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二老太太神情激動,瞳孔放大,抿着脣嘴角下撇,眼裡露出難以遮掩的憤恨之色:“我就知道那個畜生不可信!這是個圈套,他哪裡是想真的賺什麼銀子,哪裡是真的想再博一個什麼出身?!這都是謊話,都是謊話!他就是想毀了我們家,毀了整個崔家!”
賴成龍也沒說說到的消息究竟是來自哪裡,宋楚宜最最好奇的就是送密報的究竟是誰,如今聽崔二老太太好似已經認定了送密報的人是誰似地,就不緊不慢的開了口:“是啊,賴大人本來並不需要來晉中的,都是因爲收到了那封密報,陛下才特意派了他來晉中查案。看看崔家是不是真的如同密報上說的,勾結叛軍,私下開礦......二外祖母,您爲什麼縱容英舅舅開礦?這會子舅舅們落到錦衣衛手裡,還不知道是死是活。”
令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光是聽名兒就先叫人忍不住寒了半邊的心,崔二老太太此刻真是覺得一顆心落入了冰窖裡,用指甲掐自己的手心都不覺得疼了。
是啊,她真是豬油蒙了心,以爲撿了大房漏下來的好處,以爲崔宇那個畜生只對大房懷有刻骨銘心的恨意,更以爲崔宇是真想重新回崔家族中來,所以才......可是她跟兒子怎麼就昏了頭了?這哪裡是什麼飛黃騰達的路子?這分明是一條通往閻王那裡的陰路啊!
她艱難的喘了一口氣,覺得腦子清醒些了,就聽見外頭錢媽媽進來驚慌失措的說是錦衣衛已經把崔紹英等人都帶走了,說是直接押送進京。晉中知府盧安宇正帶人圍了崔府的藥鋪鏢局,正搜撿東西。
怎麼會一下子就到這個地步?!崔二老太太一口氣又沒喘勻,掙扎間一口血就直直的噴在了屏風上頭,給上頭的水仙花染上了紅豔豔的猩紅色,她差點兒背過氣去,被宋楚宜身邊的輕羅攙扶着拍了好一陣子的背纔算是緩過了精神,問錢媽媽:“崔宇呢?!崔宇被抓了沒有?!”
這種喪德敗行的敗類,難不成還想要獨善其身嗎?!他引着崔紹英入的局,他親自給搭的線讓崔紹英認識的那個造反的馬圓通,就算崔家都完了,他雖然出了族的,也該跟着完蛋!
錢媽媽臉上露出愕然至極的神色,看着崔二老太太不甚確定的問了一聲:“二老太太,您說的是誰?......他早就被逐出咱們崔氏一族了,您忘了?!”
崔二老太太伸手擦了嘴角那絲血跡,冷着一張臉站在旁邊形容如同厲鬼,喉嚨裡哼哧哼哧喘着粗氣:“我沒忘,我怎麼能忘呢?他回來了,就在咱們崔府裡......”
宋楚宜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摸到了關竅,她偏過頭去問錢媽媽:“誰是崔宇?”在崔二老太太的嘴裡,這個人就是送密報的那個人。也姓崔,可是卻說被除族了,而且也不從崔家的字。
錢媽媽壓低了聲音告訴她:“是......是董姨奶奶生的四老爺......十幾年前因爲在外頭殺了一個花姐兒被逐出了家門,他原本是叫......崔應遠......”
哦,她曾經在背崔家名冊的時候背到過這個名字,當時她印象深刻,因爲崔家幾房人家中,這是爲數不多的僅有的兩三個庶出的,可是崔華鎣跟崔華儀都叫她不必記這個也不必準備禮物,說是這個人已經不在了,原來是被逐出家門的。
大房逐出去的,二房居然還撿起來並且還聽了他的蠱惑去勾結叛軍,真不知道該說崔家二房什麼,宋楚宜目光復雜的看了一眼崔二老太太,拔腿往外頭去。
她沿着飛橋飛快的越過燈海,到了星海樓,就看見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崔紹英,還有一旁正笑出一口又爛又黃的牙的猥瑣男人。
崔家的男人個個都長得英俊不凡氣宇軒昂,跟眼前的人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宋楚宜實在沒辦法把他跟崔家的人聯繫起來。
崔老夫人正坐在最亮的那盞燈前,寬大的衣袍被風吹的獵獵作響,宋楚宜走近的時候正好聽見她長長的嘆息了一聲:“紹英,你實在是太糊塗了......”
崔紹英整個人都是蒙的,彷彿到現在都無法置信是眼前這個人告發了他,送了密報去給錦衣衛,專門就等着他帶着崔家一族全部踏進閻王殿。
隔了一會兒,宋楚宜剛要往前走,他就忽然暴起,抱住了崔宇的頭,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耳朵,這一口用盡了力氣,旁邊的管事帶着人去拉之不及,等拉開的時候,崔宇已經抱着頭在地上打滾,而崔紹英嘴巴里正叼着崔宇的半隻耳朵。
崔老夫人立即伸手去掩宋楚宜的眼睛,宋楚宜卻輕輕的搖了搖頭,她並不怕這些,人心遠遠比這些表面上的慘景可怕的多。
“你這個狗孃養的,一邊騙我進圈套,一邊又去告發我!”崔紹英目眥欲裂,幾個人也拖不住他,他站起身被人拉扯着往後退,可是卻還是用盡全力在打滾的崔宇身上踹了幾腳。
崔宇一隻耳朵血淋淋的,血順着他的手從指縫中滲漏出來,可是他臉上卻帶着笑,笑的一口爛牙在燈下萬分顯眼:“你自己貪心,你自己對大房不滿,自己覺得自己該比崔紹庭跟崔應書都出息,要不是這樣,你會上我的當?!毀了崔家的又不是隻我一個,你這個崔氏族長才是罪魁禍首!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是我寫的告密信......雖然鬧出來的比我預想的早了些,沒能舉朝皆知,可是也差不多了......錦衣衛那幫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你們每一個姓崔的都要完了.......”
崔紹英面色鐵青,脖子上的青筋盡數凸起,身體的血全都流向了腦子,他激動得眼睛充血,聲嘶力竭的嚎啕了一聲就要撲上去跟他拼命:“你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