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sodu
柳乘風將婁封的如意算盤一一道出來,不只是婁封的臉色聚變,便是這殿中的文武大臣也不禁心驚膽戰。
這個陰謀實在太讓人匪夷所思,可若是得逞,後果也是不堪設想,不少人看向平時不太起眼的婁封,都不由地倒吸冷氣,這個平素沒有主見的都指揮使,竟是臥薪藏膽,一直都在謀劃這等大事,若不是今日宮變,只怕誰也想不到亂黨就是他。
婁封的計劃可謂是天衣無縫,可是在柳乘風看來仍有破綻,錦衣衛開始着手查明教,婁封面臨的就是兩個選擇,一個是繼續潛藏下去,可是這些年來他收買了這麼多親信和黨羽,遲早會被錦衣衛順藤摸瓜地把這些人牽扯出來。所以婁封只能選擇魚死網破,可即使是魚死網破,也需要時機,首先,他需要剷除勇士營,其次,他需要在大年三十這一日動手,也正因如此,他才留下了幾個致命的漏洞,也正是因爲這幾個漏洞被柳乘風抓住,才功敗垂成。
可是此刻的婁封異常的冷靜,他沒有叫囂什麼,只是森然一笑道:“可是定弦和尚臨死之時明明說他的黨羽姓劉,柳僉事又是如何想到婁某人的?”
這一次婁封沒有再直呼柳乘風的姓名,而是用了尊稱。
柳乘風莞爾一笑,道:“其實這也很簡單,有一日,我自稱姓柳,卻也被人誤以爲姓劉,那定弦和尚的官話並不標準。那時又是毒發。將婁念成劉字也不稀奇,只是他一字之差浪費了廠衛這麼多功夫,若是事先就知道他的同黨姓婁,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婁封冷笑道:“可既然柳僉事對老夫已有懷疑,爲何不讓人及早動手?”
柳乘風呵呵一笑,道:“明教的組織一向嚴密,若是隻單單對你動手,你在京中的黨羽只怕早已逃之夭夭了,朝廷對明教斷不能姑息,務必要做到斬草除根。其實事先我已讓人給陛下上了一道秘密奏書陳言此事,而陛下思量再三才決定來一個請君入甕,將你們全部引出來,一網打盡。”
滿朝譁然……
所有人都不禁看向朱佑樘。眼中又多了幾分敬畏。
只是此時的朱佑樘卻是苦笑不已,秘密奏書,柳乘風確實是上了,可是他並沒有拿主意,也沒有當機立斷,回覆的只是一句卿自斟酌四個字,而柳乘風也早已暗中讓不少新軍扮作了太監保護朱佑樘的安全,一切都做到了萬無一失,朱佑樘也只是等着看熱鬧罷了。
可是柳乘風卻是在這大庭廣衆之下睜着眼睛說瞎話,把這功勞都歸於他朱佑樘的頭上。這很容易讓人想到一副場景,秘密奏書遞到他的手裡,他圍着正心殿來回踱步,做着最後的抉擇,若是要一網打盡,宮裡就必定會有一絲危險,而在沉吟再三之後,朱佑樘像所有遭遇到危機的聖明君主一樣當機立斷,毫不猶豫地做出了強硬的選擇。
只是這麼一句話就將大半的功勞歸在了朱佑樘的頭上,將來若是史書中寫到這一段時。只怕少不得要讚揚一番。
畢竟柳乘風的智慧和能力雖然體現,可是對天下人來說,智慧和能力只是能臣的基本素質,對天子來說,最大的本事是能做到當機立斷。古怪的聖賢帝王,哪一個不是在最困難的時刻做出最明智和最有勇氣的抉擇。從而成爲後世耳熟能詳的典故?
朱佑樘雖然明知柳乘風這傢伙給他戴了一頂高帽,可是心裡竟有幾分欣喜,心裡不由罵了一句:“這個滑頭。”
婁封此時猙獰一笑,惡狠狠地看着柳乘風,道:“既然如此,那也唯有魚死網破了,殺!”
他大呼一聲,可隨即便殺聲震天,殿外的作亂親軍剛想殺來,可是在這宮裡四處卻紛紛殺出一隊隊的軍馬,殿內的作亂親軍也已被假扮太監的新軍圍住廝殺在了一起。
柳乘風自覺地向後退開一步,到了丹陛之下,手中的長劍也拔了出來,臉色冷峻地佇立不動。
這種廝殺不是他擅長的事,當然是交給別人去做,可是他也不能退得太遠,在這丹陛下有許多新軍保護,退到這裡既安全又不會給人一種膽小如鼠的印象。
話說,柳乘風覺得自己是越來越陰險了,方纔還說婁封心機深沉,可是柳乘風的心機又何嘗不深?
