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還得繼續,這是個再尋常不過的週三下午,照舊沒完沒了的工作和應酬,米婭在程氏參股的會所請客戶吃飯,吃到一半接到一個電話。
是韓漠打來的,自秦桑巖的案子判過之後,他們有一陣子沒聯繫,她的肚子如今大了,已經九個多月,期間韓漠帶着關萼來看過她一次,之後就再沒碰面過。
這將近大半年的時間發生了很多事,秦桑巖被監禁的地方定在隔壁市,那兒有全省最大的監獄,關押着許多重刑犯。
米婭照常工作,只不過每次碰到客戶都會被問及她的產期,然後附帶一些同情、憐憫的目光。
“有沒有見過關萼?”韓漠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打斷米婭的一些思緒。
她整了整情緒:“沒有,姐怎麼了?”
“她今天說出去逛街散心,再做個spa什麼的,可是到現在一直沒回來,我以爲她去看你了。”
“我沒見到她,你去她經常逛街的地方找找。”
“找過了,沒有。”韓漠聲音透着提心吊膽的焦慮,“最近她一直睡眠不好,我擔心她有事,這樣,如果她去找你,請你務必第一時間告訴我。”
“沒問題。”
結束通話,米婭再度回到會所包廂,今天接待的大客戶是個女性,這也是她堅持挺着大肚子來應酬的原因,不必像接待男客戶一樣要喝酒應酬,當然最近這半年她幾乎不怎麼應酬了,全交往下面的屬於去辦,今天是生產前的最後一次,她非常重視這個客戶。
女人與女人間自然有很多話題聊,一開始聊着裝,聊時尚,聊女人感興趣的話題,到最後話題轉到了生孩子身上。
女客戶一臉的恐懼:“我有恐孩症,這輩子不生孩子。”
米婭本能的摸摸肚子:“其實也沒那麼可怕,我一開始懷孕的時候也挺害怕的,想到以後的辛苦和疼痛,可是等我慢慢感受這個孩子存在的時候就什麼也不怕了,想着肚子裡有一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寶寶,感覺生命好神奇。”
女客戶被說動了,小心翼翼的用手摸摸米婭的腹部:“你也真不容易,挺着這麼大的肚子還出來忙事業,相信你手下有的是人供你差遣,來陪我吃這頓飯。衝着你這份誠意,這個合作項目我簽了。”
“那爲我們的合作愉快乾杯。”米婭微笑起來,舉起盛着果汁的杯子。
“乾杯!”
……
孕後期身體笨重不說,特別容易餓,幾乎每兩個小時就得吃一次東西,米婭的胃空着,雖說沒喝酒,卻是喝了一肚子的果汁,刺激的她的胃陣陣難受。
結束飯局,她步出會所,禁不住趴在廣告牌那兒吐起來,吐的人快虛脫,肚子裡的等等似乎感覺到媽媽的難受,在裡面動了起來。
“等等乖,肚子餓了是不是?媽媽一會就去吃東西。”米婭靠在旁邊的電線杆上,無力的摸着肚子安慰着小傢伙。
“喲,看看這是誰呀。”一道諷刺的聲音突兀的刺入耳膜。
米婭瞄了一眼,真是冤家路窄,在這裡碰到了司徒嬌。
司徒嬌穿了一件黑色範思哲大衣,腰間是時尚的蝴蝶設計,下襬是a字款齊款暱短裙,踩着七寸高筒靴,右手拎着一隻精緻的鱷魚皮包,臉上是無懈可擊的妝容,左手臂膀裡挽着丈夫嚴澣,儼然是嫁入豪門風光無限的大少奶奶形象。
米婭扯了扯脣,並不想招惹司徒嬌,但司徒嬌卻有興致招惹米婭。
嚴澣多年前見過米婭,很清楚米婭與司徒嬌的關係,指着停車場說:“我去取車。”
司徒交點點頭,婷婷嫋嫋的走向米婭,上下打量着:“你身材怎麼成了這樣,嘖嘖,真是可惜,想當年你身材多好,是個男人看了都想上你,原來你也有今天。”
“我是孕婦,身材當然臃腫,難道你媽在懷你的時候肚子是平的?”米婭最聽不見別人諷刺肚子裡的等等。
司徒嬌臉上出現惱怒,一團怒火在胸中燃燒,隨即又優雅的摸摸自己的髮型,冷笑着,字字刻薄,充滿了譏諷:“你在牙尖嘴利這方面還是沒變,行啊,我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跟你一般見識。誰讓你現在是*來着,秦桑巖去坐了牢,想必你也不甘寂寞吧,以前就引的三個男人爲你爭風吃醋,現在他不在了,你可以更加肆無忌憚,勾三搭四了吧?也難怪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嘛,*門前是非多,依我看針對你要改改,*風-流是本性……”
“你說誰是*?!”
