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沅是誰?”
葉原這句疑問,恰好證實連憶晨心中的猜測。她轉身坐在窗邊的沙發裡,指了指對面的位置,道:“坐下說。”
猶豫片刻,葉原坐在連憶晨對面。
“葉叔。”連憶晨微微低着頭,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當真問出口的這刻,依舊感覺緊張不已,“除了廣碧雲以外,我爸爸還有沒有其他女人?”
“晨晨,你怎麼這樣問?”面對她的提問,葉原瞬間蹙起眉,“你爸爸和你媽媽感情很好,只是他身邊少個陪伴的人,所以纔會娶廣碧雲進門。”
葉原的說法跟爸爸當年的理由相同,連憶晨心中稍有安慰。她擡起臉,繼續追問道:“那您告訴我,爸爸跟寇沅是什麼關係?”
第二次聽她提及這個名字,葉原眼中依舊茫然。連憶晨明亮的黑眸沉了沉,解釋道:“那條粉鑽項鍊就是寇沅的。”
聽到她的話,葉原眼角一沉,矢口道:“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
他的語氣分明見過那個女人,連憶晨掏出手機,解開屏幕後翻出一張翻拍的照片指給葉原辨認,“見過她嗎?”
手機中的照片還是上次御兆錫講起寇沅時,連憶晨從他錢包中翻拍的。那是一張泛黃的老舊照片,御兆錫週歲時,寇沅抱着他拍的照片。
幾秒鐘後,葉原盯着照片的眼神徒然變化,“是她,就是她!”
葉原音量不自覺提高起來,“那晚的女人就是她!”
雖然照片已經有些年頭,但寇沅那張傾國傾城的臉,總是能夠令人過目不忘。尤其那個夜晚,那場離奇的相遇,這些年葉原從沒忘記過!
既然見過寇沅,可又不知道她的名字,連憶晨頓感困惑。她將手機放下,專注的盯着葉原的臉,“葉叔,這到底怎麼回事?”
思緒漸漸回到十年前那個夜晚,葉原嘆了口氣,緩緩開口,“十年前金融風暴,雲深也沒有能夠倖免,當時公司資金吃緊,銀行不肯批貸,到處都借不到錢來週轉。那天晚上,我跟你爸爸去臨市見個朋友想要借錢,沒想到又是空手而回。回安城的路上,我們都是愁眉不展,那晚很冷,風很大,我開着車,不知道開到哪裡竟然差點撞到一個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連憶晨瞪大眼睛,葉原點點頭,道:“那個白衣女人就是你剛剛給我看的,照片中的女人。”
“後來呢?”連憶晨緊張的追問。
“後來……”葉原緩了口氣,繼續道:“後來你爸爸心軟,看她一個女人孤零零的,就讓她上了車,想要送她一程。”
回想那晚的情形,葉原至今都難以忘懷,他抿着脣,神情沉寂,“當時外面很黑,忽然有這麼個女人出現,我跟你爸爸都有些害怕。我們按照她說的地址,把她送到以後,就急忙開車離開。臨下車前,她把那串項鍊留給你爸爸。”
“她爲什麼要把項鍊留給爸爸?”連憶晨不解的追問。
葉原同樣不解,“我也不清楚,那天晚上我在開車,那個女人跟你爸爸說了一些話,但我都沒仔細聽過。只記得下車時,她把項鍊交給你爸爸,說把項鍊放在你爸爸這裡可以保住一個人的命,如果有機會,她會再把項鍊取走。”
頓了下,葉原劍眉漸漸蹙起,“那晚回家以後,我和你爸爸都在琢磨這件事。那麼一條名貴的項鍊怎麼能隨便交給陌生人?!第二天一早,我們又開車回到前一晚送那個女人回去的地方。可沒想到,那座小院竟然被大火燒的面目全非,什麼都沒有了!”
連憶晨平靜的神情也慢慢起了變化,葉叔嘴裡說的那一晚,在她心中好似已有某種認定。她屏住呼吸,再度追問,“既然是寇沅留下的項鍊,爲什麼會被賣掉?”
