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錦墨徐徐低低的笑,“如果我跟她重新和好了,那你怎麼辦。”
認識的時間足夠長,沒有過深交又好像很瞭解彼此,所以有些話便無需說得太明白,晚安懂他的意思。
如果他跟綰綰和好了,那顧公子盼着陸小姐的幸福也就泡湯了。
那麼也許,她就沒有容身之處了。
晚安閉上眼睛,無聲無息的笑,“很遺憾,我也很難過,可是沒辦法。”
她沒有那麼多的力氣去強求。
只需要說幾句話,晚安便明白這個男人不會告訴她什麼,不過一開始她就沒有指望他會回答她。
掛電話的時候,晚安說了最後一句話,“我想你比我瞭解她,她那種性子禁不起逼,你不要做得太絕了,否則除非你真的打算弄死她,遲早兩敗俱傷。”
薄錦墨沒說話,斷了電話。
曾經屬於盛家的別墅,同樣是高處的落地窗,戴着眼鏡的男人一片斯文冷漠,望着下邊波光盪漾的水色,俊美的臉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兩敗俱傷麼。
那女人這些年,沒少逼過他纔對。
疲倦卻睡不着,晚安去書房找了一本法文小說,晦澀深奧,看起來很磕絆很難懂,她也差不多看了一個小時才逐漸的趴在書本上睡着。
顧南城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他推開臥室的門就看見牀頭依然亮着的燈和露出大半的肩膀伏在書本上睡着的女人。
長髮散開,遮住她的臉,落在紙張陳舊的書本上。
男人挺拔的身形立在牀側,擋住一片光線,他淡淡的沉靜的望着她光影錯落的臉,手指劃過她的輪廓。
眸深如海,裝着看不透的情緒。
最後擡手抽走她抱着的書本,將被子掖了上去,關了牀頭的那盞燈就着窗外泄進來的月光走了出去。
臥室的門再度被關上,走廊的燈一閃一暗。
臉靠在枕頭的女人睫毛動了動,眼睛卻沒有再睜開,只是手指逐漸的攥着被子,很久都沒有鬆開。
心口細細密密的疼。
第二天早晨,晚安睜開眼睛正在想要不要下去,還是等之前冷戰的時候一樣等他走了再起牀,擱在牀頭的手機剛好響了。
“那個,副導,有位叫喬染在我們的臨時辦公室等您,您什麼時候過來。”
“我就出來,”晚安抓了抓有些亂的長髮,“她是我請的服裝師,你把劇本和夏嬈的身材數據給她看看。”
“好的副導。”
晚安很快的掀開被子下了牀,匆忙的洗漱了一番換好衣服就下樓了,剛好撞見準備吃早餐的男人。
她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很平常的朝他笑了笑,“劇組有急事,我先去了。”
“吃完早餐再去。”
晚安咬脣,猶豫了一下,還是對上了他的眼睛,“剛纔工作人員打電話催我……”
顧南城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我說,吃完早餐再去。”
他語氣不重,但是話裡的意思卻是不容置喙,沒有留任何拒絕的餘地。
晚安轉了一半的身子頓住了,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回來了。”
她幾乎是審視他的面容,卻沒有捕捉到任何情緒的異樣,男人只是隨意的嗯了一聲,然後放緩了語氣,“吃早餐,我送你去。”
其實不存在送不送,因爲都在電影開機前都在gk的寫字樓,算是順路。
晚安站着沒有動。
顧南城的眉頭皺得愈發的緊了,乾淨英挺的眉擰着,“你在鬧什麼脾氣?”
晚安將肩膀上的包拿了下來放在沙發上,朝他笑了笑,“那好吧,反正我也要去gk。”
顧南城看着她的笑臉,眸眯了一度,薄脣逐漸的抿成一條直線,但是沒有表現出什麼情緒,低聲吐出一個字,“走。”
林媽今天早上煮了兩碗餃子,端上來的時候還笑着道,“這是我昨晚特意包的,用的都是太太喜歡的餡兒,味道應該不錯。”
林媽在這邊工作的時間不長,發現倒是晚安的口味稍微有些刁鑽,顧南城除去幾樣不吃的,沒有什麼特別的偏好。
晚安拿起勺子嚐了一口,然後仰臉笑了笑,“好吃,林媽的手藝很贊。”
顧南城聽着她輕軟的嗓音,低眸慢斯條理的嘗着碗裡的餃子,略有波瀾的心緒也輕易的被熨平了。
他沒有讓陳叔送,而是自己開車,晚安坐在副駕駛上,五官一片靜謐的恬然。
車子在地下停車場停下,顧南城照例紳士的下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晚安拿起膝蓋上的包下車,反手帶上車門,正準備轉身就被男人鎖進了懷裡。
顧南城扣着她的腰往後退了一步,抵在豪華的車身上,她很快被困在一方天地中無處可逃,男人的氣息包裹着她的呼吸,輕易令心頭窒息。
晚安屏住了呼吸沒有出聲。
直到男人微微沙啞低沉的嗓音自頭頂響起,沉穩辨不清楚情緒,“昨晚的事情,你不高興?”
