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投鼠忌器,怕跟唯一的庶子疏遠了,倒讓二老爺藉機佔了上風,把閔氏安排進了後院,那閔氏自己獨佔了一個小跨院,身邊只用自己的婆子丫鬟,二老爺對她又大方,一時間竟是風頭無兩好看的小說。
閔氏“老實”了兩三天,便跟二老爺哭訴說府裡的人都不理她,待着沒意思,纏着二老爺天天帶她出去玩,不到天黑不回來,買的東西大包小包的往房裡搬,把二太太氣得直罵全文字小說。
不過二太太也不是吃素的,她雖有顧忌,卻把大太太推了出來,尤其知道了那閔氏的底細後,就更是穩坐釣魚臺了——大太太是顏家宗婦,怎麼能容許一個不知幾道婚的娼婦進顏家的門、在顏家紮下根兒?
二太太索性裝起了病,還把獨子和女兒們叫到身邊“侍疾”。
二太太這麼一退,把大太太氣得不行。
閔氏這事兒,只能私下裡處理了,若是鬧到外頭去,丟臉的就是整個顏家——把個暗門子的髒女人當成良妾弄進家裡,不管是什麼原因,都是醜聞,都夠讓人蔘一本的,且不說大老爺和三老爺會受怎樣的牽連,二老爺的舉人功名必然岌岌可危,偏偏二老爺迷了心竅似的油鹽不進,這會兒又寵着那閔氏,日夜陪伴着,讓人想找個機會把閔氏送出去都不能,二太太又是個不爭氣的‘窩裡橫’,平日裡咋咋呼呼的,到了正經該出頭的時候反而往裡縮。
真真愁煞人……
溫華冷笑,“這種爛瘡疤就得儘早剜掉,哪怕疼些,萬一過一陣子那閔氏有了孩子,豈不是比現在更難?二嬸年紀不小了,又沒有嫡子,閔氏那樣的人,若是有了自己的兒子,又怎麼會不想着再進一步?”
二奶奶也嘆氣,“因早就分了家,如今二叔就拿着分家這事兒不讓咱們太太多問,只說各房頭各過各的,唉,也多虧了早早的就分了家,若是真讓人因爲這個給彈劾了,一個治家不嚴的帽子扣下來,咱們老爺和三叔都得跟着吃掛落。”
溫華想了想,低聲問道,“咱們太太是真心想把那閔氏弄走麼?”別是在二老爺那裡碰了壁,就不想管了吧?
“這還能有假好看的小說!”二奶奶瞪了她一眼,想想,忍不住叮囑道,“你也別不放在心上,覺得那只是二房的事——都是顏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個二房不好,長房和三房的名聲也要被連累,世上男女立身處世,哪個又能少得了名聲?”
“……哦。”
二奶奶疑惑地看看溫華,“你在想什麼?”
溫華笑笑,“二嫂說的是。……我在想,這閔氏既然從前不是個清白的,總該有些把柄,若是能找着她的把柄,未必治不了她,二叔這邊既然擋着,索性繞過去,只從閔氏身上下手。像閔氏這樣的人,想來最會看人眼色,如今不過是仗着有二叔護着她,才輕狂幾分,與其跟她鬥心眼兒,不如直接讓她瞧瞧厲害,她就乖了。”
二奶奶原先是沒往這方面想,只顧着氣二老爺沒城府、二太太沒擔當了,被溫華這麼一提醒,再一尋思,慢慢回過味兒來,就樂了,“你們這年輕的腦子就是靈,也是,跟她這樣的人費什麼話!把她從前的恩客尋出來,弄到他們跟前鬧一鬧、嚇一嚇,也讓二叔瞧瞧自己的帽子色兒,”二奶奶見溫華神色有異,乜了她一眼,壓低了聲音,“不是我不尊重長輩,可你瞧瞧二叔,年紀一大把了,連個一官半職都沒有,更別說相貌才名,老婆又厲害,就算有倆錢兒,可家裡孩子還多呢!閔氏那樣的婦人若真是良家子,能看中他什麼呀?還不是圖他的錢?”
溫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二嫂,你好犀利——”
二奶奶拍了她一把,笑道,“你說我這話在不在理吧?”
“在理,自然是在理的,不過這事兒該怎麼辦呢?總不能滿京城撒網去找人吧?”溫華笑笑,這法子雖有些損,倒是管用的,只是不能露了消息,不知顏家有沒有這樣的門路。
二奶奶倒是不甚在意,“那些瑣碎事自有外頭人去辦,咱們操什麼心?且等着瞧好戲吧。”
溫華心情大好,晚飯的時候就多喝了一碗肉粥,又夾了塊芝麻餅吃着玩,想着想着,自己就忍不住樂了全文字小說。
當初二太太何等跋扈,明目張膽的壞她生計,鬧得他們夫妻二人沒處躲,這樣的人竟也有今天!
下午二奶奶和她兩個人說到二房長輩的事時,就把屋裡伺候的人都打發了出去,這會兒自然沒人能猜出她爲什麼發笑,千冬膽子大,問了一句,“奶奶,可是有什麼喜事?”
雖然是貼身伺候的丫鬟,有些話也不好說得明白,溫華喝了口水,道,“沒什麼,下午二奶奶講了個笑話,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好笑。明天的衣裳薰了沒?”
