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湛天是鬼,季箐筠的桃木劍又非同一般。
他握了那麼久,原本白皙的手被灼得焦?,可他猶不知疼一樣。
“你鬆手!”我使勁地想掰開他的手,但他握得緊緊的,不肯鬆開。
樓湛天神色冷寒地看着我,“想知道我把你當什麼?”
我頓時噤聲了,神色?然地縮回手,腦子漸漸冷靜下來,震驚地發現自己過於在意樓湛天了。
可他是鬼啊,我原來不是很排斥他、很想擺脫他嗎?
我突然很迷茫了,感覺心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樓湛天似發現我眼裡的掙扎,不等他開口,我白着臉道:“別、別說了!”
我似知道他要說啥,下意識地不願他說出來,哪還有剛纔質問他的氣勢?
“怕了?嗯?”樓湛天以沒拿劍的手,撫上我的臉。
他的手好冰,好像透過我的臉、直凍住我的心。
我紅着眼,怔怔地看着他,啥都說不出來。
樓湛天的手移到我心口處,譏誚道:“阿音,你對我動心了?”
也許因爲害怕,我脫口否認,“我沒有!”
樓湛天呵呵冷笑幾聲。“有也好、沒有也罷——”
他說着,語氣一頓,繼續道:“雖說你註定是我的,可我不需要你的心,哪怕你和原來一樣!”
此時,我沒聽清樓湛天那句‘哪怕你和原來一樣’,腦子只回響着他言語間的絕情。
我莫名地難過,渾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了一般。
“我、我不會對你動心的。”這句話是說給樓湛天聽,也是對我自己說的。
樓湛天冷笑一聲,“不!你可以對我動心,只不過我不需要而已,除了我,你也不能再有別的男人!”
我錯愕不已,他咋能這麼自私?口口聲聲說不需要我的心,又要我對他動心。
殊不知,日後樓湛天會因今日一席話、付出代價。並後悔莫及。
“爲啥要這樣對我?”他是不是因爲季箐筠、而遷怒我?
“如今的你,沒資格知道!”樓湛天說完,轉身離開。
他沒有放開桃木劍,在他轉身的瞬間,我看到他投向桃木劍的目光、多了令人心悸的溫柔。
我的眼睛一酸,在他身後,哭喊:“既然你不喜歡我,求你放過我。好嗎?”
“不死不休!”樓湛天沒有回頭,只拋下這句話。
他的話如重錘一般狠敲在我心上,又覺得自己很可笑。
拖着沉重如灌鉛的雙腳,我失魂落魄地走回家。
明知樓湛天懷有目的、和我在一起,爲啥我會在意他?
是從趙隆淵的墓裡、他爲了救我不惜把鬼力提到極限,我纔開始在意他嗎?
我也發現我對樓湛天的在意,和之前喜歡秦少軒不同。
而且,我現在對秦少軒、也沒有那種喜歡的感覺了。
樓湛天那麼絕情,我幹嘛還要在意他?又不是犯賤。
也許是想得太過入神,我走着、走着,回過神後、才知道自己走到一處很陌生的地方。
這裡長滿參天大樹,其中有一棵歪脖子樹長得十分古怪。
周圍透着一層薄薄的白霧,隱有陰氣現出。
我咋會走到這裡?牛頭村裡附近、並沒有這個地方。
突然,有道聲音在喊着,“小姑娘、小姑娘………………”
“是誰?”我往身後看去、卻空無一人。
着道了?可除了淡淡的陰氣,沒有一點點鬼氣。
我根本感覺不到那‘玩意’位置,敵在暗我在明,我不敢硬碰硬。
努力穩了下心神,我往樹木較稀的地方跑。
“小姑娘,別跑啊!”