晚安的睫毛動了動。
脣畔劃開無聲的笑意。
昨晚的事情,是說他晚上臨時出去,還是說回來了卻不再和她睡一張牀呢?
她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臉皮的女孩子。
她抿了下脣,微微一笑,“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下顎被男人的手指擡起,晚安被迫對上他湛湛的黑眸,較之以往愈發的顯得深沉無法估測,像是不見底的漩渦,他淡淡的道,“晚安,你明白的。”
她沉默了幾秒鐘。
恬然的臉上是飄渺的笑容,“嗯,我明白,不明白的是你。”
晚安擡手掰開落在她下巴上的手指,讓男人的手臂重新落了下去,末了,她擡起頭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今天穿的是高跟鞋,無需踮腳。
顧南城聽她溫涼婉約的嗓音清淺訴說,“我們認識的時日還太短,所以我給你時間,也給我們時間。”
她仰頭看着他乍看英俊溫淡的臉,眸色很清漠,挽起脣角,“好了,我去上班,不順路就不一起走了。”
顧南城立在車邊,長身如玉,一隻手落進褲袋裡,淡漠的視線看着她踩着高跟鞋離去的背影。
直到手機震動,他方纔收回了視線。
拿出手機,接下,依然是溫潤淡漠的聲線,“笙兒。”
“南……南城,”電話那段的嗓音忐忑不安,“有……她的消息了嗎?”
他眉目未曾動,淡淡道,“在查。”
陸笙兒在那端沉默着。
良久,她才慢慢的開口,透着罕見的無力和脆弱,“如果……那我該怎麼辦?”
認識她這麼多年,她極少脆弱,即便是當初從樓梯上滾下去摔斷了手被醫生判定再不能做鋼琴師,她也未曾露出過這樣的脆弱。
顧南城俊美的臉寒涼晦暗,頎長的身形散漫的靠在車身上,用沒有平仄得冷清的嗓音陳述,“該怎麼辦,答案在你那裡,笙兒。”
陸笙兒愣了愣,低聲自嘲的苦笑,“我明白。”
選擇是她自己做的,所有問題的答案也都在她自己這裡。
半響,他低沉緩慢的聲音方淡淡響起,“有消息了我會通知你,你放心,該有的交代他都必須給你。”
男人的語調很平淡,陸笙兒聽在耳朵裡,竟然掀起一陣恍惚,熟悉而陌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不是當初帶着七分桀驁三分邪氣的少年了,她竟毫無察覺。
眼前忽然浮現出他和慕晚安在一起的畫面。
混亂的回憶穿插而過,糾纏着從童年到年少再到如今所有相交過的人,她心裡像是一下倒了所有裝着油鹽醬醋的瓶子,五味陳雜。
晚安到辦公室的時候,喬染在看整部電影的年代背景,主角的身世成長,和拍攝所需要的場景。
就坐在格子的一角,模樣認真而專注。
偶爾身側有人跟她說話,她都顯得很侷促,臉上雖然始終帶着笑容,但還是隱隱透出一股手足無措的感覺。
晚安走過去,把包擱在她的桌子旁邊,她這才猛然的反應過來,擡頭看見晚安,立即站了起來,“顧太……慕導。”
喬染注意到劇組的工作人員提起晚安時都是稱慕導或者副導,於是還是跟着叫。
晚安溫淺的笑,“這份工作,你願意接嗎?”
喬染的眼底露出星星茫茫的光亮,聽晚安這麼問忙不失迭送的點點頭,“我想看看夏嬈夏小姐的本人,那樣我做起來可能更熟練。”
“好,沒問題,我會跟她的經紀人聯繫看她什麼時候有空,”晚安脣畔含笑,末了有些遲疑的問道,“你……老公和家裡的人同意你出來工作嗎?嗯,雖然我很喜歡你的風格,唐導也勉強滿意,但是他有時候脾氣很怪異又是完美主義……我擔心他到時候要修改,會花掉你很多時間。”
喬染連忙搖搖頭,“沒關係,”她的雙手絞在胸前,不自覺的,“我既然接受了自然會做好,至於我家裡……”
她的眸色有些黯淡,表情卻又平靜,“我自己會想辦法解決的。”
晚安點點頭,“那就好,接下來的工作劇組會有專門的人跟你談,有什麼問題你可以直接找我。”
“好的,慕導。”
中午,晚安忙完手裡的事情,正握着手機在考慮是叫外賣一個人吃,還是打電話給顧南城叫他一起吃。
手指剛好落在顧公子三個字上面——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打開了。
因爲她是副導又跟唐初的關係很好,更因爲gk上下都知道她跟顧總幾度分分合合仍得盛寵,所以她有專門的辦公室。
長腿邁進來的男人一身能滴出水的陰鬱,晚安乍一看到甚至嚇得手裡的手機都跌落到了桌面上。
她認識他的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從未見過他身上如此翻騰明顯的戾氣。
這個男人向來溫潤內斂,真正的情緒不大於色顯示出來。
她的心臟絞了一下,下意識的問道,“怎麼了嗎?”對上那暗黑卻表面平靜的雙眸,“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