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喬遷之事,張軒並不想大張旗鼓,悄無聲息的遷了也就是了。但是張軒的身份地位與之前不同。他即便是想悄無聲息,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喬遷當日,賓客如雲,張軒府上一時間人手不夠,將不少舊部拉過來幫忙。
這些人也是非常願意幫忙,比如這是張軒不拿他們當外人的事情。
羅玉嬌與董小宛也忙得不可開交,接待女眷。
好容易一天過去了,張軒長出一口氣,暗道:“真是地位越高,這些無意義的應酬也就越多。真是浪費時間。”
本來今日,張軒已經與張樸約好了,參觀龍江船廠,與火器作坊。只能推遲了。
張軒剛剛忙完這些事情之後,就聽小丫從後院跑過來,說道:“公子不好了,小夫人她身子有恙。”
大夫人自然是羅玉嬌,而小夫人自然是董小宛。
如果有世家大族的人來看,張軒後院也是很沒規矩。羅玉嬌是妻,。董小宛是妾,如何能以大小夫人稱之。不過,張軒對這一套不太瞭解,而羅玉嬌不是很明白的。而且在羅玉嬌看來,董小宛很厲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處理家務也是厲害之極,很多陰私之事,董小宛一眼就能看出來,誰也不要想在賬目之上耍花樣。
董小宛家破人亡,被迫在秦淮謀生,不就是因爲惡奴欺主嗎?
故而她痛定思痛之下,在這上面很有長才,故而府中很多庶務,都是董小宛在管。
董小宛在府中的威望一日也勝過一日,這大小夫人之稱,卻是一日日立了起來。
“可曾請了醫生?”張軒說道。
“正好甘草在。”小丫說道:“我來得時間,甘草已經再爲小夫人診治了。”
張軒說道:“那你急什麼急,你公子又不是醫生,過去又能怎麼樣?”
小丫說道:“夫人讓我來的。”
張軒心中微微一嘆,她知道羅玉嬌心中有一種自卑之感,覺得配不上張軒,故而她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妻子,在古代什麼是合格的妻子,就是不嫉妒,甚至主動給丈夫找女人的。
張軒與董小宛之間,其實一直不冷不熱,沒有肌膚之親,畢竟張軒有家眷待在一起的時間也太短了,一大堆事情等着張軒處理。即便有時間,也將時間分配給羅玉嬌。
董小宛也有幾分刻意迴避張軒。羅玉嬌似乎想有意撮合兩人。張軒說道:“好。我過去。”
不一會兒,張軒就來到了後院之中,一進門,就看到甘草在哪裡細細的品脈,張軒問道:“怎麼樣?”
甘草起身行禮說道:“恭喜大人,小夫人有孕在身。”
張軒的臉色刷一下冷了,說道:“你說什麼?”
甘草本意是報喜的,但是話一說出來,立即感受到氣氛不對。羅玉嬌眼睛通紅幾乎要噴出火來,小丫張開大嘴,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而董小宛臉色一白,好像是一個死人一樣。
但是話已經說出口,甘草也不敢不是說下去。只是暗恨:“早知道這裡有一場如此醜事,我今日就不該來。”
甘草雖然年紀小,但是跟着李正方行醫的時間並不短了,很多事情不用明說,他也能猜出來七七八八,此刻他有些擔心自己的性命了。不知道張軒會不會殺人滅口。
不過,李正方一脈與曹營牽制太深了,他即便是想不來,也是不可能的。
甘草帶着顫抖說道:“小夫人已經有三四個月的身孕了。”
“怪不得。”張軒心中暗道:“怪不得我看董小宛的身子有些走形,我以爲是冬天穿得太厚了,卻不想是這樣。”一時間殺氣在張軒的心頭聚集,他雙眼看向董小宛說道:“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董小宛說道:“無話可說。”
此刻張軒真有一刀將董小宛殺了的衝動,縱橫沙場時間長了,張軒想不待一點殺氣都不行。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他明明沒有碰過董小宛,這身孕從何處來了。
他只覺得一頂又大又綠的帽子蓋在自己頭上,一時間怒火中燒,幾乎不能自制。
“田大娘。”羅玉嬌臉色恢復平靜,微微擡頭看向房頂,說道:“將這個賤婢杖斃。還有不相干的人一併讓他們閉嘴。”
“是。”虎背熊腰的田大娘猛地衝了出來,一把就要抓住董小宛的手中。更有幾個羅玉嬌的親衛,要將甘草等幾個僕役給抓下去。
“慢。”張軒說道。
張軒與之前的張軒已經不一樣了,如果之前田大娘絕對不會在乎張軒的話,在她看來,張軒不過就是一小白臉而已。但是這一兩年來,張軒南征北戰打出的名頭。
“夫君你的意思是---”羅玉嬌說道。
張軒說道:“甘草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快走吧。”
甘草後背幾乎被冷汗打透了,聽張軒一說,如蒙大赦說道:“謝將軍,謝將軍。小的定然守口如瓶。”隨即連滾帶爬的跑了。
剛剛開始,張軒不過是不想遷怒甘草,畢竟甘草是李正方兩大親傳弟子之一,很受重用,而且這也是對於生命的尊重,張軒雖然殺人不少,但是能不殺人,他還是不想殺人。
“三四個月前。”張軒沉吟說道:“也就是說,你被冒闢疆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有身孕了?我當時讓你走,你不走。而今我再問你一遍,你走不走?”
董小宛忽然臉色一鬆,黃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流下來了,說道:“我往哪走?天下之大,我能去的,也不過是投奔秦淮姐妹。而金陵戰亂,各位姐姐都杳無音信了,除非我到秦淮重操舊業。但是我不想了。”
“大人,我要殺要刮,我沒有半句怨言,只是孩子是無辜的,還請大人高擡貴手,讓這孩子活下去,那怕將來爲奴爲婢,我也心滿意足。”董小宛說道。
她心中暗道:“孩子,媽媽能給你的只有這些了。”
不得不說,這個孩子,在他不該來的時候來了。
董小宛在冒家的時候,她時時刻刻所想的,就是爲冒家生下一兒半女,好鞏固她在冒家的位置。只是萬萬沒有想到,她之前求之不得的事情,在他離開冒家之後卻來了。
董小宛在張軒東征之後,才發覺自己懷孕了。
這孩子是誰的,董小宛自然知道。她想過將這個孩子打掉,但是她也知道,她是青樓出身,身體本就不大好。青樓之中很多東西都是妨礙生育的,她今日打掉這個孩子,可能是他這一輩子唯一的一個孩子了。
她於心何忍。
就這樣忍着,瞞着,猶豫着,擔心着,看着自己的肚子一日日大起來,寧可冒着被殺的風險,也要爲自己孩子求一線生機,如果求不得,不過同死而已。
張軒聽了董小宛的話,心中微微一嘆,倒也不生氣了。
這個綠帽子,張軒不知道是他頭上的,還是冒闢疆頭上的。不管任何人,面對美女也是心存幾分憐惜的。而且董小宛落到今日這個地步,未必沒有張軒的推波助瀾。
“算了。”張軒說道:“在府中收拾一個小院子,讓她住進去,一日三餐,衣食住行,不可怠慢就行了。我府中還養得起一個閒人。”
眼不見心爲靜,只是如此一來,張軒對董小宛所有其他方面的感情都一掃而空,就當是府中養一個閒人罷了。
但是羅玉嬌有幾分不滿意,她說道:“夫君就這樣放過她嗎?”
“她也是一個可憐人。”張軒微微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