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揪痛了起來,整個身子卻已然騰空。
那是森夜正把我攔腰抱起。我的身子在微微發顫着,說不緊張,是假的。我也沒有整容明星們一樣對美麗的渴求和期待,我忽然覺得害怕了起來,因爲下一刻我睜開眼睛,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必然就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了。
而且這張臉,會跟我一輩子!
我不斷地深呼吸着,他的雙手卻悄然攀上了我的臉龐:“不要怕,眉兒,我不會讓你疼的。”
我微喘着,感覺到自己被放平在房間的牀上,周遭是一片空寂,似乎韓月他們已經被森夜請出了房間。
我眼皮快速眨動着,脣間忽然蹦出一句話來:“你是不是先要把我的臉剝下來,然後才能安上別人的?”
他的吻落在我脣角,還帶着他獨有的輕笑聲:“你這個傻瓜。”我不滿意地皺起了眉頭:
“你這個赤腳大夫,連行醫執照都沒有,我擔心一下自己的安危,難道有錯麼?”
我話音未落,他的舌尖竟然就沿着我的脣角滑進了我的口中,我倒抽了一口冷氣,脣間已經被他的氣息所充滿了,我一陣暈眩。老天,他怎麼在這個時候還在想這種事啊?
難不成,他把韓月他們趕出去,根本就不是爲了把他們看到所謂的秘術,而是要對我進行這樣那樣,不想有觀衆?
因爲這個想法,我面紅耳赤了起來,剛想推開他,提醒他先把要緊事給完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眩暈感卻攻陷了我的腦海。
好睏,好睏……
我的眼皮越來越重了。怎麼回事呢?爲什麼我會忽然困成這樣……不行啊,我要換臉的啊,別睡過去……
一陣悅耳的簫聲在我耳邊響起,是誰在吹奏長簫?我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豎起了耳朵,仔細地辨認着。
眼前是一陣陣地黑,就好像我雙眼被蒙上一塊黑布一樣,我怎麼努力,都無法抹掉這一片黑。
簫聲悠長,明明就好像在我的眼前,爲什麼我卻睜不開眼睛去看呢?
簫聲未停,卻有一道清脆的琴音加入,什麼是琴瑟和鳴,這便是了吧?除了簫聲、琴音,還有一個女子宛如黃鶯出谷一般的歌聲在唱和着。
那歌聲似曾相識着:“寒蟬悽切,驟雨初歇,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此去又經年……”一字一句,如泣如訴。
簫聲忽然停住了。
一道男子的聲線響起:“莫要再唱了。這曲子太悲了,你心裡是否是藏着什麼心事?”
這男人的聲音響起時,幾乎要把我所有的心神都奪去了。
因爲我就算認錯任何人的聲音,都絕不可能認錯他的。
因爲,他是森夜,他是我的森夜啊!
森夜!我張開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我只能聽着耳邊那個女子優雅的長嘆:“森夜,不知爲何,這幾日,我連連做着噩夢,這趟出征,你不如別去了吧?”
“傻瓜。”聽到這兩個字,我的心被揉成了一團,不,這是我的森夜,怎麼可以對着別的女人說出這樣寵愛的字字句句?可現實不由我選擇,我只能是個默默的聽客。
只聽見森夜含笑道:“待我出征歸來,我們就完婚。你好好的,在這裡等着我,等着當我的新娘子……”
那端是如何的嬌羞,如何的纏綿,我閉上眼睛都能想象得出來。我頓時如遭雷噬,全身發涼,只抖個不停,完全不敢相信,那是我的森夜和別人的過去。
另一道聲音陡然進入到我的耳簾之中:“薛少爺,小姐,點心已經備好了,是不是現在就送上來?”
這聲音……
如果不是我現在實在發不出聲音,我恐怕早就驚呼出聲了。
那是,那是我自己啊!
怎麼回事?
“眉兒。”森夜的聲音依舊雲淡風輕,“點心送上來吧,你也坐下。我這段日子不在京城,你可要好生照料着小姐。”
那個跟我一般無二的聲音笑着應道:“薛少爺放心,眉兒會讓小姐好好待在這紅樓裡,等着少爺您凱旋迴來迎娶過門的!”
紅樓!
少爺!
小姐!
眉兒?
我驚恐萬狀,好像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被我忽然撕開了一個小角,被塵封的往事就跟一隻厲鬼的手爪一樣,探了出來,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往那漩渦當中扯去!
我又慌又急,張開嘴卻發不出半分聲音,我只能憑空地雙手亂抓着,忽然,我發出了一聲大喊:“啊!”
一個懷抱把我緊緊地擁住了:“沈眉,沈眉!沒事了,沒事了,完成了。看,你只是做了一場美夢而已,我就把一切完成了。”
美夢?天,任何人經歷過剛纔的一切,都會想着,怎樣快點從那場噩夢中趕緊甦醒過來!
我驚魂未定地看着他,那熟悉的眉眼啊,那寵溺的眼神啊,我無法想象,那曾經是屬於另外一個女人的……
那我,在這其中又是一個怎樣的角色?
他卻捧起了我的臉,對着我的雙脣,輕輕地吻了下去,他的吻如此溫柔,如此珍惜,脣瓣之間的廝磨讓我的淚忍不住落下。
“爲什麼哭?”他啄吻去那顆顆晶瑩的淚,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我的心思。
我只哽咽道:“我是不是變醜了?”
“你爲什麼不自己看看?”他含笑着,把我從牀上扶了起來。房間裡有巨大的穿衣鏡,我被他半扶半拉着來到鏡前。
鏡子裡當然映不出森夜的模樣,鏡裡只有我。不,那個也不是我!
我就算是看見一張醜到極限的臉,也不會有這麼大的詫異。
眼前的我的臉,像是我,又不像是我。
柳眉修飾得又細又彎,一雙眼睛像含着一汪春水一般,鼻尖帶點小小的微微的隆起,十足的可愛,每一點一滴,和我原來的五官極其相似,但又明顯是不一樣的,不,不能稱之爲不一樣,應該說,是比以往美得太多。就好像,原來是一件仿品,仿得再像,卻擺脫不了模仿的痕跡,而現在的五官,就跟原版定做一樣,美得立體,生動,看起來,簡直就能做整容界的模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