“哎……”
提起這個,葉原立刻嘆息皺眉,“從那以後,你爸爸找了許久都沒有關於那個女人的半點消息,我們都覺得很奇怪。雲深那時候天天都被追債,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你爸爸才把這條粉鑽項鍊送去當鋪賣掉。原本我們想着,等到雲深資金週轉過來以後就把項鍊贖回來,可等我們有了錢再去贖那條項鍊的時候,老闆告訴我們項鍊已經被一個有錢的少年買走。”
有錢的少年?
連憶晨心尖驀然沉了沉,她知道這位少年就是御兆錫。
“這件事始終都是你爸爸的一塊心病。他總是擔心,若是哪天那個女人找回來了,他要用什麼交還給人家?!”葉原下意識偏過頭,望向躺在病牀上的人,道:“可是等了十年,都沒有再見過那個女人,我們又在想是不是那人已經葬身火海中?哎,總之每次說起這些,少顯都很自責。他很後悔那晚沒有留住那個女人,很後悔賣掉那條項鍊!直到有一天,少顯忽然跟我說,這條項鍊也許並不簡單。”
“不簡單?”連憶晨眼角一沉,“哪裡不簡單?”
葉原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少顯不肯告訴我!”
腦海中好像閃過什麼,連憶晨盯着葉原的眼睛,急聲問道:“葉叔你好好回憶一下,當年寇沅把這條項鍊交給爸爸的時候,是不是有一條很特別的鏈子?”
葉原怔了怔,隨後肯定的點頭,“是。”
這就對了。
當初她在爸爸書房中看到的粉鑽項鍊也有鏈子,可是御兆錫後來贖回來的卻只有
錫後來贖回來的卻只有項墜,沒有鏈子。那就說明,爸爸當初只把項墜拿出來送進當鋪,鏈子被他留了下來。
爲什麼爸爸要留下一條鏈子?是因爲內心慚愧?還是他想把並不值錢的鏈子留下來做個紀念?又或者,那條鏈子上藏有什麼秘密?!
爸爸對葉叔說,這條項鍊並不簡單。是不是因爲他發現了鏈子上的秘密?!
“晨晨。”
葉原的聲音打斷連憶晨的思路,“你怎麼知道這個女人叫寇沅?怎麼還有她的照片?”
手機中的照片令葉原疑惑不已,“她懷裡的孩子是……”
暗暗嘆了口氣,連憶晨將手機收起來,平復下心緒後,才沉聲道:“葉叔,這件事說起來很複雜,我不想騙你。但目前,我還不能說。”
葉原愣了愣,連憶晨急忙勾起脣,安撫道:“您不用多想,這條項鍊,我已經找到了。”
“真的?”葉原驚訝不已,“那照片裡的女人呢?”
“她……”
連憶晨心尖一酸,許久才能回答,“她去世了。”
也許早有猜測,此時葉原聽到這個消息後,整個人平靜很多。他幽幽嘆了口氣,起身走到連少顯的病牀前,道:“少顯你聽到晨晨的話了嗎?這條項鍊找到了,那個女人也真的不在了。”
冥思苦想這麼久,當聽到事情的經過後,連憶晨根本說不清心底是一種什麼滋味。歡喜?驚訝?心酸?還是憤怒?
太多的感情交織在心底,令她感慨萬千。原來這條粉鑽項鍊,與連家竟然是這樣的巧妙關係。連憶晨做夢也沒猜到!
不過葉原的話,終於能夠徹底肯定,御雍的身世跟連少顯半點關係都沒有!
離開療養院,連憶晨開車回去的路上,不禁轉道,來到葉原口中所說的那條路。這片街區多年來始終沒有得到開發,四周早已都被高樓大廈包圍,連憶晨將車停在路口,步行往裡走。
周圍建築比較老舊,再加上已經沒什麼人居住,難免一片蕭瑟淒涼。民房間距比較大,沿着這條路到底,遠遠就能看到那座廢墟的院落。
附近居民平時誰也不敢輕易踏足,大家都說這地方晦氣。好端端就起了一場大火,一夜間就變成這樣,面目全非!
