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聽到哭泣聲。專心畫畫的宋舞霞才發現不對勁。“繡屏,你怎麼了?”她放下了手中的毛筆。雖然不喜歡宋繡屏,但在宋舞霞眼中,她也是個可憐的小姑娘。
“姑媽,您帶我去皇覺寺吧!”她哭得更傷心了。
宋舞霞一聽已經明白了,應該是蘇四娘讓她跟着去打探情況的。若在平時,她也懶得計較這種事,但明日太后會去,所以她不能答應,只能搖搖頭。
“姑媽,您帶我去吧。我不要老死在王府中,我也不要嫁給老頭子爲妾,您帶我去吧,就當可憐我。”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宋舞霞被她的動作嚇了一大跳,“你這是幹什麼?”她急欲拉起她,被卻宋繡屏一把拉住了裙角。
“你先起來再說。”宋舞霞只能如此勸說。此時她不知道應該怒其不爭,還是哀其不幸。
“如果你不答應,我便不起來。”宋繡屏哭着搖頭。
宋舞霞索性放開了她,後退了兩步,“你這是威脅?”
宋繡屏搖頭,對她的動作有些心慌。她以爲宋舞霞會答應,沒想到她依然不鬆口,心中爲她的殘忍而氣惱。“如果我連這事都辦不成……”想到繼母的話,她只能重重咬了一下嘴脣,用膝蓋向前跨了兩步,“姑媽,你就當可憐我。你把我留在寺外就行了……”
“如果我這次答應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我是不是都要答應?”看到宋繡屏只是看着自己,宋舞霞嘆了一口氣,“上午的時候,你因爲想知道我和公主在說什麼,所以利用了雁翎與雀翎。現在,你也不是爲我送燕窩的,你只是想看看我在幹什麼,順便探聽一下皇覺寺的事情,明日好告訴你的繼母。至於這燕窩,當然不是你燉的,你只是從廚房端來而已。還要我說更多嗎?”
宋繡屏搖頭,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爭取自己的利益本身沒有錯,但是利用別人,還是住在同一個院子的家人,這是我無法認同的。”宋舞霞說得很冷漠。把話挑明瞭也好,省得她再做一些無謂的事。
宋繡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可是我能怎麼辦?她是我的嫡母,她想讓我怎麼樣,我就不得不聽從,如果讓我嫁給老頭子做小妾。我還不如一頭撞死!”說完她便往旁邊的桌腿撞去。
桌子能有多少硬度?加上她那種不痛不癢的速度,除非正好撞在太陽穴上,不然最多額頭多個包而已。宋舞霞愈加不喜宋繡屏了,但還是急忙伸手拉住她,並且開口喚門外的翠羽。
宋繡屏見她軟硬都不吃,也不去撞桌角了,一把推開宋舞霞,惱怒地說:“你不過是出身比我好一點而已,帶着兩個野種回來,居然……”
“啪!”宋舞霞一巴掌打在宋繡屏臉上,把推門而入的翠羽嚇到了。私下裡,她家小姐即便對下人也很和善,連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何時下過這麼重的手。
宋繡屏一直以爲宋舞霞很好說話,整日不是畫畫就是彈琴,要不就是講故事給雁翎,雀翎聽。她對任何人都沒脾氣,下人們送茶遲了,婆子們在院裡吃酒說閒話她也從來不管,所以她認定這個姑姑就是個好命的軟柿子。
她從沒想到宋舞霞今日會毫不猶豫地一巴掌打在她臉上。那種火辣辣的感覺讓她愈加不甘,但看到她從未見過的嚴肅神情。心中又有了幾分懼意。
“翠羽,送小姐回房,沒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進去……”
“你不能把我關起來!”宋繡屏這會真急了,因爲她親眼看過把人綁起來灌藥汁的畫面,心中的懼意完全表現在了臉上。想起自己只是丫鬟生的女兒,她的父親也許早已不記得她的存在了,如果宋舞霞一句“急病而亡”,繼母蘇四娘只會覺得如釋重負……
“姑母,我錯了,您饒了我吧!”說着便欲跪下。
“還不把她拉出去!”宋舞霞十分的生氣。宋繡屏當着她的面都能說出“野種”二字,院子中的丫鬟,婆子背後還不知道怎麼說呢!如果對雁翎,雀翎造成什麼心理陰影怎麼辦?
她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不多會翠羽便回來了,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小姐”。
宋舞霞沒有應她,她感覺自己就像秋風中的柿子,紅彤彤的,扎眼,軟綿綿的,可口。許久才問道:“院子裡,不,王府的人是不是都在說雁翎,雀翎的事?”
“僕婦們閒着沒事,閒話肯定是有的……”
“都說了些什麼?”宋舞霞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翠羽搖搖頭,“在旁人眼中,奴婢是小姐的心腹,她們巴結奴婢還來不及,哪會對奴婢說什麼?”