司徒嬌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米婭越過司徒嬌的肩膀,看見關萼一臉寒霜站在後面,快步向這邊走來。
關萼幾步走到司徒嬌面前,“把你剛纔的話重新說一遍!”
司徒嬌認得關萼,以前秦桑巖曾帶她見過關萼,但今時不同往日,她早和秦桑巖沒了關係,更不用怕關萼,輕輕哼着說:“我說錯了嗎?她本來就是寡……”
“啪!”
猝不及防的,司徒嬌被關萼揚手就是一耳光,米婭愣住了,司徒嬌呆住了,她沒想到秦桑巖的姐姐會如此潑辣,一時捂着腮幫忘了反擊。
關萼指着司徒嬌不客氣道:“這一巴掌是給你長長記性,飯可以亂吃,話不要亂講,我弟弟活得好好的,他沒病沒災,不許你咒他,還有讓我再聽到你罵我弟媳婦一句,別怪我再多給你幾個耳光。”
“你……潑婦!你給我等着,我非找你算這一耳光的帳不可。”司徒嬌從牙縫裡擠出這句,憤憤道。
關萼冷冷斜睨着司徒嬌:“隨時奉陪。”
司徒嬌狼狽的走了。
“姐。”米婭劃出一抹笑,掏出手帕擦了擦脣,“你怎麼在這兒,韓漠找了你好久。”
關萼似乎沒聽到米婭說什麼,自顧自的說:“快生了吧,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出來應酬,交給下面的人去做,你和寶寶要緊。”
“我沒事,今天也是特殊情況。”米婭笑笑。
關萼表情很嚴肅:“你打算剖腹產還是順產?”
米婭擰眉摸摸自己的肚子:“剖吧,醫生說我羊水過多,有可能早產,如果早產來不及上醫院的話有可能對孩子產生危險。”
“剖沒順產好。”關萼說。
這個她又何嘗不知道,米婭回答:“是啊,可沒辦法,聽醫生的。”
“醫生說什麼時候剖?”
“下星期。”
“那你起碼得提前兩天住院。”
“嗯,已經和醫院方面說好了。”米婭想起了焦急找關萼的韓漠:“給姐夫掛個電話,他很擔心你。”
“我會的。”
司機把車開過來了,關萼扶米婭坐進車內,揚了揚手,示意再見。
車裡的米婭也朝關萼揚了揚手,司機將車緩緩開出停車場,米婭給韓漠打了一個電話,告知關萼的行蹤,然後深吸了口氣,摸着難受的胃,讓司機開快點。
到了家,保姆端出飯菜,米婭幾乎是狼吞虎嚥的吃完飯,剎那間感覺胃裡滿滿的一陣舒服,同時經驗告訴她別看現在肚子飽了,不消兩個小時胃裡的焦灼感又會襲上來,到那時候又得吃東西。
這也就是爲什麼孕婦到了後期經常食不離嘴的原因,後期寶寶長大,需要吸收大量的營養,媽媽自然就會總感覺餓。
米婭發生這種症狀是在等等七個月的時候,幾乎一天要吃五六頓,很不適應,後來她查到餓的原因,就放開了肚子吃,本以爲會發胖,沒想到即將生了,身上也沒長多少斤肉。
米媽媽說懷孕不發胖生的肯定是男孩,她倒不介意是男是女,只要是自己的,一樣疼愛,只可惜巖他看不到等等出世了。
每每想到這裡,她心中還是一陣失落,他被判刑後一個月她幾乎沒從打擊中走出去過,漸漸的有了胎動,她每天都能感覺到肚子裡的小傢伙在拳打腳踢,能感覺到小傢伙的生命力,於是她不再傷心,她要堅持的活下去,爲了等等,爲了巖,他要把等等生下來,教育成人。
這天下午,她睡了個午覺,醒來後上保姆上來說有客人到。