亂黨事敗,早已慌了,再加上新軍圍殺,頓時便如割麥子一般紛紛倒下。
要知道新軍的操練雖然多是以火器爲主,可是那種隊列和體魄的操練卻足以令他們不畏近戰,一隊隊人的廝殺,最重要的不是個人的勇悍,而在於整體的隊列,一個個小隊相互組織相互呼應纔是制勝的法寶,而對於這些作亂的親軍來說,或許他們有極大的勇氣,可是各自爲戰,頃刻間功夫便倒下了不少人。
剩餘的一些亂黨,只得保護着婁封緩緩向殿門退去,可是在整個宮裡,平叛已經開始,無數的新軍從四面八方涌出,錦衣衛和東廠的番子也不知從哪裡殺了出來,還有守衛其他各宮殿的親軍將各個出入口死死封住,所有人接到的命令是,朝殿附近的親軍全部格殺勿論,也即是說,這些人全部都是亂黨。
婁封眼看大勢已去,老臉脹得通紅,整個人如發怒的獅子,身邊的人已經越來越少,可是一隊隊衝殺來的新軍卻是源源不絕。
此刻他已經知道自己徹底地完了,二十年的經營,全部毀於一旦。
他放聲大笑,那笑聲竟是掩蓋了喊殺聲,隨即,絕望的婁封撿起了地上的一柄散落長刀,往脖中一橫,眼前瞬間一片模糊,泊泊的鮮血自他的頸脖上濺射出來,他聽到有人在呼喚:“大人……大人……”
大人……
一個反賊豈能做大人?
婁封的臉上浮出最後一絲的嘲諷笑意,隨即仆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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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殿已經清理了個乾淨,可是文武大臣們卻是驚魂未定,事情來得太突然,去得也太突然,宮裡的喊殺已經漸行漸遠,直到現在消失不見,所有人還沒有回過神來,竟是不知這接下來的朝賀是不是要繼續進行了。
柳乘風的劍已經收回了劍鞘,站回了班中,方纔發生的事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而朱佑樘在沉默片刻之後仍然宣佈朝賀繼續進行。
只是這朝賀再沒有了方纔的喜慶,不少上賀表的大臣喉嚨都不禁有些嘶啞,而隨後,殿外傳出嚓嚓的腳步聲,有人到了殿外拜倒在地,高聲道:“陛下,各處城門遇亂黨襲擊,勇士營與城門守軍已將亂黨格殺殆盡!”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來報:“回稟陛下,廉州侯府遭受亂黨突襲,侯府護衛與勇士營已格殺殆盡,皇后娘娘安然無恙。”
一個個消息,都讓人心驚肉跳,大家當然知道,這格殺殆盡是什麼意思,只怕這京師裡頭已有不少地方血流成河了。
可是朱佑樘此刻已經完全鎮定下來,絲毫不爲所動,勉強地將這朝賀持續到正午,才淡淡地道:“諸卿很是辛苦,明日就是大年,諸位各回家中好好過年吧,今日是大年三十,除舊迎新,明年我大明定是一番新氣象,好了,朕也乏了,都散了吧。”他雖然口裡說是乏了,可是精神卻是極好,一面道:“立即迎皇后和太康公主回宮,柳愛卿留下,朕有話要說。”
這朝賀到了這個時候,其實也早已變味,大家也不便在這裡久留,聽了朱佑樘肯放大家走,頓時鳥獸作散,而柳乘風則是留了下來,丹陛上的朱佑樘看了他一眼,隨即道:“來人,移駕正心殿。”
宮裡的積雪已經清除乾淨,那些亂黨的屍骨和鮮血也清掃了乾淨,方纔的事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般,只是整個紫禁城裡的衛戍卻是森嚴了不少,正心殿外頭更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
朱佑樘已經換了一身臭常服,頭上戴着方巾,一副儒人的打扮,而柳乘風則是坐在椅上一聲不吭。
朱佑樘沉默良久,才道:“這一次若無柳卿,朕只怕也要不知如何是好了,你這一次立了大功。”
柳乘風心裡卻在想,若是沒有我,那婁封會狗急跳牆嗎?或許他會永遠地潛藏下去,永遠不會顯露出自己的反骨。或許正是因爲逼急了,纔出此下策。
朱佑樘又嘆了口氣道:“朕實在想不通,朕這些年曆經圖強,大明的天下比先帝在的時候已是好了不知多少倍,可是爲何還有這麼多人要做反賊?難道是朝廷對不住他們,還是朕施政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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