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了一眼,趙昀立時愣住。
“此物當真?”
只因爲他手上之物,正是當初餘玠寫給蕭鳳的請求信,卻不知道究竟被謝方叔通過何等手段弄到手了。
謝方叔回道:“若是陛下不信。大可將此物上面的筆跡和餘玠的奏摺比對一下,自然就知曉真假如何。”
“若是這樣,那餘玠當然是死有餘辜。”趙昀臉色赤紅,卻是生出一股被背叛的感覺,當初餘玠能夠一路飛昇成爲四川制置使,全耐着趙昀在背後一力支持。
但今日,他卻見到自己麾下最得意的部下,和自己最忌憚的敵人談笑風生,又如何不會因此憤怒?
趙葵頓時驚起,問道:“陛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徐清叟冷笑道:“什麼事?自然是他勾結內外的證據了。”
“陛下。”董槐卻是緊張,連忙叫道:“你也知曉,如今剛剛經過一次戰亂,正是百廢待興之舉。朝中上下,莫不是渴望安寧。若是在這個時候,貿然將餘玠換下來,只怕會造成不小的影響。”
縱然餘玠當真和赤鳳軍有所聯繫,董槐也斷然不會坐這種事情。
畢竟當初事態緊急,爲了保存有生力量,餘玠就算是做了這種事情,也會被當成權宜之計,根本不值得懷疑。
但對於趙昀來說,爲了維持自己的皇族永世安康,卻是對這一幕信任有加,甚至還絲毫不介意採取一些卑劣手段。
“什麼影響?”趙昀略有不滿。
董槐道:“那餘玠畢竟是鎮守西邊邊陲。此番我軍能夠勝利成功,也虧得他多方努力,方纔和赤鳳軍一個在前阻擊,一個在後追擊,令那蒙古只能狼狽逃竄。”
“董大人。”謝方叔面露譏諷,卻道:“你也知曉,不管如何爭辯,那餘玠和赤鳳軍有所聯繫,這是人人所知之事。雖然他強辯說,之所以邀請赤鳳軍入川,乃是爲了抵禦蒙古大軍!但是我朝代價近百萬,川蜀一代士兵雲集,如何不是那蒙古對手?更勿論對方千里迢迢、勞師遠征。就這種狀況,那川蜀竟然險些就被奪走。如此之事,豈不是餘玠之過?”
其後,謝方叔嘴角帶着笑意,卻是死死看着董槐,訴道:“我知曉你和那餘玠向來都有聯繫,要不然你如何會替他說話?只是此事證據確鑿,我勸你還是莫要插足其中。”
“這……”
董槐整個人都徹底呆住。
他自是知曉餘玠此行乃是爲了朝政不得已而爲之,孰料等到解決蒙古之後,朝中之人立刻針對此事發出了詰問。
他雖是有心勸阻,但自知此事證據確鑿,無論自己如何辯解,也斷然無法改變事實。另一邊,趙葵亦是目露哀傷,也是和他一樣,並未多做言辭。
這種事兒,言多必失。
是以衆位大臣莫不是敬而遠之,以免讓自己仕途蒙塵。
趙昀臉色深沉無比,猶如深潭一般,讓人無法揣測:“你確定此事當真?”
“臣所說之話句句屬實,若是陛下有所懷疑,可以立刻調查。”謝方叔俯身拜道。
緊隨其後,徐清叟亦是高聲喝道:“沒錯陛下。還請陛下將餘玠此僚逐出朝廷,否則難以平定天下百姓悠悠之口。”話音清亮,在整個大殿之中來回響動,也叩問着在場的每一個人,究竟應當如何選擇。
衆人皆是啞然,不敢妄加一言。
“董槐。你的意見如何?”
趙昀看向董槐,董槐心中似有所動,但話兒剛剛來到口中時候,卻不自覺的退縮了下來。
他敢於正面對抗皇帝,但面臨天下之人的詰問,他卻是不敢質詢了,只因爲這有悖於他的信念。和天下人作對?這種事情,豈是他所能做的?
“趙葵。你的意見如何?”
趙昀又看向了趙葵,想要詢問他的意見,當初餘玠上位時候便是得到趙葵推薦。
作爲歷經三朝的元老,趙葵此刻漠然不動,似是已經打定主意,絕不插手此事。
他太老了,眼下只想着安然致仕,順便再培養幾個能用的賢才,對於朝中的一切,早已經失去了興趣。
“陛下!爲了死難的百萬亡魂,還請你頒佈聖旨,誅殺餘玠。”
謝方叔、徐清叟兩人的聲音又是響起,清晰的讓人感到可怕。
趙昀冷冷看着兩人相貌,心中思緒萬千。
…………
“陛下。只需你委任我作爲四川置制使。十年後,我定然將其完整的送到陛下手中。”
廟堂之下,餘玠熱切的看着趙昀,當真衆位大臣的面,發出了毒誓。
趙昀只感到高興,立刻訴道:“好,今日我便應允你。而你,也莫要讓我失望。”
大筆一揮,從此奠定餘玠主陣四川的局面。
而在入川之後,餘玠果然未曾令趙昀失望,西退吐番、北擊蒙古,歷經十載有餘,終於將四川平定下來,更是穩定賦稅,能夠偶持續朝着臨安提供糧餉。
…………
“你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你爲何讓這種事情發生?”
捏緊拳頭,趙昀眸中,透着惱意。
四川一戰,實在是令天下震驚,此戰之中也成了赤鳳軍定鼎一戰。
但川蜀死傷慘重,若是沒有一個交待,只怕也難以讓衆人接受。
“陛下!”
又是一聲呼喚,卻將趙昀自幻夢中甦醒。
一拍龍椅,趙昀張口喝道:“閉嘴!”
這一聲,立時讓謝方叔、徐清叟兩人具是身子一顫,卻是不敢繼續多加勸阻,只是帶着擔憂看着趙昀。
“此事,容後再議。”
趙昀自感胸中怒火充盈,卻是無處發泄。
是的,史彌遠走了、鄭清之走了、丁大全走了,那些曾經的權臣全都一一離去,只有他一個人留在這裡。
孤家寡人,名副其實。
眼下,他們如此行徑,究竟所求爲何?
趙昀不明,但卻想要看看這些人臉色焦急的模樣來。
眼見羣臣無奈,趙葵這才張口訴道:“若是陛下留戀舊情,不如書信一封,令他入京述職。若是他願意,自然可以證明清白,若是不願意,那到時候在行動也不遲。”
“好吧,那就如國老所言。”趙昀張口回道,卻是露出幾分疲態。
今日這一番爭鬥,實在是太折磨人了,即使他久經朝政,也未曾見過這般架勢。
很快的,一封書信已然自驛站發出。
只需要十日之後,位於釣魚城的餘玠,就可以收到此信。
屆時,餘玠究竟是什麼態度,衆人自然也可以看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