”
溫勵搖頭:“真的不是,你不要多心。只是因爲她是你的朋友,又恰好有這樣的一件事。”
“不。”我咬咬牙,開了口:“溫勵,首先我絕對相信你跟葉子之間什麼都沒有,很清白。說實話我問過她,你們兩個我都相信……雖然我之前懷疑過。”
溫勵眯了眯眼,沒有說話。
“可我有權利知道對嗎?”如果溫勵已經知道了什麼,他又有合適的理由,我就更好去跟葉子講,也許也能幫助她抓到欺負她的人:“我覺得她有秘密,你也有秘密,是同一件事。既然葉子是我的朋友,那我有權利知道。”
溫勵極認真地看着我,目光裡帶着研讀,許久,斂起了笑容:“看來你我已經心照不宣。那麼我可以說,的確,如果她不是你的朋友,我會認爲幫助她也是在浪費時間。可在我的立場上,我非常爲難,我承諾過別人,因此不能說。你只要相信,我希望她去米國是出於善意,是希望她可以少受傷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