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了李二和之後李氏果然像常相逢意料中的那樣,再見他們沒有什麼好聲氣,倒是郭氏跟常相逢賠了不是,不過一是這事兒不怨郭氏,二是常相逢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會叫竇二帶他們去見令狐儼了,所以郭氏來說,她也只是告訴郭氏竇二跟令狐儼沒有半毛錢關係,也夠不着帶着旁人去見令狐儼,順便也將明年未必能再往令狐家的鋪子送涼粉兒的事情說了,免得明年令狐家不收涼粉,他們再落埋怨。
郭氏比她的那個兄弟媳婦明理的多,何況自己的妹妹在谷水已經站穩了腳跟,雖然沒有大把的銀子入賬,但是這兩個月下來,家裡的生計明顯好了,連帶着丈夫的身體也好了許多,她對教會他們做涼粉的常相逢只有感激的。
至於常相逢說給令狐家送涼粉兒的事兒,郭氏並不像李家那麼熱衷,竇春是在外頭當掌櫃的,郭氏自然明白令狐家在洛陽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別說竇二,就算是竇春的東家,也不可能見着令狐儼一面的,李二和說什麼叫竇二引薦他去見令狐儼,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不知道天高地厚!
見郭氏並不在意,常相逢也算是放心了,她對竇七爺一家是滿心感激的,也不願意因爲這件事惹了老人家不開心,現在郭氏能理解,竇七爺那邊自然沒有什麼問題了。
“相逢,你也十五了,就沒有想過以後的事兒?要不要我跟你姐提提?她在這片兒不認識什麼人,若是信得過我,你的親事就交給我來辦了,”郭氏很喜歡常相逢,雖然她的性子野了些,也潑辣,但人能幹,也聰明,能當門立戶,也不怕找不到好婆家。
“這個啊?嬸子,您先別忙?,我覺得自己還小呢,再說這家裡也離不開我,”常相逢可沒有想過這麼早嫁人,不說自己年齡太小,在她心裡根本就沒有成年,就說她還沒有完全適應古代的生活,跟着親姐姐的話,她對自己多方包容,說錯話做錯事兒也有會太在意,若是到了另一個家裡去,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唉,你呀,雖然我也是竇家人,但嬸子是真心喜歡你,有些事你小想不到,你娘又是個,”郭氏搖搖頭,這跟着姐姐姐夫過可不是長事兒,“哪有在姐夫家裡長住的?你可不是竇家人啊!”
噢,常相逢明白了,要說郭氏也是好心,“嗯,嬸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剛巧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呢,我想在校場街那邊再開個小吃攤子,自己搬過去打理,嬸子你經事多,你說成不?”
“你?一個人?那不成,所以我說你得趕緊找個人家兒,這樣的話,你去哪裡擺攤兒也有膽氣不是?何況這人手呢?一個人怎麼成?”郭氏覺得常相逢太孩子氣了,也更加堅定了要給常相逢說門好親事的決心,“這事兒你別管了,本來也不是你女孩子該管的,我跟你姐說去。”
這下常相逢傻眼兒了,跟自己姐姐說,只怕姐姐什麼雙手贊成的,“嬸子,我真的是不想嫁,真的!”
“你不會是想着那個小侯爺吧?”關於明奕跟常相逢的傳聞郭氏也聽過一些,尤其是這次常家的事聽說小侯爺暗中給幫的忙,“咱們這樣的人家可高攀不上人家啊,你想當個小老婆兒去受氣?傻女子,有些心思萬萬動不得的。”
提到明奕,常相逢莫名紅了臉,當然,郭氏的意思也正是她的想法,“嬸子你放心,我又不傻,再說就我這性子,是能忍氣的人?我可是要過能當家作主的生活。”
“我看也是,你這脾氣,日子差點兒你能忍,叫你受氣是萬萬不行的,”郭氏抿嘴一笑,對給常相逢踅摸什麼樣的親事心裡已經有了底。
沒成想郭氏的動作倒是快的很,還沒多久呢,常相逢就發覺攤子上來過好幾對母子,每次坐下之後,男青年看自己的目光閃爍,可是又不住的偷偷溜自己,而做娘則拉着自己東問西問,又看手又看腳的,遇到自己跟食客說話多了,還皺眉頭?