米婭下去一看,原來是傅楚菲帶了閱閱過來,母子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從閱閱只肯認米婭爲媽媽,到現在小傢伙也愛粘着傅楚菲,可以看出傅楚菲在閱閱身上花了不少功夫。
“來多久了?”米婭先是逗了逗閱閱,然後問。
“大半天了吧,我們來的時候保姆說你在午睡,所以我和閱閱在樓下玩了會兒。”傅楚菲說。
閱閱有陣子沒見米婭了,張着小手要抱抱,米婭彎下身費勁的親親閱閱的小臉蛋說:“對不起,閱閱,我肚子裡有個小寶寶,不能抱你了哦。”
閱閱不懂,還張着小手要抱,傅楚菲就把小傢伙的小手放在米婭肚子上:“姑姑的肚子裡有個小地弟,閱閱要乖,這樣小地弟出來後就可以陪閱閱玩了。”
三歲左右的閱閱聽懂了,不再要米婭抱,而是好奇的摸着米婭鼓鼓的肚皮。
很久沒見了,米婭和傅楚菲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曬太陽聊天。
“你父母呢?”傅楚菲知道米婭有個養父母,一直住在一塊兒。
“老家有點事,他們回去了。”米婭說,“你呢?最近有沒有和程珞吵架?”
傅楚菲笑的很燦爛:“沒有,我們之間已經過了磨合期,他現在忙着賺錢養家,對我體貼了不少,他和閱閱的關係也有所改善。”
“這是好事。”米婭由衷替他們高興。
“秦桑巖出事後程珞還曾提到過幾次你,他說讓我過來看看你,那陣子我媽身體不好,我忙着照顧我媽,也就沒時間來看你。”提到這事,傅楚菲感到抱歉,“對不起,姐。”
聽到程珞關心自己,米婭脣邊綻出笑意:“沒關係,你來看我哪天都可以,重要的是你母親的病怎麼樣了?”
“做了個手術,現在已經康復出院了。”傅楚菲嘆了口氣:“以前從來沒覺得父母老,自從我媽生了這場大病後我體會到了很多,不要總認爲父母長生不老,他們也會生老病死,要乘他們在的時候多多孝順,別等失去了再去後悔。”
米婭點點頭:“你的這些體會要是程珞能明白該有多好,父親已經死了,他再恨也沒了意義。”
“我媽生病程珞也出了不少力,除了大部分醫藥費是他出的,他還經常去醫院照顧我媽,我媽吐的東西他從來不嫌棄,還會幫我媽做清理。這大半年程珞真的變了很多。”
程珞的變化這麼大?米婭驚訝了,“程珞本性不壞,其實他要真想把程氏整垮有的是卑劣的手段,事實是他也沒做過多少對程氏不利的事,如今他放下了,我替他感到高興,也替我父親感到高興。”
“是啊,程珞算是個真正的男人了,他有妻子,有兒子,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責任,他不再是陷在過去,他能站起來真是太不容易了,我以爲他這輩子就那樣了,沒想到會有今天這樣大的轉變。”
米婭笑着:“程珞本性善良,他心裡的恨也是一時的。我前陣子聽客戶介紹說韓國有個有名的美容醫生非常厲害,很多明星的臉都是出自於他之手,我想介紹給你,有空你帶程珞去把臉上的疤看看,或許會有幫助。”
“應該不需要了。”傅楚菲擺擺手,“程珞現在比以前好多了,有時候也不帶墨鏡,閱閱呢也不再害怕他,有時候還喜歡賴在他懷裡撒嬌。”
“要是這樣那真是再好不過了。”米婭撥撥頭髮,仰面看着陽光,又了了一樁心事,然而她心底那最重要的一樁心事恐怕永遠也完成不了。
巖,你還好嗎?
有沒有想我和等等?
