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張副將吩咐不能泄露他的行藏,要是他的機密之事被你撞到,可不會在意你的姓命。再說,要是張副將不出手,你表姨她們就不會知道是咱們告得密,自然也不會報復我們父子。咱們就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回房安睡,說不定一覺醒來,就有好消息出現。”方大老爺老成持重地道,對於衛沛凝的稱呼也改了回來。
方大少爺一想,確實是這麼回事,可嘴上卻蹦出來一句話:“爹爹,你說,道經上的,末法臨,聖人出,是不是指的剛纔那紫霞?”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方大老爺兩眼一瞪:“胡說些什麼!絕對不可能!快點回去睡下!”語氣極端嚴厲,但更像是色厲內荏。
方大少爺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就與方大老爺各自回房,漱洗安睡。
躺下之後,方家大少爺輾轉反側許久,將他夫人吵醒了好幾次,一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夢到其在一片黑暗中前行,突然蹦出來一個惡鬼,長長的舌頭,手成爪狀,上面烏青發黑,向他撲來。
他左躲右閃,正要往後奔逃,可腳踝一緊,失了平衡,險些栽倒在地,低頭一看,地上有許許多多的手臂,他的腳踝就是被其中一隻蒼白的手抓住,難以睜開。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那惡鬼就撲了上來,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疼痛無比,呼吸不暢,漸漸眩暈,之後看着那惡鬼將他拋了起來,落到一個滾燙的油鍋中,嚐到極端的疼痛感覺,讓他不由自主發出一聲慘叫,心膽俱裂,陷入了永恆的黑暗。
他的夫人睡夢中聽到自家丈夫一聲慘叫,嚇得驚醒過來,轉頭看去,卻見到丈夫猛地坐起,雙眼直視前方。
“相公?可是做了噩夢?”她推了推方大少爺,可方大少爺應手而倒,兩眼凸出,臉上帶着濃烈的恐懼,竟像是被嚇死了。
她顫抖着伸手摸向他的鼻孔,然後發出一聲淒厲尖叫。
深夜當中,另外一個院子,也有尖叫傳出。
…………衛沛凝所在小院,石軒躺在小牀上閉目調息,順便修煉道術,突然元識一動,感應到遠方發生的事情,於是嘴角勾出一絲微笑,機會來了。
石軒悄悄進入元芒大世界後,開始尋覓有氣運彙集的胎兒,畢竟自己要做的事情,就算沒有了排斥,也很容易遭到本方大千世界反噬,找個氣運濃厚的轉世,也能擋擋災,到事情辦完,估計就兩兩抵消了。
在經過天南省時,石軒發現了一個有着極強氣運的小沙彌,想着無言的那個法門需要佛門修士配合,所以就跟着他們往南疆去,一邊等着機會拐騙小沙彌,一邊尋找着孕婦。
到路過集義鎮,石軒本來化成紫霞在半空飛過,猛然發現破廟中衛沛凝肚子裡的胎兒有着不遜色於小沙彌慧遠的氣運,加上他們又是道門一脈,正是投胎的好人選,於是石軒就在小沙彌慧遠身上留下印記,自個兒在集義鎮等待着投胎時機的到來而現在石軒感應到的,就是慧遠身上印記傳回來的恐慌情緒。
…………在蠻荒巨林邊緣,有一處破廟,乃是當年佛門還算鼎盛時在此修建的,可惜現在佛門衰敗,大妖橫行,此處也就殘破不堪,內裡的佛像倒的倒,塌的塌,四面牆上充滿了孔洞,要不是頭上屋頂還算完整,卻是連避雨之所也無法充當。
聽着廟外嘩啦啦的雨聲,老和尚濟慈滿臉感嘆地摸着半截金色佛像,像是對着身邊的慧遠,又像是自言自語地道:“當年老衲一人一鉢,面對衆多妖獸,終於在這蠻荒巨林邊緣建起了這座禪林,自己也突破到了身識境界,想不到僅僅五百年,這寺廟就與老衲一樣,走到了末路。”語氣中有着懷念,也有着歷經滄桑的痛苦。
慧遠好奇地看着眼前破爛的大殿:“師父,這是您老人家建的寺廟?”
濟慈點點頭:“都是老衲一磚一瓦,一手一腳建起來的,可惜卻是荒廢許久。”
看着慧遠還殘存着些許青澀童真的臉龐,濟慈心裡隱隱作痛,“要不是我羅漢金身破碎,慧遠又是打基礎的階段,必須在塵世中修行鍛鍊,何必冒險穿過這蠻荒巨林的邊緣,去南疆化外之地。大可以直接找一處深山躲起來修行,只要不開宗立派,修建寺廟,廣收弟子,這天大地大,朝廷根本找不到!”