“姐,今兒又來的這一撥兒也是來相看我的吧?”終於打發走了一對兒,常相逢將切涼粉刀往案上一放,看着常巧姑,原本她跟常巧姑可不是一班兒賣涼粉,這些日子,常巧姑寧願留了柳嫂在家熬涼粉,也要跟自己一起出來,指定爲的也是這件事兒。
“那你覺得咋樣?春嬸兒辦事真沒說的,這都四家了吧?都是周圍村兒的,我瞧着今天這個姓周的小夥兒不錯,長的好,看着話也不不多,還有頭天來的那個姓郭的,好像也是分金溝的,他娘一看就是個能幹人兒,身上穿的也敞亮。”
這都什麼呀?她跟常巧姑已經說了不想那麼早嫁人,“這姓周的傻兒巴嘰的,就知道呵呵笑,還有那分金溝的,他娘那麼精明,我這性子,能和的來麼?穿的好,你看那衣裳到了她兒子身上,明顯短了兩寸,只怕是借人家的,這也太不老實了。”
“不是還有兩家兒麼?你覺得咋樣兒?”常巧姑見妹妹不願意,也不想勉強,左右郭氏幫她們尋了四家兒呢,“前兒個來的那個,他娘看着可不強,又是個寡?婦,以爲就守着你們小兩口兒過了。”
“算了,寡?婦熬兒,看得比自己眼珠子還重呢,到時候婆媳關係不好處,”常相逢根本不打算考慮這些事,胡亂找着理由。
“我看你是根本不想嫁!”常巧姑也生氣了,將涼粉碗重重的往桌上一墩,“你不想想自己都多大了?我聽春嬸兒說你還想進城裡擺個攤兒呢,不嫁人怎麼擺?”
“你看出來啦?我還真就是不想嫁呢,”常相逢見姐姐生氣了,忙抱了她的手臂搖晃着撒嬌,“那些人我一個也看不上,再說了,不嫁人就不能擺攤子了?那我現在在做什麼?”
“你現在不是有我們嘛?以後呢?先說好了,你一個人我可是不答應你進城,”對於妹妹的終身,常巧姑可不會掉以輕心,堅持道。
“你說我一個人擺攤子,掙錢自己花,多好?爲什麼爲了找幫手就把自己嫁了?那可比僱幾個人要吃虧的多,”古代的媳婦可不好當,尤其是那幾家,一個個看見自己,跟看見搖錢樹了一樣,淨拉着自己打聽這攤子的收入了,甚至還問自己這些都是自己想出來的,那還會做些什麼?
“你怎麼能這麼想?女人家不都是這個命麼?再說你要是嫁人了,你男人跟婆婆也會在你幹啊,怎麼說是你自己掙的?一家人分的那麼清?”常巧姑被常相逢的話嚇住了,怕常相逢再胡說,一捏她的胳膊教訓道。
“一家人是不必分有太清,但前提是‘一家人’啊,我壓根沒有打算跟他們當一家人,”常相逢擺擺手,“行了,這事兒就到這兒吧,你跟春嬸兒說一聲,我這人太挑了,一般的人我是瞧不上的,須得讀書識字才行。”
這年頭莊戶人家讀書人可沒多少,相信這一條就能堵了好多人。
“你想嫁個秀才?像咱們爹一樣?”原來妹妹的心思在這兒,常巧姑也算是放了心了,常安邦去世的時候她已經六歲了,對父親有印象的,在她的心裡,父親確實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妹妹想嫁個像父親那樣的男人也是不錯的。
“那我跟春嬸子說一說,只是想當秀才娘子,你可不能再這麼兇了,以後也要少出來走動纔是,讀書人家可挑剔了,”常巧姑頷首道。
“我要出來走動,還要擺攤子,而且還要嫁個秀才,所以你啊,慢慢幫我挑着吧,”常相逢終於把姐姐給忽悠住了,“要不然以我的人才長相嫁那些人還不虧死了?”
說的也是,自己這個妹妹本來就長的好,興許是能幹又有見識的緣故,這次回來之後常巧姑覺得妹妹身上還有一種她們這些窮人家的姑娘身上沒有的氣度,舉手投足比男人還叫人信賴,這樣的妹妹也確實不是這些天見到的幾家小夥子能配得上的。
“你要真是這麼想,我也依你,只是到時候找到了這樣的人家,你不能再挑三撿四的了,女兒家的好年華可沒有幾年,經不過耗的,而且就算有這樣的秀才,估計家裡也不會很寬裕,你可要做好吃苦的準備,”事涉常相逢的終身,常巧姑又開啓了囉嗦模式。
“知道啦,你先找出來這麼個人,咱們再商量好不好?光yy有什麼用?人也不會蹦到咱們臉前來?”常相逢一推常巧姑,“你快回去吧,中午叫柳嫂子過來給我送飯就行了,你別來回跑了啊。”
中午柳嫂子送了飯來,沒過多久常巧姑也來了,她捨不得未出閣的妹妹成天風吹日頭曬的,執意叫常相逢回去休息,常相逢拗不過姐姐,便將攤子交了,自己跟姐姐打了聲招呼,就又去了校場街。
對常相逢來說,主意萬千,一步不邁的話都是空談,她既然有了進城擺攤子的念頭,就一定會將它落到實處,並做出一番成就才行。
這次常相逢又把那天瞅好的地方細細看了一遍,真是越看越滿意,如果在這地方開個小店兒,既可以吸引來趕集的人,還能包了附近居民,可是轉了一圈下來,她愣是沒有發現一家有轉讓意圖的門臉,尤其是她進到其中一家看過之後,發現那些門面房都挺大的,後頭還帶了院子,這樣一來,租金肯定不會便宜,而且這種地方一般都要一交半年甚至更長,自己手裡只有二十兩,就算是跟姐姐他們借一些,只怕也拿不下啊。
最後,常相逢的目光停在正對着荷花巷的拐角上,這地方雖然已經不屬於校場街的市場了,可是卻跟市場口正對着,如果這裡開上個門,跟開在校場街也沒有什麼區別,只是這裡住的是什麼人呢?