上次探監是在一個月前,下次探監的日子剛好在我臨盆坐月子的時候,原諒我不能去看你。
傅楚菲照看了一會閱閱,一轉頭看着米婭落寞的面孔,心中難受,晚上程珞下班回來,傅楚菲說了此事,然後說:“老公,要不要改天你抽空去看看姐?”
程珞還記得當初自己和米婭說的那些話,拉不下面子,按了按頭皮說:“再說吧。”
“姐真的挺可憐的,我一直不相信秦桑巖會殺人。”傅楚菲雙手輕輕按着程珞的肩膀。
閱閱在程珞身上爬來爬去,程珞把小傢伙捉到懷裡用胡茬子一陣猛扎,逗的小傢伙咯咯笑着躲。
傅楚菲看程珞明顯不想提這個話題,便專心給他按摩肩部,不再說話。
睡覺前,米婭再次接到韓漠的電話。
“你確定看到關萼了嗎?她到現在還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
米婭茫然:“我確定見到的是姐,我被人欺負,還是姐出現幫我解的圍,怎麼,她到現在還沒回家?你是在外面,還是在家裡?”
“家裡。”韓漠聲音透着疲憊,“我接到你電話後就在家裡等人,哪裡也沒去,我等了大半天,現在已經快夜裡十點了,還是不見人影,再這樣下去恐怕我要報警了。”
“怎麼會這樣?”米婭大惑不解。
“我知道她心裡難受,自從桑巖坐牢後她每天睡不安穩,總跟我說她對不起你們,還說對不起你們即將出世的孩子,她說怪她膽小,不肯承擔……”
米婭嘆息着,“事情已經過去了,她何必再折磨自己。”
“她心裡有愧,若是她能吃得下睡得着,那樣纔可怕。”韓漠聲音複雜的說道。
“這樣吧,我打她電話看能不能打通。”米婭只能想這個辦法,她身子笨重,開車出去找人也不現實,“還有,我之前是在星海街碰到她的,你可以開車到那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人。”
……
米婭打了關萼很久的電話,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就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意外的聽到被接起。
“姐,這大半夜的你在哪兒?姐夫很着急,他一直在找你。”米婭急急忙忙說。
“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關萼嗓子沙啞,像是哭過。
“怎麼了?你們倆吵架了?”米婭問的小心。
關萼呵呵的傻笑着,嘴裡嘟嚷了什麼,然後十分認真的問:“婭婭,我問你,你有沒有恨過我?”
“事情都過去了,不要再提了,你應該過上平靜的日子,你還有韓漠,還有韓智。”米婭不知道安慰什麼,輕聲道,“這樣巖的犧牲纔是值得的。”
“呵呵呵……”關萼似乎在喝着什麼,聲音模模糊糊,隱約還聽到風聲,“你猜猜我在哪兒?”
“哪兒?”米婭下意識的分,根據關萼的心情判斷着:“你不會是在天平山上……”
“對,我就在這兒,我在這兒看星星,看月亮,我坐在楊小舞當年躺的石頭下面,這兒的月亮真好看,真圓,天空真美……”關萼的聲音越來越古怪。
米婭萬萬沒想到關萼真的會跑到那兒去,用韓漠的話說關萼這半年也不好過,整天生活在煎熬中。
關萼突然又大哭起來:“我是個膽小鬼,自私鬼,人是我殺的,我卻要弟弟去頂罪,我是怎麼當姐姐的,我不配當桑巖的姐姐。媽臨走的時候千交待萬交待要我照顧好桑巖,我沒能聽媽媽的話,我不是個好姐姐,我不是個好女兒,我不是個好妻子,不是個好媽媽,我是個壞女人……膽小鬼……膽小鬼……膽小鬼……”
米婭嚇的不輕,生怕關萼情緒失控做出什麼來,一邊安慰着關萼,一邊悄悄用*櫃上的電話撥韓漠的電話,告訴他人在天平山上。
