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白眼狼,大帥好心把他帶回別苑,還給他個護院當着,他不思報答,反倒還捲走了幾百兩銀子!”
站在宋青書辦公桌前,施琅是憤恨的遞上來個條子。
和沒想到這何斌回逃一樣,宋青書也沒想到他會寫字,拿着歪歪扭扭的字條看了好半天,他也沒看出是借銀六百兩還是借銀八百兩,後面勉強猜出個他日定當奉還,看的直迷糊的宋青書乾脆把紙條團吧團吧扔了。
“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跑了就跑了,就當買個教訓了!”
依照市價,打何斌身上的青黴素都夠一兩千兩銀子的了,宋青書還在乎這點?
打發施琅下去之後,宋青書又開始端着腦袋計劃起來,今年將是與農民軍決戰的最慘烈一年,而且今年韃子還會入關,二月份,兵部發來的塘報,在成都平原待不下去的李自成也出川東而來,似乎要與湖廣活動的張獻忠,闖塌天等部農民軍匯合,宋青書一丁點也不敢忘的歷史知識還告訴他,今年韃子入侵,能撐起大明朝半邊天的盧象升還被高起潛,楊嗣昌連手坑害在了賈莊。
兩邊都是慘烈無比的大戰,而且距離宋青書待的這兩淮還挺近的,宋青書不得不未雨綢繆啊。
有時候他也恨不得立馬就提兵北上,和韃子拼個你死我活,奈何,乞活軍如今看起來實力雄厚,可也未必超過了當初的江北四鎮,制約乞活軍的因素還有很多,冷靜下來,宋青書都懷疑自己前腳出去抗清,楊嗣昌高起潛還有崇禎皇帝這樣的自己人後腳就把自己老家給抄了。
這個明末有時候看起來並非實力不濟,而是這麼多自己人一個又一個的把自己坑的死死的,如果要有所作爲,還需要攫取更高的權利,更大的影響力,才行,偏偏如今,自己也被侷限在了這個應天,進退不得,他總不能把應天府打下來搞半壁江山吧?那樣壞事壞的更快。
想想就發愁!
就在宋青書愁眉苦臉的時候,門外的鈴鐺又是響了起來,這次是連響四次,說明有客來訪,似乎還不是那麼太重要,看着地圖發下呆,反正目前也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閒着也是閒着,宋青書乾脆也拉了四下鈴鐺。
片刻後,一個乾瘦的有些不認識的年輕士子被帶了進來,迷糊了下,宋青書愕然的問道:“閣下是?”
“在下江南講武堂士子張煌言,前些日子院正借學生兩本書,學生讀完了,如今前來歸還!”
這次那個吵鬧着要走的乾瘦士子可是彬彬有禮的多,可宋青書差不點沒一屁股坐地上去。
張煌言是誰?西湖三傑!和岳飛,于謙齊名的人物,聯合大順軍大西軍餘部共同抗清的政治手筆就出於他手,而且此人最厲害的就是一張嘴,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抗清勢力愣是在他手裡能擰成一股繩,宋青書還聽過關於他的一個軼事,當年張煌言從杭州逃出來,被已經投靠清軍的原劉澤清部一個軍官給逮到了,結果三天時間,這隻南下先鋒軍愣是被張煌言說的北上抗清去了,雖然最後打了個全軍覆沒,但也堪稱壯烈。
這麼個人物如今就像個黃毛小子一樣在自己眼皮底下?宋青書還真揉了揉眼睛,旋即站了起來,雙手接還過去兩本書,恭敬地模樣倒是讓張煌言有點受寵若驚了。
“那個,兩書讀的還好嗎?”
尷尬了好一會,還是宋青書先咳一聲,率先拉開了話匣子,聽的張煌言卻是立馬雙目放光。
“真想不到西番蠻人竟然還有如此之戰略家,尤其是他連行軍佈陣,如何與敵交戰都躍然紙上,蒼水甚至閉上眼睛,就能想象到戰場上的金戈鐵馬,一進一退,簡直是受益匪淺!”
“難怪大帥強調西學東進,我大明朝兵書不少,可是滿口就是什麼仁義陰陽,如何行兵,如何佈陣,一字不講,出的大多都是趙括之輩,鮮有精英,如果院正這兩本書能在朝廷大軍中推廣,朝廷大軍戰力將提升一個檔次!”
如此評價凱撒的《高盧戰記》與《內戰記》絕不爲過,凱撒本來就是用兵高手,而且這兩本書是他爲了向養老院辯護自己而做的,內容詳乎其詳,完全可以作爲軍官教材,幸好,隨着羅馬帝國的覆滅,這些書也被基督教束之高閣了,如果不是湯若望看的感興趣,大致給背了下來,宋青書還真得不到。
不過聽着張煌言的話,宋青書卻忍不住聳聳肩,略帶點嘲諷的說道:“不說朝廷允不允許,大部分軍將,他們識字嗎?”