常相逢沿着荷花巷找大門,終於在不遠處看到了,她仔細打量之後,發現這戶人家也稱不上富裕,門前也挺冷清,心一橫便上去敲門。
開門的是一位老太太,看上去五旬左右,看到敲門的是一個小姑娘,倒也挺和氣,常相逢自然不會一上來就說自己是想租房子,甚至是準備將人家的院牆打個洞,只說自己走路渴了,想討碗水喝。
“丫頭快進來吧,到我屋裡來喝碗茶,”老太太姓徐,對常相逢倒也十分的客氣。
“徐大娘,您這院子可不小呢,”常相逢四下溜了一圈兒,這小院兒打理的挺整齊,一邊好像還有口井,滿意度十分啊,“就您一個人兒在家?兒子媳婦都做活去了?”
“唉,什麼兒子媳婦啊,我兒子死的早,媳婦再嫁了,就剩我個孤老婆子守着個孫子過日子呢,孫子去學堂了,”徐老太給常相逢倒了碗自己喝的茶,“家裡沒啥好茶葉,都是些沫子,你別嫌棄啊。”
“瞧您說的,有口水喝就不錯了,我哪裡還嫌棄?”常相逢笑眯眯的向徐老太道謝,“您跟孫子兩個人住多寂寞啊,平時?”
“可不是麼?我平時就做些針線,也沒什麼事兒,孫子從學堂回來就給他做做飯,我又不愛走街串巷的跟人論長短,”徐老太嘆了口氣,“沒辦法,將我家孝琪養大,考個功名出來,也算對得起他們老李家了。”
這家只有一個老太太跟一個上學的孫子李孝琪,常相逢暗暗點頭,將碗裡的水喝完了,起身告辭。
“大娘,你這宅子可真不錯,將來娶孫媳婦儘夠了,”從堂屋裡出來,常相逢情不自禁的轉到東側的廂房,這三間廂房可是能租給自己,連住人帶做生意什麼都有了,“您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啊,這麼好的院子。”
“什麼大戶人家啊,丫頭你是沒有見到城裡的有錢人,咱們這荷花巷沒富人,我這也是當初他曾爺爺幹了一輩子置下的,如今也就守着這院子有個擋風遮雨的地方就成了,這院子外頭就是校場街,一逢上集,吵的要死,”徐老太笑了笑,不以爲然道。
“大娘,我有個想法跟您說說,您看成不成?”常相逢一拉徐老太的衣袖,“我想租您家的這排房子-”
“租我家?你沒地方住啊?你一個小姑娘,爹孃呢?”徐老太算是明白常相逢過來討水的用意了,愕然道,“我們可是安分良民,不收留沒來歷的。”
“不是,您誤會了,我有家的,在東門外半個店兒,那裡都姓竇,我姐嫁到那邊了,我也跟着過去了,”常相逢連忙解釋,“其實我家是開小吃擺的,我看上你這院子就對着校場街口,想着租您半個院兒做生意,您看看成不?”常相逢一揮手,比了個大概的面積,“有您家的這東廂就夠了,您要是覺得吵鬧,我請匠人從中間砌道牆,隔開來,保準不影響您跟孝琪兄弟平時的生活。”
“行了,你走吧,以前也不是沒人來找過我,我呢,雖然日子過的清苦些,但也今明兒就要餓死的,這打牆動土的,毀的可是我們祖宗的基業,這院子我還留着給孝琪說媳婦呢。”徐老太擺擺手,一推常相逢就要將她趕出門去。
“大娘,您聽說我完好不好,我真的是很需要您家這地方,”常相逢可不能這麼容易就被趕出去了,拿出當年幹銷售的架勢,“咱們就坐在這兒聊會兒成麼?你這架葡萄長的可真好,那邊還有石榴樹呢,看樣子今年可會結不少果子呢。”
常相逢人長的白淨,又有禮貌,笑起來杏眼彎彎挺討喜,徐老太也硬不起心腸來動手趕人,直接在葡萄樹下的小靠椅上坐了,“你說你一個小丫頭,纔多大,這種事是你一個小姑娘能做的?你家大人呢?”
