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火銃齊射發揮出自己最大的威力,只是沒有想到,他們並不是打在義軍身上,而是打在自己人身上。
這個時候,最後一點反撲也扭轉不了局面。
章欽臣剛剛阻擋住大隊潰兵,就聽後面人說道:“不好了,章大人不好了,孫大人自己走了,將我們扔在這裡了。”
章欽臣先是一驚,隨即苦笑一聲,他知道,其實這樣的局面,也在章欽臣的預料之內。無他,浦陽江之中船隻不會太少,但是不管再多,也不可能有容納千餘士卒轉移的船隻,即便有,這個時候上船也來不及了。孫嘉績將他拋下自己逃命,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說道:“諸位兄弟,跟我遊過河去。纔有一條生路。”
戰場之上的細節,張軒並沒有關注太多。
不過,這一場摧枯拉朽的大勝,卻是無疑的。
官軍大崩潰之中,各部分都分成小隊逃亡,但是大部分士卒都棄械投降了。
不過一會功夫,最後結果來到了張軒的手中。
“孫嘉績跑了,章欽臣也跑了。”張軒沒有說什麼惡語,但是僅僅是微微皺眉,就足有讓楊繩祖感到壓力,楊繩祖立即說道:“不過,章欽臣所部用的火銃卻是留下來不少。”
隨着楊繩祖一聲招呼,就有人送上一根火銃。
張軒用眼一打量,就知道這個標準的鳥銃。
鳥銃是戚繼光仿造日本火銃打造的,不過,破甲力並不是太高的,只是如今的戰場之上,也很少有全幅甲冑,如同金屬罐頭一般的部隊,這鳥銃雖然有一些威力薄弱,但是作爲替代品,一時間也是夠用了。
當然是前提是打造的非常精良才行。
就比如張軒手中這一支,就稱得上精良兩字。
長長的槍管打磨的光滑無比,色澤純正,不帶一點毛刺,槍托之上硬木也是光滑無比。好像是藝術品一樣。在張軒手中輕輕一掂,很是壓手,看上去並不是粗製爛造。
不過,很多東西,不能僅僅看外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東西從來不少。
“走。去試試銃。”張軒說道。
在營寨之外,張軒從軍中挑選出兩三名火銃手,在營外試銃,一連開了幾十銃,打得銃管發熱,不敢再打,也沒有出現過炸膛的情況。
張軒長出一口氣,心中暗道:“總算是有一個合格的火器來源了。”
張軒對火銃的要求已經非常低了,只有三個字而已,就是不炸膛。
只有給士卒安全感的武器,才能大量裝備,只有大量裝備的火銃,合格的火銃戰術才能成爲可能。
“有多少支?”張軒問道。
“大概有三百多支。”楊繩祖說道。
章欽臣等人跳水逃跑了,很多東西自然都不帶了,只有少數幾個,纔將火銃帶走了,大部分士卒都是將火銃丟在岸邊,水裡了。
“好。”張軒說道:“將所有的火銃都交給中軍。”
楊繩祖說道:“是。”
張軒說道:“孫嘉績一破,紹興城就沒有敵軍,我許先行入城。”
楊繩祖大喜說道:“多謝大人。”
縱然義軍的軍紀很嚴苛,但是很多潛規則,連張軒也無法避免,就比如先入城的軍隊,總是能在城中多撈一些好處的,別的不說了,城中的士紳但凡識趣,就會給上一筆錢勞軍。
誰先進城,這錢總是要過一趟手的。更不要說其他明裡暗裡的好處了。
這就是對楊繩祖今日之戰的獎勵。
正如張軒所料,大戰之後,再也沒有一點點的阻礙了,幾乎如同風捲殘雲一般,所過之處紛紛投降。
畢竟,張軒所部與清廷還是不一樣的。
