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倚嵐也是並不提及,只和張夫人磕着瓜子,瞧着外面的景緻,似是一副開心的模樣,因爲是下山,走的還算不慢,一行人不過一個多時辰的功夫,便已經行至山下了,接下來的路上不再如前面這段兒顛簸難行,大家都是有些人困馬乏的意思,走在隊伍最前的鐘翊四下眺望了一下,吩咐大家下馬休整一下,前面剛好有個茶寮,雖然這些養尊處優的女眷,對這粗糙茶寮的東西瞧不上眼兒,但畢竟可以聊以歇腳兒,在這荒郊野外,也算是個不錯的去處了。
秋日的太陽,雖然已經失去了夏日那般的熾熱,但到底還是有些餘威的,尤其是方纔大家都是在山間的林蔭道兒上穿梭,一片清亮,就連走了一個多時辰,連車身都不曾曬熱,可憋在狹小的空間裡,氣悶總是難免的。
坐車的時間長了,腿都有些發麻了,董倚嵐姐妹下了馬車,靠着路邊的林蔭慢慢的徒步緩行,邊呼吸新鮮的空氣,邊舒散着有些痠痛的四肢,倒是十分的涼爽寫意。
三人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話,身旁便是噠噠噠的馬蹄聲傳來,轉過臉,卻是瞧見,一個靛藍色衣衫的少年策馬而來。
纔剛看清來人,張夫人面上便已經是難掩興奮與甜蜜,忙迎了上去。
張冀翻身下馬,走上前來,董氏姐妹也連忙俯身行禮,張冀望了望董氏姐妹的臉頰,上前一步,對董倚嵐深深一揖,笑道:“錦若一路之上,多謝董姑娘照顧,張冀這廂有禮了。”
董倚嵐忙側身避開他的一禮,回道:“倚嵐與夫人投緣,理應互相照顧,何況此番下山,我們也不過是拉夫人一起說說話兒,將軍客氣了。”
張冀卻是含笑點頭,張夫人已經上前道:“我與董妹妹的確投緣,連妹妹準備的零嘴兒,都最是符合我的胃口,這倒也是難得。”
張冀聞言愛憐的垂眸望着自己的夫人,眼角眉梢,柔情無限:“你就知道吃。”
瞧着二人眼前甜蜜恩愛的模樣,董倚嵐腦子裡一陣電光激閃,另一個少年的臉頰瞬間浸入腦海:“你呀,就知道吃。”
張夫人接連叫了幾聲,有些癡癡發呆的董倚嵐才慌忙回過神兒來。
張夫人不放心的端詳着她有些發白的臉頰,關切道:“瞧着你臉色不太好,莫不是坐車太久了,身子不太舒坦。”
董倚嵐連連搖頭,面前牽了牽嘴角兒:“沒事的。”
張夫人走上前來,自身上取下一個荷包遞給董倚嵐,叮囑道:“這個是我新做的香包,覺得頭暈的時候,便湊到鼻子上聞上一聞,自會清爽許多。”
董倚嵐伸手接在手裡,連連道謝。
張夫人卻是微微搖頭,自和二人告別之後,策馬而去,董倚嵐立在原地,有些憧憬的眺望着二人的背影兒,立着未動。
“怎麼你們還立在這裡,去那邊喝口茶水,先歇上一歇,在正午之前,我們還要趕回城裡的。”是鍾翊的聲音,董倚嵐忙收拾心情,轉過身來。
正撞上鍾翊關切的眼神兒,董倚嵐心裡便是一個發虛,忙避開他的目光,嘴裡含糊的應了一聲,便朝前走去。
“請問世子,我們的座位都安排好了,還是隨意坐下就可以……”果然剛走幾步,身後便想起了董倚玥諂媚的聲音。
真是死性不改,人都說好了傷疤忘了痛,你倒是好,臉上的浮腫都還沒有褪盡,竟然又開始勾勾搭搭的,跟誰過不去不好,好好的非要挑起公主的不滿,真是作死。
果然,董倚嵐心中正在腹誹,那邊廂坐在茶棚裡頭的公主已經是瞧的真切,握着杯子的芊芊玉手骨節分明,顯然是強忍着沒有發作。
董倚嵐可不像因爲自己與董倚玥之間的那麼點兒血緣關係,平白被連累,發現公主情緒不對之時,忙不動聲色的繞到背後,隔着幾個桌子,坐了下來。
鍾翊剛剛朝這邊走近,一眼瞧見公主強壓怒火的模樣,焉能不明白。眼睛的餘光瞟見窩在角落裡的董倚嵐,朝他瞧過來的目光,果然是一臉嘲諷和幸災落戶,心裡不禁一陣暗歎,你倒是匆忙,置身之外,若是你這妹妹能及上你的一半,我今日也不至於如此狼狽。只是,你倒真是夠狠心的,明哲保身作的還真是完美。
見她一動不動,鍾翊也是無可奈何,硬着頭皮朝公主那邊走了過去。
“妹妹,快坐這邊兒,茶都給你晾好了,都幹什麼呢,這半天才過來,快,快坐下,可別熱壞了。”二人剛要一同進入茶棚的時候,一旁的董倚嵐終於站起身來,伸手拉着董倚玥的手臂,親熱的道。
董倚玥竟然還不知死活的準備掙扎,董倚嵐恨捏了她一把,耳語道:“作死嗎,沒瞧見公主的臉色嗎。”
董倚玥這才目光越過衆人,果然瞧見公主快要蹦出火苗的眼睛,當即身子便是一震,無力的跌坐在就近的椅子上,面色黯淡下來。
董倚嵐將桌上的茶盞推到她面前:“都快涼了,多少喝一口吧。”
董倚玥正是一口惡氣不知道出在哪裡,當即便是狠狠的將茶盞推了回去:“你少假模假式的。”
董倚嵐抖了抖被茶盞濺溼的袖口,鼻子裡冷哼一聲:“你竟然還怪我,倒真是好心沒好報。”
“好心?!你對我也會有好心?”董倚玥冷厲的眼神投向面前的董倚嵐,“當日我捱打的時候,你躲的連個人影兒都沒有,你的好心在哪裡。”
原來是因爲此事,董倚嵐早料到,她會耿耿於懷的,聞言面色未變,緩緩的擦拭着袖口的茶漬:“你怎知我當日未在院裡。”
“你少胡說八道,若是你在院裡,爲何不站出來。”董倚玥咬牙切齒,狠狠的瞪着他。
“站出來?!”董倚嵐淺淺一笑,搖頭道,“妹妹,當日若是我站出來,除了火上澆油,我還真是想不出來,能起到什麼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