宋舞霞想想也是。看看太陽的位置。這會蘇四娘午睡應該醒了。她無奈地說:“打鐵要趁熱。我們去見見嫂子吧。不願被人搓圓捏扁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之前被大公主嚇了一嚇,蘇四娘哪有心情午睡。宋舞霞去的時候她正與陪嫁嬤嬤商量以後應該如何應對公主。一聽丫鬟回報小姑子來了,兩人對視一眼,急忙走了出去。
“妹妹這個時間找我,可是有什麼事?”第一次,蘇四娘迎了出去,親熱地拉着她的手往屋裡走。
自宋舞霞回王府之後,蘇四娘都以長嫂的身份坐在她上手,今天被公主一鬧,她急忙把宋舞霞讓到了上位。如果她是郡王夫人,當然能和小姑子平起平坐,可偏偏她只是郡王的繼室,皇帝追封了原配,卻沒有冊封她。想到自己憑白無故捱了宋舞霞一截,不禁在心裡埋怨丈夫和皇帝,但臉上還是笑眯眯的。
宋舞霞一直信奉以和爲貴,若在平時,她一點都不在意坐哪裡,不過今日她是有目的而來,所以徑直坐下了,連表面的推遲都沒有。
蘇四娘有些驚訝她突然的強勢,坐下後一邊命丫鬟上茶,一邊瞧了一眼單嬤嬤。然後纔不疾不徐地說:“郡主,今日,公主……”
“大嫂,在家裡您還是喚我一聲妹妹吧,再說現在屋裡也沒旁人。”
蘇四娘微微一愣,她聽明白了,宋舞霞說的是在家裡,沒外人的時候,那其他時間呢?她知道小姑子這是要用郡主的身份壓她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單嬤嬤。
宋舞霞循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旁的婦人。暗自記在心中,微笑着說:“大嫂,再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而我和公主只不過昨日才相識,今天的事你可千萬不要往心理去,清兒在這裡給嫂子賠不是了。”她作勢要行禮道歉,但並沒真正屈膝。
蘇四娘急忙上前,卻沒有立刻伸手阻止,好似在看宋舞霞會不會真的行禮。兩人的動作屋裡人看得很清楚,一個不是真心要道歉,而另一個也不是真的不在意。
最終還是蘇四娘上前虛扶了一把,“真誠”地說:“妹妹說的什麼話,我豈會不知,我們纔是一家人。”想到剛剛丫鬟來報,宋繡屏被關起來的事,她心中一動,想問問怎麼回事,最終還是嚥了下去,迂迴地說:“怎麼繡屏沒有和你一起來?”
“不瞞大嫂,我今日過來是有一事與大嫂商量。”她避重就輕,故意繞開了宋繡屏的話題,狀似惱怒地說:“大嫂,今日公主進屋的時候清兒正在歇息,衣冠不整地,這……這事如果被公主宣揚出去,清兒還怎麼做人!”
“妹妹多慮了,公主是個性急的,滿京城無人不知,旁人即便聽說了,也知道這事與你無關……”
“可是,大嫂,幸好今日來的是公主,若是旁人呢?上次昊然也是,冒冒然就闖進了我的院子,他身後還跟着一個長得很嚇人的大漢。清兒實在是怕了。”
“那你的意思是?”蘇四娘雖然嘴上這麼問,但心中已然明白了宋舞霞的目的。
宋舞霞知道自己的目的不是一開口就能成的,滿臉憂愁地說:“其實清兒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想來院裡的人敢如此怠慢,一定是覺得我太過軟弱。”
“奴才要慢慢教,妹妹也不用急在一時,如果覺得誰不順手,讓嫂子幫你去敲打,敲打她們,再不然把她們換了也成。”蘇四娘故意打太極。如果讓宋舞霞完全控制了她院子的丫鬟,她就得不到她想要的訊息了。
“可是,我也不能永遠靠大嫂幫忙。不如,大嫂把那些奴才的賣身契借給清兒一用吧。”
所有人都明白,這賣身契猶如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蘇四娘當然是不肯的,但想到公主明顯的偏愛態度,想到小姑子說不定哪一天就成了皇帝的愛妃,她不敢明着拒絕,拐着彎說:“其實我也一直在想這件事呢。只不過,按照定製,包括丫鬟,媳婦子,嬤嬤在內,我應該安排六十六名僕婦,可一時間嫂子實在選不出這麼多妥當的人。清兒,你看這樣行不,等嫂子把人都選定了,再把所有人的賣身契,奴婢文書一起交給你。”
宋舞霞還來不及迴應,院門口一陣喧譁,一個婦人急匆匆跑進來,嘴裡大叫着:“夫人,不好了,大少爺在酒樓被人打了,現在被應天府的人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