這話聽的張煌言禁不住啞然。
又是沉默了小片刻,已經打上這乾瘦暖男主意的宋青書又是從桌子上翻找出來了一本書,伸手遞給他。
“這本《羅馬帝國衰亡史》是澳門大主教送給我,還是本帥找人翻譯的,這裡頭講的就是凱撒所在那個帝國是如何從強盛走向覆滅的,我,覺得這裡有些東西和如今的大明有些相似,你拿去看看吧?”
“多謝院正!”
中國人不缺乏接受新鮮事物的勇氣,張煌言聽了立馬也是雙目放光,雙手向前接過書,旋即急不可耐的當場就翻看開來。
這樣士子多有些怪癖行爲,宋青書倒也不以爲意,也任由着他,不過翻了兩頁,張煌言卻是忽然驚奇的拿出一塊夾在書裡當書籤的羊皮卷,看的宋青書一拍腦袋,他把何斌留下的藏寶地圖落在書裡頭了。
不過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看着攤開之後看的有些發愣的張煌言,宋青書伸出去接着的手又縮了回來。
“院正,這張地圖上的位置,學生見過。”
“哦,就是龍首山三寶太監墓附近,最近本帥在那兒弄了個博物館,有興趣你也可以去看看,提我的名字就行!”宋青書不以爲意的回答道,誰知道張煌言卻是搖了搖頭。
“去歲學生趕考前,曾經陪着一位姓徐的遊人下江陰一帶大江入海口的島嶼上雲遊,在江陰附近一座荒島,見識過這個景觀,曾經引以爲奇,我那個友人還把它記錄在了書裡,故而印象深刻。”
江?海?宋青書腦海中剎那間似乎抓到點什麼一般,搶着繞過了桌子,旋即張煌言也是驚奇的把地圖攤在桌子上,平鋪,用手指給宋青書看。
換了個角度,事物還真是不同了,原本當成山的地方,反過來,就是大江的一角,而那個原本認爲獨龍眼的山洞,卻是江中間的江眼,龍口則是突兀出來的島嶼,看的宋青書再一次一拍腦袋。
三寶太監何許人也,那是走過大江大洋的大人物,以他的氣度,豈會小家子氣的把自己寶藏埋在墳墓裡?
“蒼水,這個地方你還記得嗎?”
“應該,能找到吧!”
“幫我這個忙,立馬跟我走!找到這個地方!”
還真叫個雷厲風行,拉着一腦門霧水的西湖三傑,連馬車都不顧了,拉着幾十個衛士騎着戰馬一路就狂奔了出去,今個倒是巧,正好三條應天船也是剛剛出廠,七十五米巨大的船身剛好由上漲的潮水推到江裡,宋青書沒等曹三喜去剪綵呢,宋青書已經急不可耐的把行使權給搶了來,數百水手操縱着新船,壯觀的直奔大江而去。
不愧是改良型號,這種船的舒適雖然和大福船沒得比,可是平穩了許多,也快出去許多,不到十幾分鍾,就到了江陰段了,按照張煌言的記憶挨個尋找,大約又找了半個時辰,那處奇觀終於顯露在宋青書面前。
地方有些狹小,夾在幾個荒島之間,大船還過不去,乘坐沙船下去,登上島嶼,一個祭天用的遺蹟頓時顯露在宋青書的眼簾,登上那個龍口狀石山,向下眺望,湍急的江水交流而過,恰似一條急促的長龍,而且在河道中間,一個向下沉的迴旋漩渦神奇的出現在那裡,正好成了巨龍的獨眼,站在山頭,宋青書甚至能想象得到,當初鄭和就是站在這裡,目送着他一二百米的寶船艦隊揚帆出海的
原來真正的藏寶地在這兒!
不過僅僅興奮了片刻,宋青書旋即又變成了霜打茄子,找到了是沒錯,可這寶藏怎麼取又成了問題,按照讖語,寶藏藏在龍眼中,可以這個時代的潛水手段,人下去估計都得被激流給卷沒了,更別提取尋找寶藏了。
看着宋青書站在龍口上發愁,全程都參與了這事兒的施琅忍不住走到前頭來,拍了拍胸脯:“大帥,讓卑職下去吧,這點水還難不倒我!”
宋青書立馬怦然心動,可僅僅片刻,他又是重重搖了搖頭:“算了,你與我的價值可比一個冒險送死的匹夫大多了,你是我的軍官,我不能派你送死!”
宋青書這一句拒絕,倒是讓施琅更加感激了幾分,然而,卻也激起了他的倔勁兒,沒等宋青書說完,這小子已經抱了抱拳跑下去了,三步兩步跳上船,在宋青書氣得跳腳的阻攔中衣服一脫,腰上綁着根繩子撲騰一下就扎進激流裡了,看的宋青書差不點沒噴出來。
“這個混球!”
慌張間,領着張煌言,宋青書亦是急忙跑了下去,登上船去,還好,沒等宋青書下令施救,大約一百米外龍鱗處,施琅居然又是冒出了水面,看着他沒事兒,宋青書趕緊下令。
“給我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