向來老年人心就軟,常相逢深知這一點,而且如果她租了徐老太的房子,這交道就要常年打的,與其將來她聽到外人傳來的閒話,不如自己直接將身世說清楚了,遂坐下將自己跟姐姐的情況跟徐老太一一說了。
“大娘,我姐跟我姐夫對我很好,可人家終究是一家人,我老住着也不是常事,再說了,他們活的也不易,我能多賺些也給他們減些負擔,所以纔想着出來開個小店兒,左右我有手藝,您這地方離東門也不算遠。”
徐老太活了大半輩子了,可像常相逢跟常巧姑這樣的命運的還真是少見,早就跟着抹了半天眼淚了,“你這丫頭可真是不易啊,只是這做生意可不像你想的那麼容易,尤其你一個姑娘家出來拋頭露面的,這街上的小混混可不少。”
這個麼?“大娘您不用擔心這個,我這人脾氣也不算好,別看我是個姑娘,也沒多壯,其實身體好着呢,打起架來就算是男人也不憷,”常相逢拍拍胸脯,“再說了咱洛陽城到底時有王法的地方,小混混過來頂多是收些辛苦費,我給他們就是了,大家都這麼過來的,人家能過,我也能。”
到底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條街上姐姐當門立戶養大弟妹的也不是沒有,徐老太看了一眼東邊的廂房,還是有些不捨,這要是一租給常相逢,幾年生意做下來,都不知道要毀成什麼樣子了,以後哪裡還能住人啊,“唉,不是我不想幫你,但是你是做小吃生意的,成日煙熏火燎的-”
這個人家考慮的也有道理,自己還真的不能保證說房子跟沒用過一樣,常相逢決定換個角度,“大娘,孝琪多大了啊?”
提起孫子,徐老太滿臉是笑,“十三了,在學堂裡讀書好着呢,這會兒早,不然中午回來,你還能看見他呢,長多大的個子。”
“在那個學堂讀書?那下場了沒有?”十三有些神童可是能考上秀才了。
“下什麼場啊,他正讀什麼語的,先生說要再等兩年,”徐老太搖搖頭,“就在前頭街上,跟着個老秀才讀書呢。”
“唉,要我說啊,這再好的孩子,也得有個好先生才行,先生要是不出色,好好的孩子也能給埋沒了,這老先生教出許多秀才了吧?”常相逢覺得自己好壞,不過一個人到老了也只是個秀才,估計水平也高不到哪裡去。
“我聽說咱們東城有個鳴鶴書院好的很,您怎麼不把孝琪送那裡呢?”鳴鶴書院在東城可是名校,收費高審覈嚴,常相逢也是有耳聞的。
“那地方一月就是一銀兩子,一年十二兩啊,哪是咱們這種人家上的起的,唉,我對不起孝琪啊,”徐老太雖然手裡有些積蓄,但一老一小沒有其他的來源,終是要坐吃山空的,她也不敢拿那麼多錢給孫子讀書。
知道鳴鶴書院而且也想過送孫子去上就好辦了,常相逢正色道,“大娘您這就不對了,只要孝琪讀出來了,就算是不中舉人,中個秀才,那以後坐館,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中了舉人,那可就光宗耀祖了,只怕李家歷代都會感激您教孫有方呢。”
“可是,”徐老太搖搖頭,她手裡的銀子可是還要給孫子娶媳婦的,孫子讀些書,將來給人做個賬房也不錯的,“唉,誰叫咱們窮呢。”
“那大娘,您看,如果您將這半個院兒租給我,我一月給您一銀兩子,我也知道這三間房將來肯定是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可是現在它雖然很乾淨,也只是空着,什麼也做不了,如果租給我,可是一月能給您賺上一兩銀子的,孝琪上鳴鶴書院的事不也解決了?咱們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啊,何況你家孝琪還是個聰明孩子,您不能因爲捨不得三間房子,就擋了他的前程,”常相逢苦口婆心道,“咱們退一萬步講,孝琪上了鳴鶴書院,沒考到功名,但他是鳴鶴書院出來的學生,將來找事兒做的時候,只怕也比跟着那老秀才容易些。”
“還有,如果孝琪讀出來了,哪怕只是個秀才,將來說媳婦那比現在說的要強上許多吧?”孫子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常相逢抓住重點狠狠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