不管我跑得多遠,那慘幽幽的聲音,依舊緊跟着我。
我跑了一會,發現又跑回歪脖子樹這裡了,這種情況,很像鬼打牆。
啥叫鬼打牆?比如人夜間在郊外,走不常走的小路,周圍會有無法逾越的‘牆’、擋住路。
不管咋走,都在原地打轉,這種現象,也叫鬼砌牆、鬼擋牆。
遇到鬼打牆,千萬不要慌,簡單的方法,是對着空氣吐口水,如果是男人,還可以撒泡尿。
也可以根據北極星的位置來辨別方向,看着北極星走,當然,這些都只能應付一般的鬼打牆。
像我現在這樣,一點鬼氣都察覺不到,不可能只是普通的鬼打牆。
我集中一切注意力。睜大眼睛,看清楚四周一切可以做參照物的物體,可還是在原地打轉。
“小姑娘,別怕、別怕,你帶我離開這裡、帶我離開………………”
那聲音又出現了,彷彿在我腳下般,我低下頭,發現腳邊多了一尊石像。
這尊石像很奇怪。它人身、蛇頸、猴臉、鼠眼、豬嘴。
我嚇得不輕,跑開幾步,石像又跟過來,“小姑娘,我知道你煩惱,我可以幫你……………”
豬嘴一張一合,竟說出我此時的心境、和煩惱。
它甚至知道我所有的事,我暈乎乎的,視線中的東西有些迷糊。
“你帶我離開這裡,我幫你解決所有的煩惱。”它的語氣充滿了蠱惑。
我愣愣的,正要點頭,腦子突然像被啥擊中了一樣,瞬間清醒了過來。
因今晚要對付降頭師,我隨身帶了一些符,現在總算派上用場了。
我無暇細看,隨手摸出一張大羅金剛不破符,用力往石像上拍去。
石像面露驚駭,一下子躲得老遠,我沒放棄唸咒,“廣修浩劫,證吾神通,五氣騰騰,與我身同,敕敕敕!”
我念完咒語。身前就出現了一道薄薄的金色屏障。
屏障猛地轟向石像,隨即,爆出一道慘叫聲。
下一刻,石像、包括參天大樹、和白霧,全消失了。
周圍的景緻全變了,原來我往回家的路走、卻走過頭了。
我竟穿過村外的一片草叢、來到一塊荒地上。
離荒地不遠,正是通往臨安市的路,我竟走了這麼遠?
我平復了下心情。急往家裡趕,路上遇到出來找我的爺爺。
“阿音,你咋出村子了?”爺爺一臉着急道。
他要過來拉我的手,被我避開了,只淡淡地叫了一聲爺爺。
爺爺臉上涌起幾分苦澀,嘆了口氣,沒說啥。
不知爲啥,我現在見爺爺這樣。不但沒有平時的心疼,還有些反感。
因爲心境轉變,以致後來發生那件大事時,我竟沒察覺出爺爺的異樣,令我悔恨不已。
現在,我沒想那麼多,也沒把遇到石像的事告訴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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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降頭師一事,已過了大半個月。汪婆婆早已入土爲安。
我也把石像的事拋之腦後,重新回到了學校。
請了好些天假,自然落下了不少課程,我只能努力補回來。
這天放學,我剛走出教室,就被老師叫住了,“譚音,去一趟校長室。”
去校長室幹啥?我有些疑惑。但老師表示她也不知道。
不少聽到的同學,紛紛議論了起來,都說我肯定幹啥壞事、要受罰了。
我懶得理他們,徑自去了校長室,去的時候,裡面只有校長一個人。
他好像等得非常焦急,我禮貌的跟他問好。
急歸急,校長仍先問,“譚音,你爺爺身體咋樣了?”
“不咋好。”我如實道,爺爺帶着傷體、除掉了降頭師。
之後,爺爺的身體一直不見好,吃啥藥都沒用。
校長關心了幾句,就說出找我的原因,“在你回學校……………”
他說,在我回學校的第二天下午,他有去探望爺爺。
當時他是踩單車去的,因爲路不熟,他迷路了,半路,單車又爆胎了。
他推着單車,走了一會,發現自己總是在原地打轉。
四周的溫度也慢慢的降低了,太陽落山時。他還在打轉。
這下,校長更慌了,只能到處亂走,肚子又餓得慌。
就在他急得不知該咋辦時,突然看到一尊石像。
我吃驚極了,校長遇到的情況,和我一模一樣,可那石像不是被我滅了嗎?