連憶晨抿脣站在廢墟的對面,並沒有太過靠近。雖然她知道寇沅並不是在這裡喪命,但有關她的人和物,似乎都特別吸引人。
御兆錫說過,寇沅搬出御苑後獨自在外居住。看起來,這座小院應該就是她搬出御苑後居住的地方。偌大的繁華都市,她甘願捨棄御苑的精緻奢華而住在如此簡陋平常的地方,可見她並不是鍾愛物質名利的女人。
那究竟,寇沅搬出御苑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最終才使得她香消玉殞?
前方路口有一陣汽車發動聲,連憶晨回過神看過去,目光觸及到一輛黑色高級轎車。她下意識往前追,卻只能看到閃過的車尾燈。
車牌號沒有看到。
這條街道住戶很少,四周空空蕩蕩,沒有什麼人。爲何偏僻疏漏的地方,竟然會有一輛高級轎車出現?
連憶晨眯了眯眼,心中的猜測越來越多。
接到她的電話,御兆錫推掉下午的會議,開車來到她的小家。
“怎麼了?”御兆錫換好拖鞋進來,連憶晨已經泡好咖啡,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等他。
“坐吧。”
連憶晨笑了笑,不過那抹笑容有些勉強。
“有事?”御兆錫坐在她的身邊,敏感察覺氣氛不太對。
馬克杯中的咖啡香氣縈繞,連憶晨紅脣輕挽,語氣低沉,“兆錫,我知道了那條粉鑽項鍊,爲什麼會在我爸爸手裡。”
御兆錫眼角微沉,“你說。”
這話說起來不短,連憶晨主動將手機放在茶几上,調成靜音。
眼見她如此,御兆錫也把手機調成靜音放下,然後神情專注的望着她,“好了,你說吧,我聽着。”
脣間淡淡掠過一絲笑,連憶晨輕輕握住御兆錫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暖意後,便將事情的原委一一道來。
臨近中午,御箏無精打采的出了門。司機將車停在商場外,回頭催促道:“小姐,到了。”
御箏嘆了口氣,好久纔打開車門,“兩個小時後來接我。”
“是。”司機應了聲,隨後將車開走。
家裡沒人能夠說話,御箏一個人出來逛街打發時間。她提着包,走在玲琅滿目的櫃檯間,卻沒有半點心思購物。
腦子裡一片空白,時不時盤旋的,只有歐新月給她看的那些照片。
“唔。”腳尖踢到堅硬的大理石地磚,御箏秀氣的眉頭緊皺。她正要彎腰查看,卻有人比她快一步,“傷到哪裡?”
御箏驚愕的望着蹲在身前的男人,“你……”
男人擡起臉,手指扣住她的腳裸,“把腳擡起來。”
“放開我。”御箏回過神,忙往後倒退一步。可是腳尖很疼,她一時沒有站穩身體,整個人差點跌倒在地。
“小心。”裴厲淵迅速站起來,手臂牢牢圈住御箏的腰,將她摟在懷裡。
男人寬大的臂彎足夠安全,御箏想要掙扎,但又被裴厲淵壓住肩膀,“別動,我看看你的腳。”
話落,裴厲淵重新又蹲在她的身邊,手指托住她的腳,仔細檢查她的腳趾,“有
腳趾,“有些紅,但是沒有破,應該不嚴重。”
大庭廣衆之下,裴厲淵這樣的俊美男人,單膝跪地查看女朋友受傷的腳趾,無論走過的男人或者女人,都要忍不住駐足觀看。
御箏臉頰咻的躥紅,她迫切的想把腳收回來,卻被裴厲淵緊緊握住,不肯鬆開。
“裴厲淵!”御箏心底含着怒氣,壓低聲音吼道:“大家都在看,你趕快站起來。”
“看就看吧。”裴厲淵朝着御箏紅紅的腳趾輕吹,柔聲問她,“還疼嗎?”
鼻尖驀然一陣酸楚,如果之前裴厲淵對她會有這樣的行爲,御箏一定感動的淚流滿面。可想起他跟歐新月在一起的照片,她心底的感動俱都化爲嫉妒。
卯足一口氣,御箏擡腳躲開他的觸碰,徑自穿好鞋,“不需要你管。”
她朝着電梯方向走,但腳趾有傷,走的並不快。
“箏箏。”
裴厲淵反手抓住她,幾步擋在她的面前,“我跟歐新月都是過去的事情,現在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不好。”御箏冷着臉,直言道:“哥哥說過,讓我遠離你!不讓我相信你!”