打完這通電話,她心情稍放鬆一些,拿着手機勸着關萼:“姐,你不要這樣想,桑巖推了楊小舞一把,讓阿貴拍到了視頻,阿貴又好賭,把事情捅出去,警方這才以爲桑巖殺了人,根本不是你讓桑巖去認罪的,是他自願的……”
關萼此時已經聽不進去了,一個勁的說:“是我自私,是我怕死,你懷着孩子多辛苦,我當過媽,我懷過孕,我知道你的心情,這時候最希望有丈夫陪在身邊,是我不好,是我自私……孩子出世了,連爸爸都見不着面,以後還要受人指指點點……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們一家……桑巖這時候該陪在你身邊的,他該回來的……”
“姐。”米婭剛發了一個音,發現信號中斷了,再打過去就是無法接通,她焦急萬分,只能寄希望於韓漠趕緊趕過去。
巖犧牲了自己保全了關萼,她不希望他的心血白費,假若關萼出了事,豈不是他所有的犧牲都將付之東流。
再撥電話給韓漠,謝天謝地,韓漠接的很及時,“我已經到了天平山上,人我會帶回去。”
心頭的石頭總算放下,米婭連忙說:“好,你再勸勸姐,讓她不要做傻事,好好過日子。”
滑進被子裡,關上燈,她躺在*上睜大眼睛,黑暗像潮水淹沒她的眼睛,但她的思緒還在,那麼清晰,每次睡覺前她都很想他。
想他的臉,想他的胡茬,想他的笑,想他的吻,想他的懷抱,想他給她擠牙膏的樣子……
想他,很想,非常想,想的快要窒息,快要死掉……
想他的時候就摸摸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胎動,告訴自己起碼還有等等在,起碼有一個念想,起碼她還有牽掛,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不知道該怎麼去迎接每天的黑夜和黎明……
原來沒有他會這麼痛苦,像身體裡的一部分被刀血淋淋的切去,這是最深刻的切膚之痛。
特別在深夜,每一分每一秒這種失去的痛苦都像魔鬼的牙啃咬着她的身體,她的心,她的骨髓,她的靈魂……
不知道是怎麼睡着的,她夢裡又回到了上學的時候,回到了偷偷跑到他所在的大學偷看他的時候,回到了那個有着無數憧憬與夢想的年齡,那時無憂無慮,什麼煩惱也沒有,一心只想看到他。
只要能看到他,她就能樂上半天,那時候的快樂是多麼簡單。
???
韓漠把喝的醉醺醺的關萼塞進車裡,關萼從後座爬到前面,推着韓漠大叫:“不要管我,讓我自生自滅,我不是個好姐姐,不是個好妻子……”
“住口!”韓漠把關萼的手拽住,拉到面前吼道:“你還知道你不是個好姐姐,好妻子,你就是這樣報答桑巖的一片苦心嗎?你這樣一切就能有迴轉的餘地嗎?楊小舞的死必須有個說法,你到現在還不明白?”
“我明白!”關萼流着淚,大叫着:“正因爲我明白,我才更痛苦,我真的好痛苦啊,韓漠,你知道嗎?我每天一閉上眼睛媽就出現在我夢裡,她質問我是怎麼照顧桑巖的,她質問我是怎麼當姐姐的,她罵我,她罵我罵的對,我該罵,該罵……”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韓漠目光冷然,平靜道。
關萼傻傻的笑着:“早知道我一時犯錯會惹下這麼大的麻煩,我一開始就不該偏聽楊小舞的鬼話,我不該去懷疑你,不該做傻事,我錯了,我錯的離譜……”
“我跟你解釋過多少次,我與楊小舞沒關係,你就是不聽,楊小舞明顯就是嫉妒你,她故意賣個鑽戒說我送的你也相信。你早就是個當媽的人了,這點判斷力都沒有嗎?”
“我是被她的小伎倆給騙了,我是因爲太在乎你,太在乎這個家,我怕失去你,韓漠,我不要離開你。”關萼緊緊的抱住韓漠的腰,“我不要像米婭那樣整天強顏歡笑,以淚洗面,那樣我會瘋的……”
看着妻子這樣,韓漠無法再說什麼,他只有用力回抱妻子,給她以安慰。
???