千冬道,“已經薰上了,照您吩咐的用了梅花香,過會兒從熏籠上取下來再晾一晾就成了。”
溫華道,“那梅花香宜淡不宜濃,又不能真聞不出味兒來,先薰着吧,夜裡多晾會兒,不怕味道散了。”
當晚歇下不提。
第二天上午,長房和三房的女眷們守在正廳等待,聽到外頭報說客人到了,大太太和三太太就領着女眷們去外頭迎接,走到穿堂時見到了白家母女。
白太太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個子也高,略有些瘦,氣質溫文,一雙眼睛湛然明亮,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糊弄的,她女兒白禾和她差不多高矮,站在她身後微微低着頭,母女兩個長得十分相像,看到白太太,就彷彿能看到十幾年後白禾的模樣。
故人相見,三位太太都有些激動,彼此拉着手看了好一會兒,雖是笑着,眼裡卻溼潤潤的。
大太太輕輕咳了一聲,笑道,“這就是侄女?咱們上回見面時,這孩子還沒桌子高呢,如今也是大姑娘了。”
白太太趕緊讓女兒上前拜見,“就是她,最不讓我省心的了全文字小說。”
白禾這邊行了禮,大奶奶也忙領着妯娌們和顏家的諸位姑娘向白太太施禮。
溫華直起腰,看着白禾,見她的視線移了過來,笑眯眯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三太太捏着帕子抹抹眼角,“外頭冷,咱們屋裡說話。”
時下雖是進了二月,卻仍未斷絕寒意,屋裡擺着炭盆,進了正廳,大家就各自脫了披風,白家帶來的婆子和丫鬟都被領到一旁小廳招待。
白太太卸了那件秋香色的夾紗披風,她上身穿了件蜀錦做的寶藍色水八仙立領對襟夾衣,領口一枚金鑲簇花墜領,配上絳色如意馬面裙,髮髻上簪着佛塔嵌珠金頂心和一支金鑲玉頭箍,腦後的圓髻上兩對小巧的金花釵兩兩相對插戴。
白禾身着藕荷色潞綢夾衣,領口用淺粉色的綢子盤的玉蘭扣,下頭鴨殼青的六幅裙,頭上也只簡簡單單的簪了一對玉釵、一支東珠步搖和一朵宮花,臉上略打了些脂粉,遠山秀眉,一對金鑲水晶耳墜在她面頰兩旁輕輕顫動着。
大家重又見了禮,三太太打量了一番白禾,笑着讚道,“我說你怎麼不捨得讓侄女出來,是怕我們留下不還你了吧?這麼標緻的人兒,哎呦,怎麼就不是我家的呢?”
多年不見,白太太本來還有些忐忑,擔心彼此生分了,好友的這幾句話說得她一下子就輕鬆了不少,“既然你喜歡,這女兒就送給你了,我還省了嫁妝哩。”
三太太撫着心口直叫,“你們瞧瞧,還有比這更會算賬的麼?”
說的一屋子人都笑了。
說了會兒話,大奶奶要去查看預備的宴席,就先告退離開了。
三太太道,“她們年輕的不愛聽我們老的嘮叨,讓她們去玩吧,咱們也好說說話全文字小說。”
大太太就點了二奶奶,讓她照顧着年輕的客人去園子裡玩,不要怠慢了。
二奶奶笑吟吟的應了,領着一羣花團錦簇的女孩兒去了外頭。
如今三奶奶方氏不在京中,四奶奶劉氏體弱多病,根本就不出門,大奶奶還有事要忙,能幫着二奶奶待客的就只有五奶奶闞氏和溫華,餘下的不過是長房庶出的八姑娘、十二姑娘,三房嫡出的七姑娘、九姑娘和庶出的十一姑娘。
白禾比溫華還要大兩歲,見識又廣,溫華本以爲她會不耐煩應付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姑娘,不想她卻是極有耐心的,女紅針線、讀書寫字、種花養草以至於小姑娘們喜歡的各樣遊戲,都能講出個一二三來,姑娘們拉着她竟不捨得鬆手了。
若是幾年前的白禾,這會兒早就甩手跑開了……溫華暗自感慨。
白太太卻盯緊了好友,“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你給我一句實話,那家人究竟怎麼樣?”
三太太有心問問白太太是怎麼把女兒弄出來的,可話題既然說到這裡,她也不好再問別的,就拍了拍白太太的手,“我在信裡都告訴你了,再沒有一句虛的——少年舉人,長得一表人才,父親早亡,母親倒是個能幹的,家裡有地有鋪子,他家在永寧坊的宅子就是他名下的,我去瞧過,收拾得再齊整沒有了,他長兄前一陣子因功提了五品,二兄在家務農開作坊,大妹嫁給我們家恕哥兒,就是今天穿茜紅團花夾紗衫子和鬱金裙的那個,她以前還和你家姑娘一起在書院讀過書,家裡還有個小妹妹,年紀還小,剛開始拿針線,家裡兩個嫂子也都是本分人家出身,看着不像是愛挑事兒的。”說着,看了大太太一眼。
大太太也道,“恕哥兒媳婦雖然出身差些,人倒是不錯的,不是那不省心的,你要實在是不放心,找個機會兩家見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