那時我回到家後,在爺爺的書裡查到,那石像,其實是五通神。
五通神,又稱五郎神,是古代民間傳說中橫行鄉野、淫人妻女的妖鬼,因專事奸惡,又稱五猖神。
相傳五通神心性不定,在以前的民間偶爾會幫當地的百姓做些好事。
據說只要有五通神光顧,那戶人家就有吃不完的糧食,糧倉與瓶瓶罐罐就總是滿滿的。
不過,五通神的具體形象,誰也描述不出來。
到後來,被傳爲人身、蛇頸、猴臉、鼠眼、豬嘴,其實,這並不是它的正身。
有一利必有一弊,凡是受過五通神恩惠的人家。往往都不能得到善終。
久而久之,供奉五通神的人家,就想辦法、把五通神棄之荒野。
於是,五通神便想辦法,蠱惑路人、好讓路人把它帶回家。
我當時都差點被五通神蠱惑了,何況,校長只是個普通人。
校長神差鬼遣地答應帶五通神離開,然後就昏迷了,他清醒過來時,已在自己家裡了。
“譚音,我不敢去你們村子了,想請你爺爺來一趟。”校長道。
打從那次之後,他遭遇了很多古怪的事。
比如,他早上起牀,不是躺在廚房裡,就是躺在雞舍外面、或別的地方。
大多時候。他的嘴裡會有一股子的血腥味,地上也散落了不少雞毛。
校長的婆娘目睹過他半夜從炕上蹦了起來,像壁虎一樣趴在牆上。
“好,我回去會跟爺爺說的。”我應道,也不保證爺爺會不會幫忙。
爺爺身體不好、加上我們之間有了膈應,他給我買了一輛單車,沒再送我上下學。
回到家的時候,爺爺剛做好晚飯,我把校長的事告訴了他。
爺爺聽後,若有所思道:“阿音,那晚你也遇到五通神了,對吧?”
我剛要問爺爺咋知道,爺爺就轉身、進了屋。
爺爺出來時,手裡多了一隻木箱,木箱裡裝的都是關於術法的書籍。
他把很多術法熟知於心,雖收藏了不少書。卻不曾見他看過。
現在,爲啥都拿出來了?我不解道:“爺爺,你拿箱子幹啥?”
“阿音,從今以後,這些都傳給你了。”爺爺把木箱放在我面前。
爺爺咋回事?之前教我術法時,好像有所保留的樣子,如今卻把這些書傳給我。
“五通神交給你處理了,以後問題不大的事。都由你去辦。”爺爺說着,從箱子裡、抽出一本泛?的書遞給我。
是一本記載護身術法的書,爺爺的行爲太反常了,讓我很不安。
“你過年就十五了,爺爺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能獨當一面了………………”爺爺比往常還嘮叨,說了不少話。
我??地聽着,沒吭聲。直到爺爺說:“過年後,你搬到鎮上住吧,離些學校也近——”
聽爺爺的意思,是要我一個人到鎮上住。
不等他把話說完,我蹭了一下、站了起來,“爺爺,你要趕我走?”
“爺爺啥時候說要趕你走?”爺爺無奈地搖頭。
“你都說讓我一個人到鎮上住了。”我紅着眼道。
“只是要你學會獨立,你放假還可以回來看爺爺的。”爺爺耐心道。
我看了看爺爺,驚覺自己竟沒有想象中難過。
“好!”我沉?了一下,答應了。
這時,有人在外面急聲大喊,“譚師傅、譚師傅……………”
“是校長夫人的聲音,你就說我不在。”爺爺聽出是校長婆娘的聲音。
他說完,就進了裡屋,這是要我自己解決五通神呢。
我走到外面,見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和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正焦急地望着院門。
這婦人是校長夫人,這男孩則是她兒子,我都見過。
“校長夫人,我爺爺不在家,有啥事跟我說也一樣。”言下之意,我也能幫他們解決麻煩。
校長夫人臉色大變,連連搖頭,“小姑娘。這哪成?這事還得你爺爺出面才行。”
“我爺爺得過幾天才回來。”我睜着眼睛說瞎話。
說話間,我對上她兒子驚恐的眼神,很不解。
自我走出院門,他就緊盯着我,好像很怕我一樣。
是因爲我長得醜?我不由摸了摸臉。
哪知,他竟因爲我的動作,驚叫了起來,“媽,咱們快走、快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