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二姐你快看,這兒有好多蘑菇!”正當蘇妙沉醉在面前這純天然的藍天青山碧水梅林中流連忘返時,蘇煙忽然興奮地叫嚷起來,指着岸邊一排排樹根下簇生的白蘑菇,“我們全採回去曬乾了慢慢吃吧!”
蘇妙走到蘑菇叢前蹲下,仔細查看一番搖搖頭:
“這是白毒鵝膏菌,有毒,吃下去一百個郎中也救不了你。”
蘇煙微怔,駭然縮回手,怕怕地問:“這是毒蘑菇?二姐怎麼會知道?”
“咱家過去好歹也是開館子的,作爲廚師首先要學的就是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她可是專業的。
蘇東在世時,因爲兒子年幼軟弱,長女不服管束,曾有過讓次女蘇妙接班的念頭,不然也不會讓蘇妙和他的大徒弟周誠定親,只可惜以前的蘇妙嫌髒怕吃苦,對廚房裡的事沒興趣,但因她跟父親學過,聽她這樣說蘇煙也沒懷疑,拉起她的手急匆匆地道:
“這裡全是毒蘑菇,二姐我們快走吧!”
“這裡能長蘑菇說明環境適宜,找找看也許附近有沒毒的品種。”蘇妙笑說。
兩人順着清澈的小河向上遊走,果然在一處淺灘附近發現了一大片小傘似的蘑菇,蘇煙再三確認沒有毒,一聲歡呼,從懷裡掏出布口袋,興高采烈地去採蘑菇。
蘇妙則向前走了幾步登上矮坡蹲下來挖野菜,剛挖了一袋子,卻聽矮坡下一聲驚恐的銳叫:
“二姐!二姐!蛇!水蛇!”
蘇妙嚇了一跳,才走下山坡,滿面駭然的蘇煙已經飛奔過來手腳並用地攀在她身上,小姑娘似的驚魂未定。
蘇妙麪皮狠狠一抽,確定他身後並沒有蛇追他,一把將他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語重心長地道:“小四啊,你好歹也是個男人,不要表現得比你姐還要膽小好不好?”
蘇煙定了定神也有點不好意思,耷拉下腦袋,貝齒咬住紅脣,憋了半天,弱聲弱氣地道了句:“可是、水蛇很可怕嘛!”
蘇妙無言以對,走到水邊看了看,疑惑地問:“哪有水蛇?”
“剛剛就在那裡!”蘇煙走過來指給她看,然平靜的水面卻什麼也沒有,蘇妙迷惑地睜大眼睛,就在這時,蘇煙忽然指着另一處驚駭地尖叫道,“在那裡!蛇!水蛇!”說着刺溜躲到蘇妙背後,扯着她的衣角悄悄探出半個腦袋。
蘇妙啞然無語,順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看見一條蛇一樣滑溜溜的東西在河水裡彎彎曲曲地遊着,仔細看,竟然是一條鱔魚。或許是因爲當地人不吃鱔魚,再不然就是此處不常有人來,那條鱔魚並沒有被蘇煙的吵鬧聲嚇跑,依舊優哉遊哉地在水中游蕩。
這條河裡竟然有鱔魚,蘇妙眼睛一亮,立刻從腰間解下一條網兜,脫了鞋襪解了外裙就要下河,蘇煙慌得連忙拉扯住她的衣袖:
“二姐你幹嗎去?”
“那是鱔魚,如果抓住了,晚上二姐給你做黃鱔飯吃。”
“鱔魚?那不是蛇嗎?”
“鱔魚是一種長得像蛇的魚,一會兒撈上來你再看,我先下去捉,省得跑了!”蘇妙說着掙脫開他的手,在蘇煙的滿眼擔心中跳進河裡。
河水不深,還沒淹過大腿,腳底是軟滑的淤泥,蘇妙才站穩就看到鱔魚正向她游過來,心中一喜,悄悄張開手裡的網兜,這網兜是她在廚房找到的大概是蘇東的舊物,順手拿了來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捕魚的過程相當順利,因爲這條河裡鱔魚沒有天敵,自由自在慣了就變得呆頭呆腦,還不等蘇妙動腦筋它竟自己傻呆呆地撞進網兜裡,之後一陣撲騰掙扎,被蘇妙揚高手臂一甩拋上河岸在草地上噼裡啪啦地撲騰,水花濺在蘇煙臉上把他嚇得啊地一聲小叫,又怕魚跑了又不敢上前抓住,跳來跳去幹着急。
蘇妙知道這條河裡有鱔魚便去掏泥洞石縫,鱔魚最喜歡藏在這兩種地方,只可惜她運氣不佳,掏了一下午弄得全身都溼透了才又捉住兩條,其他的全跑掉了,溼漉漉地從河裡蹚出來,岸上的三條鱔魚早就死透了,蘇煙捧着繡的精緻的小手帕上前,皺起眉說:
“二姐,你的衣服都溼透了。”
“不要緊,今天太陽好,回家就幹了。”蘇妙擦乾手臉,撿起裙子重新系上蓋住溼淋淋的褲子,穿好鞋襪,看看天色說,“咱們該回去了,回去晚了娘又該罵人了。”
蘇煙深以爲然地點點頭,姐弟倆重新收拾一番,鱔魚裝進網兜裡,蘇煙死活不肯碰,寧可去拎裝蘑菇和野菜的口袋。
姐弟倆下了山回到長樂鎮,才走到家門口,就被胡氏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你們兩個又跑哪瘋去了,一聲不響就出門,你姐不省心你妹不省心,連你們兩個也讓老孃不順心,早知道一個個的這麼不省心還不如生下來就把你們全掐死!你是怎麼當姐姐的,不說讓你弟弟在屋裡溫書,也跟着跑出去胡鬧,你要氣死老孃是不是!”
“煙兒悶在屋子裡心裡煩惱,我就帶他出去散散心,好多人在北邊的樹林裡挖野菜採蘑菇,我們就去湊湊熱鬧,煙兒帶了書去,比起家裡他在外頭曬曬太陽更能好好地溫書。”蘇妙捱了罵也不惱,一本正經地說。
蘇煙用佩服的眼神望着二姐撒謊都不用打草稿,見母親望過來,連忙掏出懷裡的《論語》頻頻點頭,蘇老太瞪着眼睛從屋裡走出來,尖聲道:
“又在外頭吊嗓子,你讓鄰里怎麼想,還嫌這些天丟的人不夠,家裡有你這樣的潑婦老婆子我真是倒八輩子黴,老天保佑我趕緊一口氣上不來死了算了!”
“您老想得倒好,若當真能那樣還是我的造化!”胡氏一聲冷笑。
“你……”蘇老太又氣得嘴脣發抖。
“奶奶,娘,何大叔還在呢。”蘇嬋皺了皺眉,低聲提醒,覺得很丟人。
蘇妙一愣,望向從屋裡跟出來的一名身穿細布長衫泛着書卷氣約莫四十來歲的男人,詫然喚道:
“何大叔!”
“妙兒。”男人訕笑着頷首,望着劍拔弩張的婆媳倆,尷尬地摸摸鼻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