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紅綢上了熱茶,又是善解人意的退了下去,皇上方纔擡起頭來,雙眸溫柔的望着眼前面色瑩白的董倚嵐,閒話家常似的緩緩開口道:“前往忽州查探旱災的欽使,朕已經選好了。”
董倚嵐聞言心頭一驚,隨即便是開口道:“黃公子可是一路隨行?”
皇上捏着皇長子胡亂揮舞的胖胖小手兒,一邊簡短的恩了一聲:“那是自然,畢竟對於其中狀況,他是最清楚不過的。”
董倚嵐聞言也是輕輕點頭,略思量了片刻,方纔緩緩開口道:“如此說來,安將軍也在欽使之列了?”
“是,其他人去,朕終究還是放心不下。”皇上擡眸看了看他的臉,開口回答道。
董倚嵐點了點頭,略想了想,開口道:“臣妾聽聞,先帝曾經有位長公主嫁入忽州那邊,不知可有此事。”
皇上原本正伸手輕撫着小皇子光潔的臉蛋兒,聞言卻是面上一驚,擡起頭來,緩了緩,方纔平靜的開口道:“確有此事,只不過,朕這姑母,怕是指望不上的。”
董倚嵐聞言卻是不以爲意的道:“皇上何出此言呢,只僅僅是因爲長公主多年不曾歸寧嗎。”
皇上微微苦笑的點了點頭:“忽州大旱,災禍連連,朕從未聽聞姑母有一絲半點兒的聲響,難道這些還不夠說明她心中的怨懟嗎。”
董倚嵐卻是微微搖搖頭,道:“那倒未必,這許多年來,長公主雖然未曾歸寧,但無論如何,她當年是如何心有不甘,但終究還是依旨下嫁,可見長公主終究還是心繫皇家,深明大義。”
皇上手心微微抖了抖,卻是並未開口。
董倚嵐看了看他,眸子略緊了緊,接着道:“皇上此番雖然派欽使前往災地,但畢竟長途跋涉,千里迢迢,而且人生地疏,行事起來,只怕還是諸多不便。”
皇上聽到這裡,眉心微微皺了皺:“朕不過是遣人去救災徹查,相信當地百姓該是知曉朕的良苦用心纔是。”
董倚嵐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盞,揭開蓋子輕抿了一口,方纔開口道:“皇上的聖意,欽使自是再清楚不過,只是,這百姓,卻未可知了。”
“……”皇上有些不解。
董倚嵐嘴角兒微微翹了翹,垂眸在皇帝懷裡有些懨懨欲睡的小皇子,含笑的接着開口道:“區區幾名欽使,深入千里之外,本就不能確保萬無一失,更何況,皇上此番前往忽州之地,並非單純爲了賑災,怎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戒心呢。”
皇上心裡一動:“你的意思是……,他們早已沆瀣一氣,此行註定不能一帆風順。”
董倚嵐略揚了揚下巴,定定的看着對面的皇上,卻是沒有說話。
皇上也是眸色幽深的轉向門外,心頭微微一沉:“也許你說的對,朕再好好思量思量。”
董倚嵐微微頷首,輕身站起身來,壓低聲音吩咐奶媽進來把走已經熟睡的小皇子。皇上也是心思滿滿的出門而去,院子裡又是一下子沉寂了下來,紅綢看着皇上來去迥異的模樣,剛要開口,董倚嵐卻是搶先道:“去尋幾樣好東西,我們要去拜見太后。”
紅綢擡眸望了望接天無垠的茫茫細雨,似是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結結巴巴的道:“拜見太后,小姐,這個時辰,太后一會兒也該午歇了,而且又是這個天兒……”
“羅嗦什麼,趕緊去準備,本宮有重要的事情,要是給耽擱了,你可是擔當不起的。”董倚嵐卻是不客氣的出言打斷她的話,果斷的道。
“是,小姐。”見董倚嵐少有的嚴肅認真,紅綢心中雖是不解,卻也不敢再做遲疑,忙時低聲應答着進了門去。
董倚嵐主僕二人冒着微寒的秋雨瑟瑟,出了院們兒,朝太后居住的地方疾步而行,秋雨連天,路上人跡杳杳,董倚嵐攏了攏肩頭的披風,朝前而去。
忽然身後的紅綢卻是緊上幾步,輕拽了拽董倚嵐的衣角兒,壓低聲音道:“小姐,你看……”
董倚嵐微微凝眉,下意識的順着她的目光方向朝前望了過去,面前不遠處的涼亭裡面,兩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兒正立在亭子裡面,似是竊竊私語,董倚嵐也是微微一愕,忙是和紅綢錯後一步,隱於夾道兒旁邊的團景後面。
“方纔本宮跟你說了這麼多,你一句也沒聽進去吧,那裡是什麼地方,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竟然是都娜公主的聲音,董倚嵐心裡一頓,忙是疑惑的朝紅綢望了過去,紅綢會意,也是凝眉微微點頭。
“公主美意,下官心領了,只不過,眼下這件事情,下官一定要前往的。”是安護。
董倚嵐微微探了探身子,朝外面瞧了一眼,卻是瞧見一襲漆黑鎧甲的安護,正背對這邊立在柱子旁邊。
“不就是皇兄已經下了聖旨嗎,只要你不願意去,本宮這就去懇請皇兄,皇兄一定會收回成命的。”都娜公主伸手拉着安護的衣袖,苦苦懇請道。
“此事跟皇上的聖旨沒有絲毫關係,便是皇上未曾下旨,下官也是非去不可的,還請公主不要阻擾了。”安護回答斬釘截鐵,毫無迴旋餘地。
雖然安護語氣好不鬆動,但都娜公主似乎並不死心:“你想去賑災,難道就那麼容易嗎,本宮可是聽說,災地的那些刁民,聚衆搶掠,上山爲寇,早已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樣子,你以爲你此番前去,真的就能滿載而歸,立功而返嗎。”
“公主誤會了,下官此行並不爲立功受賞,只是爲了心中所向。”安護說話之間,似是要步下臺階。
卻是被公主在身後一把拉住:“本宮的話,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本宮說的這些可不是危言聳聽,那忽州今年雖說受災,可是往年,卻一向富裕,根本就是杜家的錢袋子,你此番前去,要撕爛杜家的錢袋子,你好好動腦子想一想,杜家能放過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