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絲集團南方分廠的廠長和會計,早早已等在康骨醫院的門口,見李秘書和楊思芳打車上下來,就忙過去握住手說:“李秘書和老闆親來,恐迎不周啊。”
李秘書笑了說:“趙廠長客氣,這次來又打擾了你們的生活和工作。”
“這也是工作嘛。我昨一接到楊總電話,就和會計一起趕到醫院交了錢,現在已住進單間了。院長也親來探望,說已無大礙養養就好了,小夥子好得快。”說着引領大家一起來到張來的病房。
張來媽聽到這很高興,又見有這麼多人關心兒子也很感動,見了兒子不免悲泣。張來看到爸媽棉花都來了,以往的故作堅強和孤獨相思,化作無數滴淚水抱緊媽媽淌滿臉龎。棉棉媽見了想起自己的兒子,心裡一酸也流下淚來,棉花見了眼圈也紅紅的。
楊岸香反笑了說:“現在張來不好好的嗎,怎的都那麼傷心。要知人這一生是有需多坎的,一個一個地去邁,哪個邁不過去也就去了,邁過去就是我們劫後的開心。”
李秘書和楊思芳也過來勸慰,張來媽纔不那麼哭了。
在大家都勸慰張來媽時李秘書拉過趙廠長說:“鋼管廠那面有沒有來人?”
趙廠長苦笑了一下說:“來什麼,鋼廠那面年年都有傷亡,已習以爲常,再說張來只是一個拉貨的能推就推,誰也不會管這個事。”
“那可不行,人是在他們那出的事,不能不負責任一推了之。”
張來媽聽了憤恨地說:“是啊,砸斷腿就白砸啦。”
李秘書說:“嫂子你不要急,我們會向他們討說話。”
趙廠長說:“沒有楊總指示,我還不敢冒然前去。那鋼廠雖不比咱集團,但已是一家年納稅過億,被評爲最具有成長力的百強民營企業。老闆朱小八是一個退伍軍人,曾經參加過對越自衛戰。回來後自己捲菸賣酒,賺了一些錢。後來這裡突然建起了很多金屬傢俱廠,需要大量薄壁鋼管。朱小八就看到了商機,借錢買了一臺管機,開始制管,產出的管供不應求。卷管要比他捲菸來錢快得多,很快他把管機增加到了二十臺一百臺。接着又建起了鍊鋼廠出鋼坯,熱軋裁剪一條龍。企業做大了,什麼領導也就攀得上了,連自己都是人民代表,最後稅也可以不全交了。不過朱小八這個人看着還挺好的,有幾回市裡開會坐在一起過,只是他手底下有幾個人不好惹。比如人事部的這個郝處長,雖然姓郝可並不好,本是心狠手辣鬥狠之人,哪裡還有人性。做爲人事這個部門,是最懂法律的,可這個郝處長眼睛裡從來沒有法律,人們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沒法律”。朱小八把他安排在人事處那是安排對了,光每年工傷事故那給他省的錢就多了去。你出了工傷缺了胳膊少了腿或者小命交代在他那了,要按國家法律找他賠償。他把臉一拉說:你說的是國家法律,要賠償你找國家去,我這沒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法律。要賠償就聽我的,要不你拿出你吃奶的勁找你的法律去。可誰也不知道吃奶的勁到底有多大,只知道信心滿滿去找到法律。可找到法律法律會告訴你,你去廠裡開這個證明那個證明,蓋這個章那個章去。然後你會發現你使着吃奶的勁轉了圈之後,又回到沒法律這了,沒法律當然也不會給你開證明蓋章,然後你吃奶的勁已使不全地向法律去訴委屈。法律也無比委屈地跟你說,你沒證明沒有章我也無能爲力。最後你一點吃奶的力氣也沒有地回到了沒法律那,答應沒法律的賠償。沒法律一看你一點吃奶的勁兒都沒有了,開心地笑了說,回去等着吧,我向老闆回報回報看這樣行不行。這一等,等得你喝水的力氣都沒有了,等得你只想着怎麼自殺,而不是想着賠償,這就是沒法律的拿手本事。”
楊岸香聽了捂着肚子笑彎腰說:“那這國家的法律是擺設了?世上竟有這樣沒法律的人?”
趙廠長忙笑了說:“我也只是聽說,只是聽說。”
張來說:“是真的。我在那拉管聽到他們議論過,裝卸工上下班出了車禍,都不算工傷的。”
棉棉媽聽了害怕極了,手一抖嘴脣一哆嗦,就把心裡唸叨的話給說出來了說:“棉棉怎麼找個這麼一個班,這要出嘍事咋辦啊。”
李傍晚說:“大娘沒事,棉棉哥心細出不了事,也就到不了沒法律那。”
張來媽說:“當上這樣一個廠子,也只有盼着不出事了。”
此時外面也已熱鬧非常,醫院裡的許多人都在議論着那個昨天被趕進樓道,今天卻住單間又來這麼多人探望的年輕人。
有認得趙廠長的說:“那個人我認識,是思絲紡織廠的廠長,昨就是他帶人來交的錢,連院長都來了。”
“那孩的腿是怎麼傷的?”
“在朱小八管廠讓管給砸的。”
“哎呦,這下可砸着茬了……”
馬照福正帶領他的骨幹精英參觀康骨六千多萬引進的骨科設備,突聽思絲集團來了不少人,便想到了他的夢中情人楊思芳,好奇地過來瞅,正看到楊思芳去洗手間返回的背影,他便伸長了頂着個禿頂的脖子喊:“芳芳、芳芳……”
楊思芳聽喊回頭看想,這兒有認識我的?叫的這麼親切這麼肉麻這麼酸牙。一回頭,只見馬照福露着倆大板牙,在外圍正在笑呵呵地向她揮手。楊思芳快步走過去說:“你怎麼也在這?”
“我在這不稀罕,你怎麼會在這?一開始我聽他們議論思絲集團什麼的,我以爲楊總在這裡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你在這。”
“我來看病人,咱們那過來好些人呢。你過來吧,我讓他們放你。”
“我——我——我過……”
“老馬,原來你在這。你來是看我們的設備還是來看我們醫院美女的?”那個“去”字還沒說出口,馬照福就被人一把抓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