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大學士增補之事讓史可法等人頗不舒服,卻也無可奈何,對王寅的入閣只能捏着鼻子承認了下來。事實上不承認也沒有辦法,監國公主代掌君權,有權利任命大學士,現在也不過是中旨任命了一個大學士人選而已。而王寅是陳越的人也是衆所周知,沒有人願意因爲此事惹得陳越不痛快。
這些天來,一系列的事件證明陳越的態度還是很好的,對文官們也非常溫和。帶領軍隊進入南京之後,不僅軍紀嚴明對百姓們秋毫無犯,便是陳越本人遠沒有以前的囂張跋扈。除了韓贊周等少數人以外,基本上沒有抓捕什麼大臣,更沒有抄家殺頭之類,便是連曾經指揮軍隊和自己爲敵的懷遠侯常延齡都輕輕放過,絲毫沒有追究的意思。
而唐王一案的塵埃落定,牽涉唐王的一系列大臣一個沒有追究,三法司會審的結果罪名僅僅由死掉的韓贊周和不知去向的劉孔昭擔了,齊王陳越對此絲毫沒有不滿,更是讓文官們放鬆了警惕,漸漸放下心來。而陳越這幾天來也只顧處理軍務,整肅京營,對朝政完全沒有理會,這讓史可法深感滿意。
現在的朝局和崇禎清醒時差不多,不,應該說比那時更好,畢竟崇禎清醒時喜歡所有事情都親自處理,弄得內閣也不過是皇帝秘書而已,哪像現在,一切朝政大事都出自內閣之手,自己等人的權力達到了極限,一舉一動都關乎這個國家的局勢命運。公主監國,也沒什麼不好,史可法很是爲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而自豪。若是那時自己做出了其他選擇,現在大明還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子!
然而就在這時,一份來自江西巡撫閻應元的奏疏打破了朝局的平靜。
這是一個平靜的上午,內閣幾位閣老各自在自己的值房辦公。五位閣老,各自負責一塊的事務,最後所有的事務都在首輔史可法這裡彙總,然後再呈報宮裡披紅。
東閣大學士王寅是原本就是兵部尚書,在內閣也是負責和軍務有關的事宜,因爲史可法知道陳越別的不管肯定不會對軍務鬆手,與其派其他人負責軍務和大都督府發生摩擦,倒不如干脆就讓王寅負責這一塊兒。
不過因爲王寅和陳越關係太過密切,史可法一直在關注着他,對於王寅處理過的事務一般都會再親自核實一遍,以防徇私。
大明戰事頻繁,涉及到軍務的事情實在太多,而軍務又太過重要,便是史可法也不敢輕視,這不,今日他便從王寅派人送來的一大堆奏疏中核查出了問題。
“王閣老,這到底怎麼回事?”史可法當即就讓人把王寅請了過來,指着奏疏問道。
王寅看了一眼奏疏,淡然道:“江西巡撫閻應元上書,說是江西剛剛經歷過流賊肆虐,大部分府縣淪陷,官員們爲之一空,齊王打敗了西賊,收復了江西,爲了解決治理府縣官員不足,閻巡撫決定暫時委任地方胥吏、駐軍軍官充任府縣官員,報請朝廷批准,我看過之後深以爲然,便代表內閣同意了下來。元輔,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嗎?看着王寅一副無辜的表情,史可法簡直都要氣結了。
“當然有問題,問題很大!府縣官員任命權都在朝廷,閻應元區區一個巡撫,有什麼資格代表朝廷委任?更何況委任的人選竟然是一些胥吏丘八,這豈不是把大明官員人選當成兒戲?”
“元輔您多慮了,閻巡撫奏疏上說了,只是暫時委任而已,也就是說只是閻巡撫的建議,這不是讓朝廷來決定是否同意了嗎?
江西剛剛經歷過戰亂,自然需要官員安置百姓、組織生產,閻巡撫這麼做又有何錯?”王寅冷然道。
“哼,王閣老你現在好歹也是一個閣老大學士,難道不知道朝廷的規矩?府縣官員代表朝廷牧守一方,責任何其重大,豈是什麼人都能去做?軍隊裡的丘八,衙門裡的胥吏,他們懂得治國牧民嗎?”史可法痛心疾首的訓斥道。
王寅臉頓時陰沉了下來,“在下是分管軍務的大學士,我認爲閻應元的上書很適合很恰當,理應同意。現在戰亂頻繁,非常時期當用非常手段,豈能抱殘守缺食古不化!”
王寅說完摔門而去,只把史可法氣的臉色發青。
非科舉不得做七品以上文官,這已經是大明朝的規矩,豈能輕易改變?史可法斷然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遂坐下來在閻應元奏疏上打了個大大的叉,然後在後面詳細寫了自己的意見,讓人和其他奏疏一起送往內宮。
一般而言,首輔不同意的奏疏不必送到君前,可這封奏疏事關戰亂的江西,又有着閣老王寅的同意,意味着內閣發生了分歧,必須得送進宮裡交由監國公主決斷。
在以往,對史可法處理過的奏疏,坤興公主基本沒過反對意見,可是這次史可法卻有隱隱的不安,因爲他知道這件事情非比尋常。閻應元是誰的人史可法很清楚,若非陳越極力舉薦,以閻應元小吏的出身哪怕立下再大的功勞又如何能夠當上封疆大吏?而當時九江大勝,張獻忠授首,崇禎高興之餘對陳越的舉薦欣然接受,當時的史可法雖然覺得不妥,可面對興奮無比的崇禎也無法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閻應元是陳越的人,王寅更是陳越的人,閻應元之所以上書肯定是出自陳越的授意,以胥吏和軍官充當府縣官員,這些人必然以齊王陳越馬首是瞻,如此江西便會成爲齊王陳越的勢力範圍,江西上下從此只認齊王陳越而不知有朝廷。故這件事不是簡單委任一些臨時的地方官員那麼簡單,而涉及到關乎社稷穩定,史可法自然不敢懈怠。
然而現在事情已經超出了史可法的控制範圍,奏疏遞到了監國公主面前,一切只有等監國公主決斷。而監國公主會做出什麼決斷,史可法能夠想象出來,因爲他知道齊王陳越和監國公主之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