“你聽你哥哥的話?”裴厲淵瞪着她的眼睛問。
微微的猶豫過後,御箏用力點點頭,“對,從今以後,我都要聽哥哥的話!”
一把甩開裴厲淵的手臂,御箏快步跑進電梯。
“御箏!”裴厲淵臉色鐵青,眼瞅着御箏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內。他沉着臉轉過身,順着樓梯往樓下追。
走出商場的旋轉門,此時正值人潮高峰期。御箏看了看腕錶,司機的車還沒到。她站在路邊,腳趾一陣陣還有些疼,刺的她眼睛也發酸。
爲什麼還要來找她?
路邊行人匆匆而過,御箏商場的平地前,手肘再度被人拉過去,“我的話還沒說完。”
裴厲淵氣喘吁吁跑過來,御箏咬着脣掙扎,可力氣始終沒有他大,“御箏,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也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你要怎麼才能相信我?”
“裴厲淵,我不會再信你的話!”
“如果你不相信,我就去死!”
“死?”
御箏冷笑了聲,並沒在意,“好啊,那你就去死吧。”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那刻,身邊的男人身影一閃而逝。御箏以爲自己眼花,等她定睛再看的時候,聽力先一步刺激她的大腦。
碰!
路中央有輛銀色轎車狠狠踩下剎車,緊接着裴厲淵的身體就被撞到在地。御箏長大了嘴巴,失聲叫道:“厲淵!”
御箏慌忙跑向路中央,伸手將倒地的男人扶起來,“你怎麼樣?有沒有撞到哪裡?”
男人俊臉微垂,臉上似有痛苦的表情。
銀色轎車的司機降下車窗,破口大罵,道:“你他媽找死是嗎?找死你去跳江啊,爲什麼撞我的車?”
滴滴滴——
路中央有一輛車子停下來,後面的車子瞬間就要擁堵。裴厲淵單手撐地站起身,走到銀色轎車前拉開車門,彎腰進去一把將司機揪出來。
“你再說一遍?”
撞車還有理了?
司機不服氣的又重複了遍,可他話還沒好說完,碰一聲悶響,就被裴厲淵的拳頭打中。
“不要!”
御箏反應過來,跑過去拉住裴厲淵,阻止道:“你瘋了嗎?不要打架!”
“我再問你一遍,到底相不相信我?”裴厲淵眼底的神情駭人,御箏被他嚇得說不出來,怔怔忘記回答。
鬆開那個司機的衣領,裴厲淵轉過身,朝着另外一條岔路駛來的汽車就要衝過去。
“啊!”
御箏這次眼疾手快,一把緊緊拉住他的胳膊,“厲淵,不要!”
這邊有人鬧事,很快商場門前整條路都堵塞難行。裴厲淵站在車陣中,前後左右都被停下的汽車包圍,御箏不敢撒手,只能站在他的身邊。
“御箏。”
四周響起刺耳的喇叭聲,御箏看到他黑沉的雙眸,整顆心沉下去。裴厲淵雙手捧住她的臉,目光堅毅,“箏箏,相信我好嗎?”
他手指很冷,御箏不自覺抖了下,卻被他一把擁入懷中,“我想跟你在一起。”
滴滴滴——
車笛聲異常刺耳,可御箏的心緒漸漸沉澱。她眼眶中蓄滿淚水,慢慢的擡手圈住裴厲淵的肩膀,“我也想。”
她的回答響在耳邊,裴厲淵緊蹙的眉頭瞬間舒展開。
“小姐!”
趕來接御箏的司機也被陷在車流中,他停車的地方距離御箏不過兩三米。御箏偏過頭,看到司機正在焦急的朝她招手。
裴厲淵眼角的神色一沉,緊緊拉住御箏的手,道:“我們走。”
陷在路中央的汽車依舊擁堵,裴厲淵拉着御箏穿梭在車子的夾縫中,兩道飛奔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望見御箏頭也不回跟着一個男人跑遠,司機不禁大驚失色。可車子不能前行,他急忙拿起電話打給御兆錫。
只可惜,電話響了幾遍,但那邊的人始終沒有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