今天是米婭住院的日子,醫生進來交待過一些事宜之後就走了。
米婭是在米媽媽的陪同下來醫院的,只帶了一些日用品和產婦專用的待產包。
“喝點水。”米媽媽倒了杯茶給米婭,“別緊張,女人都有這一關。”
“媽,我怕疼。”米婭這時候才展露出孩子的一面,緊緊的拉着米媽媽的手。
關萼夫婦進來的時候剛好聽到這一句,關萼走過來說:“別怕,你想想即將出世的寶寶就不疼了,我那時候生韓智的時候也害怕,後來當我生下韓智,看到他小臉的一剎那我突然覺得之前所遭的罪都是值得的,沒有什麼比寶寶更重要。”
米婭點點頭,觀察着關萼的情緒,發現關萼比前幾天平靜了許多,她逐漸放下心來。
臨推進手術室前來了不少人,養父母,秦滔夫婦,唐三夫婦領着溫櫻沫,程珞一家也來了,姐弟倆什麼話也沒說,彼此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唯獨關萼夫婦沒來。
麻醉師往脊椎上注入麻藥,米婭能感覺到肚皮被劃開了,然後護士用手一壓,她頓時感覺到一陣輕鬆,緊接着就聽到護士在說:“恭喜你,是個男孩。”
米婭掙扎着擡頭去看,一個小小的肉球上粘着血絲,小傢伙發出第一聲洪亮的哭叫聲,彷彿在向媽媽宣示他正式來到這個世界上。
這就是等等嗎?這麼響亮的哭聲真像他爸,米婭感動的眼淚掉下來。
醫生縫傷口的時候麻藥勁過了,疼痛開始了,她心裡被迎接新生命的喜悅包圍,咬牙忍着。
片刻後,醒來,身邊圍了好多人,傷口疼的厲害,護士把孩子抱過來讓吸-奶,說是早吸早好。
大家都退了出去,她忍着傷口的疼,掙扎着把小傢伙抱過來,看着小傢伙皺巴巴的小臉,緊閉的眼睛,她第一眼覺得這兩個部位長得像巖,以後長大了肯定又是個能迷倒不少少女的帥哥。
等等噘着小嘴一開始不願意吸,幾次試過後才吸起來,因爲剖腹產,這時候還沒有大量奶-水,只依稀吸出一點,主要目的就是教等等吸奶-頭,以後好方便哺ru。
米婭實在太累了,護士把孩子抱走後,她就陷入疲憊狀態,很快睡着了。
這一覺是個好夢,夢裡她坐在*上,懷着抱着等等,*邊上坐着巖,他滿臉的喜悅,看着等等一個勁的說着:“寶貝兒,我是爸爸,爸爸愛你,也愛媽媽……”
不由自主的,米婭笑了,笑着笑着就笑醒了,看到了醫院蒼白的天花板,笑就沒了,只剩下疼痛和思念。
眼淚從眼角淌下去,莫名的被一雙手擦去,她吸了吸鼻子說:“媽,我疼……”
那雙手摸上她的臉,不似米媽媽那樣粗糙,顯的寬厚溫暖,她霍然睜開眼睛,發現給她擦眼淚的不是媽媽,是……是……
“巖?”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有些手足無措,生怕這個夢會醒。
“是我。”他開了口,摸着她的臉龐,“我來看你了,很疼是不是?”
她忍不住摸上他的臉,啜泣着:“我不是在做夢,真的是你?你是被批准出來看等等的嗎?是不是等下你又要走?是不是獄警就在病房外等着你?”
“不哭。”他溫熱的脣親着她的手心,“我不走了,我要永遠陪着你和等等,我要看着他長大,看着他學走路,看着他上學,看着他成人,看着他成家立業,我要參與他的每一段成長,直到生命的盡頭。”
“不要騙我了,求你不要給我希望,又再給我失望,我禁不起。”她哆嗦着抽噎。
“沒騙你,我說的是真話,就算你趕我走,就算我想回監獄,也回不去了。”他吻着她的手。
“爲什麼?”她呆呆的問。
他眸光一閃,低沉的說:“我姐前天去自守了,她交待了所有經過,警方通過調查發現她纔是兇手,並且已經找到了真正分屍的案發現場,以及那把作案的刀。”
這一切轉變的太快,她措手不及,難以置信:“所以,他們就把你放了?”
“對,所以現在你說我還有沒有可能回得去,就算我想回去,監獄也不收我,我只能留下來陪你,陪等等,用我一輩子的時間去陪你們母子。高不高興?”