清軍下江南之時殺戮非常之重,其實是因爲剃髮令,而如今曹營的措施,可以算得上寬仁了,故而百姓並沒有附從這些士紳的意思,對真正的平民百姓來說,誰當官家,根本沒有什麼區別。
地方上的士紳固然能裹挾民意,但是當百姓知道,抵抗是要死人的時候,這種抵抗,也就兵融雪消了。
楊繩祖入紹興城,幾乎根本沒有遇見什麼抵抗,直接開門投降。
不僅僅是紹興城,附近城池之中也是如此,張軒只需派百人騎兵,就能奪下一城。
其實不僅僅是紹興是這樣,連江南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羅玉龍所派遣的軍隊,所過之處,只需打上兩三個勝仗,地方之上,就再也沒有抵抗力量了。
或許因爲沈廷揚關係,一時間江南的士紳都向松江府跑過去,松江府也成爲了官軍抵抗的大本營。
而這消息,也傳到了錢肅樂的耳中。
錢肅樂本準備轉兵西進,來支援孫嘉績,但是走到半路,就遇見了孫嘉績,聽得敗訊,大吃一驚,與衆人商議,一時間議論紛紛。
“大人,還請速回寧波,我們大軍都是水上,賊人截斷運河,恐怕回不到寧波了。”王之仁說道:“而軍中多寧波子弟,一旦寧波有失,恐怕士卒們,就不堪爲戰了。”
錢肅樂之所以能在杭州附近逗留,讓羅玉龍放不開手腳,不就是因爲錢肅樂大軍在水上,而杭州與寧波之間的水道相通,如果不想出海繞過去,就一定要通過運河,到寧波。
至於王之仁所言,軍中多寧波人,那是一點沒錯,甚至兩者之間的分兵,未必沒有地域歧視的影子。
孫嘉績軍中多紹興士紳,錢肅樂軍中有些正規軍之外,多寧波士紳。這些人的家小都在寧波,如果寧波投降了,恐怕這數萬大軍一夕散盡。
一想到這個可能,錢肅樂也顧不得其他了,立即說道:“立即撤軍。”
“是。”大軍數百艘船,從運河到寧波,掉頭而去。
這樣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羅玉龍。
羅玉龍一見這種情況,立即派人去詢問,南邊是不是有什麼戰報。
果然不出羅玉龍所料,片刻之後浦陽江的戰報,就已經到了,羅玉龍看過之後,大笑一聲,說道:“有此一戰,我算是騰出手腳來對付松江那邊的局面了。”
阮大鋮說道:“大人,錢肅樂敗退之餘,寧波信手可摘,何不先下寧波,再轉攻松江不遲?”
羅玉龍一笑道:“總要給張軒一點甜頭?蘇杭已經在我之手,何不在乎區區寧波府。畢竟是我妹夫。”羅玉龍一邊說,一邊似笑非笑的看着阮大鋮。
阮大鋮說道:“世子英明,是小人思量不周。”
阮大鋮心中暗道:“果然張軒在羅玉龍心中還是有些分量的。不能輕易動他。”
“小人就是如此,常年懷鬼蜮心腸。”錢謙益淡然一笑說道。
阮大鋮對錢謙益的反感又多了一層,兩人本來就不是太對付的,一個東林黨,一個東林叛徒。而現在錢謙益被張軒用刀劍相逼,不得已爲羅玉龍所用。心中對張軒羅玉龍自然有不平之意。
但是人在屋檐之下,不敢多說,對引他們兩人來拜訪自己的,阮大鋮,那是新仇舊恨加在一起。錢謙益加入曹營以來,那是一言不發,唯獨在一件事情之上,非常有積極性,那就是與阮大鋮做對。
不過,錢謙益的身份在,即便一言不發,當一個招牌放着,也給羅玉龍帶來很大的幫助。以錢謙益爲首一幫人已經漸漸形成了。錢謙益懟阮大鋮,他手下的人,自然不會不懟。
讓阮大鋮也是非常之惱火,覺得自己羅玉龍身邊的影響力,也大大減弱了。但也拿錢謙益沒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