一邊這麼想着,他一邊摸了摸慧遠的腦袋:“老衲連累你了,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慧遠憨憨地笑了笑:“哪的事!要不是師父您老人家收留慧遠,慧遠早就餓死街頭,談什麼吃苦。”
濟慈內心卻是自嘲了一下,要不是看慧遠根骨極佳,是修煉佛門功法的好材料,自己自顧不暇的情況下,哪還會去收留個小乞丐:“好了,我們休息吧,明早還得趕路。”哎,這蠻荒巨林可是非常危險的,就算是邊緣,有些妖獸也不是自己師徒能夠抵擋的,好在只繞這一段一天的路程,明曰走上一截,就能穿出去,踏上去南疆的安全道路。
慧遠年紀小,體力差,早就疲憊不堪,聽了師傅的話,就縮在火堆前睡了起來。濟慈雖然修爲被廢,但肉身因爲曾經練就身識的影響,有普通入微武者的強度,所以趕路之後,勉強支撐下來守夜。
夜越來越深,風越來越大,吹得嗚嗚作響,周圍叢林裡,不時響起淒厲的妖獸吼聲,愈加襯托的破廟安靜無比,那冒着赤色火苗的火堆讓濟慈彷彿回到了少年時,初出飛來院,在凡俗中行走的曰子,那時候的飛揚,那時候的喜悅,那時候的豪邁,時光如水,只餘一身蒼老與痛苦。
正當濟慈緬懷往昔的時候,夜風一變,變得安靜下來,本來此起彼伏的妖獸吼叫,統統都停止了,但風卻越來越冷,彷彿從盛夏一下來到了寒冬,就算有火堆取暖,慧遠也被生生凍醒了,迷茫地看着師父:“師父,好冷。”
濟慈卻是面色嚴肅地看着寺廟外,一字一句地道:“有利害妖物找上門了。”看樣子,至少是結丹的妖物,曾經的金身羅漢,這點兒見識還是有的。
似乎是爲了配合濟慈的這句話,夜風再變,變得蘊含着強大黑色妖氣,從四面破牆的漏洞裡呼嘯着吹捲進來。
妖氣在火堆前匯聚,化成一個蒼老的青衣男子,臉上長滿了疙瘩,看起來是又猙獰又恐怖,他笑呵呵地坐在火堆旁,打量着濟慈和明顯被嚇傻了的慧遠,隨着他的出現,整個寺廟中的溫度再次下降幾分。
濟慈知道憑藉現在的修爲狀況,根本無法與這強大妖物相抗衡,甚至連對方吹口氣都招架不住,心中只有一個希望,看能不能找到機會將慧遠送走,口上很鎮定地道:“不知施主尋我師徒二人,可有何指教?”對於青衣男子的相貌,他沒什麼好驚訝的,這輩子見過的妖物何止百千,喜歡化形的奇形怪狀的可不在少數。
那青衣男子嘿嘿笑了兩聲:“本座遠遠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人肉香味,勾起了肚裡饞蟲,還想着是怎麼回事,於是就過來看看,原來是一個廢了的金身羅漢,難怪肉香濃於普通人許多。嘖嘖,本座一身吃肉無數,可從來沒吃過羅漢肉,不知道是不是特別美味,特別有嚼頭?”眼神中有着濃濃的貪婪。
濟慈沒想到會是這方面出了紕漏,真是哭笑不得,有些妖怪的特長和愛好根本讓人無從防範,嘆了口氣道:“我這小徒,人小肉少,修爲又低,肉質不美,還請施主高擡貴手。
青衣男子看了慧遠一眼,撇撇嘴道:“本座還準備帶他回去,讓他好好修行,等到修爲足夠了再吃掉。”
濟慈手中握着念珠,冷靜地道:“老衲雖然修爲不再,但自爆之力還是有的,施主莫要逼人太甚。”
青衣男子頗爲可惜地舔舔嘴脣:“早知道本座就不那麼廢話,直接進來吞掉你們二人便是。不過沒有被恐懼、害怕情緒灌注的肉體,可不夠美味,不過老和尚你覺得本座會不預防這一手嗎?”
濟慈臉色微變,原來剛纔寒風吹過就着了道兒,將心一橫,嘴巴閉閉合合,開始誦唸佛經,那本身毫不起眼、連青衣男子都沒有發現異常的念珠一個接一個散發出金色光芒,帶着許許多多萬字符,映照在青衣男子身上,將他定住了一個剎那。
同一時間,濟慈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將慧遠從破洞扔出廟宇,自己合身撲上,背後浮現出一尊破碎的金身羅漢像,其在熊熊金色火焰中支離破碎。
“你的羅漢金身沒有完全破碎?”那妖物神識中怒吼道。
濟慈沒有回答,抱住這妖物,熊熊金色火焰將金身、肉身以及妖物一起籠罩住,心中想到,要是羅漢金身完全破碎,自己早就老死了,哪還會有機會成爲廢人,剛纔本想拿話誆住這見識不多的妖物,等慧遠逃得遠點,再施展這最後自燃金身的一招,想不到這妖物根本不給機會,只能冒險行事了,希望能殺死妖物,讓他不能追擊慧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