“嗯嗯,高興,我好高興。”她激動到哽咽,幸福來的如此之快,先是等等出生,再來是他出獄,一下子殘缺的家庭圓滿了,教她怎麼能不高興。
“不哭,這是好事。”他擦着她掉個不停的眼淚,“我看過等等了,是個男孩,長得像我,我以爲男孩應該會長得像你。”
“你不喜歡?”
“喜歡,怎麼不喜歡,我做爸爸了,等等是我的兒子,我怎麼能不喜歡。”他俯過身親着她的臉,“謝謝你,老婆,你辛苦了。很抱歉,我現在纔回到你身邊。”
“今天沒在產房外看到你姐,我沒想到原來她幾天前去自守了。”她還沒完全消化這突來的消息。
“我也沒料到。”他抿抿脣,握着她的手在掌心撫摸着,“你知道怎麼回事?”
“大概知道一些吧。”她想了想說,“你被關在裡面的這半年她日子也不好過,姐夫說她成天做噩夢,夢到關姨,而且前陣子她還跑到天平山上去喝酒,其實她的精神壓力挺大,我想她去自守也是花了很多勇氣,現在她什麼都交待了,反而整個人輕鬆了,解脫了。”
他把臉埋在她掌心,聲音悶悶的:“婭婭,你說我這樣做是錯是對?是我太自私,以爲替我姐頂罪她就會平安無事,卻不知道她心理壓力這樣大。”
“不怪你,換誰都會這樣。”她摸着他的頭,“畢竟那是親人。”
他吸着氣:“我最對不起的人是你和等等,我不是個好丈夫和好爸爸。”
“誰說的?以後有你表現的機會。”她笑着托起他的臉,“就看你要不要表現了?”
“要。”他回答的異常乾脆,“你說怎麼表現?”
“很簡單,我要你當個超級奶爸,幫他洗澡、換尿不溼、洗奶瓶、衝奶粉,添購等等下面一系列換季的衣服……”
“這麼多?”他失笑,“你把我當成奶媽了嗎?那你要做什麼,秦太太?”
她大言不慚:“我啊,我只負責哺ru,其它的不管。”
“噢,原來你想當奶牛。”他眸中閃着狡黠的笑。
“你才奶牛呢,你全家都奶牛。”她奮起反擊,他笑的益發促狹:“我全家一共就三口人,你,我等等,你的意思是說……”
“呸呸呸……除了我,除了等等。”她氣的大叫,卻牽動了傷口,疼的淚都下來了。
他慌了,忙哄她:“好好,我是奶牛,我全家都是奶牛……”
她撲哧笑了,看他下巴上全是鬍鬚,頭髮也長了,身上一件皺巴巴的衣服,便說:“你多久沒洗澡了?”
“怎麼,有味兒麼?”他忙拉起身上的衣服聞,“我一被放出來就趕緊過來看你和等等,你還嫌我有味。”
她大叫冤枉:“我哪有嫌棄你,我是說你該刮鬍子,該剪頭髮了,不然像你這樣長的頭髮,等等怎麼會認出哪個是爸爸,哪個是媽媽。”
“遵命,秦太太。”他樂了,用手撫掉她額上的碎髮,趴過去親了親久違了的紅脣,沉溺的喃喃:“有沒有想我?”
她伸手環住他的脖子,看着上方這日思夜想的俊顏:“有,每天都想,想的快發了瘋,真不敢相信你被放出來了,我以爲這輩子你我將永遠被鐵窗無情的隔開,直到死亡。”
他吻住她的脣:“不許說死這個字,以後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在一起,死,離我們太遙遠。婭婭,我愛你,我愛等等,我要用盡我的一切,給你和等等最幸福的生活,最多的愛。”
一瞬間,幸福鋪天蓋地而來,她幾乎又要掉眼淚,也主動迎上他的脣:“我也愛你,巖,我也要給你和等等最溫馨的家庭,永遠——”
∩﹏∩∩﹏∩∩﹏∩∩﹏∩
今天下面還有兩萬的更新,是番外哦,番外就是要讓所有童鞋都滿意的番外,有莫有想看白綿綿和司徒政的,有的舉手└(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