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繼光來了嗎?”天啓帝打了個哈欠,把握着手中木雕,懶洋洋的問道。
“回聖上的話!已經在外面侯着了!聽說等了一個時辰了!”魏忠賢小心翼翼的躬身說道。雖然已經是司禮秉筆太監,但因爲剛剛上位,魏忠賢現在還沒有日後的囂張,還是比較謹慎。
天啓帝聞言,滿意的點下頭道:“難爲他了,大清早的在外面等着,讓他進來吧!對了,吩咐御書房送上一碗薑湯!唐愛卿可是朕的愛將,病着了,也不知道派誰到東江呢!”
“聖上當仁君啊!上古堯舜禹恐怕也不過如此!”魏忠賢一臉諂媚的說道。
“嗯!”天啓帝非常高興,喜形於色。
魏忠賢派了個小太監去請侯在外面的唐繼光,天啓帝心中在天寒地凍中等候他的唐繼光卻是待在一個小間裡面,小間裡面放着兩個火爐,將這房間燒的暖得很。
這自然是唐繼光金錢開路的效果了,特別是魏忠賢,對於唐繼光甚是看重。當初唐繼光在他式微的時候已經送了他一萬兩,魏忠賢什麼也沒有幹,魏忠賢對於唐繼光有着幾分內疚的。現在自然是極力幫忙,怎麼可能讓唐繼光待在外面冷着了呢?
唐繼光聽了天啓帝召見這裡,立刻將杯中的清水灑在自己衣角、褲腳上。咋一看還有幾分狼狽的樣子,那小太監瞪大眼睛,不知道唐繼光這是幹什麼。
唐繼光笑嘻嘻的遞了三兩碎銀過去。說道:“麻煩小公公了!”
“不麻煩!唐大人,現在去見聖上了!”小太監接過銀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問唐繼光這是幹什麼。老老實實的在前頭帶路。
唐繼光是客氏的姘頭,早已經在朝野上下都傳遍了。別人也就罷了,客氏可是非常得天啓帝信任的,那小太監也唯恐得罪了唐繼光。
不過唐繼光現在這模樣還真不敢恭維,給那些御史看到了,肯定得狠狠參上一本。
魏忠賢本來還在討好天啓帝的,見到唐繼光進來,禁不住怔了怔。唐繼光怎麼會這樣的啊?雖然談不上邋遢。但唐繼光見的是什麼人啊?皇帝啊!有一點點骯髒都是失禮,更別提衣角、褲腳、鞋子那些明顯的水跡了。
天啓帝也有些不高興了。“唐愛卿,你怎麼這個樣子來見朕啊?”
天啓帝還真不愧是文盲天子,說話一點婉轉都沒有。
唐繼光不慌不忙的施然一禮。從容道:“臣在外面一棵樹下等候,唯恐打攪宮中安寧,不敢亂動。這才使得衣服帶上了甘露,實在罪過!請聖上責罰!臣願受罰!”
魏忠賢心中讚歎!唐繼光這傢伙鬼啊!
天啓帝登時轉怒爲喜,說道:“唐愛卿免禮!倒是朕錯怪你了!更是冷着了愛卿你啊!”
此時不表忠心。更待何時啊?
唐繼光當即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道:“聖上言過了!臣世受君恩!莫說是這小小的寒意了,便是讓臣粉身碎骨,臣也在所不辭!”
唐繼光那口氣,不僅僅斬釘截鐵。還充滿發自內心的誠懇。
聽的天啓帝心中感慨不已,忠臣啊!真忠臣啊!
如果天啓帝知道這話唐繼光不僅僅找了十多個戲子來到編排。還每天對着鏡子練習了不下一百次,不知道他會是何種表情呢?
天啓帝感慨道:“如果朝廷多幾個唐愛卿這等忠心耿耿而又有才能的大將。何至於遼東大半失陷於建奴手中呢?”
“有聖上在,何愁建奴韃子不滅呢?”唐繼光昧着良心,一臉誠懇的說道。
“唐愛卿此言太過了!”天啓帝笑眯眯的假惺惺謙虛。
唐繼光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拿出一個木盒,道:“臣來見聖上,帶了一件小禮物!希望聖上別嫌棄!”
“哦?是什麼?”天啓帝聞言,登時好奇起來了。當初唐繼光送給他的兵車,他現在還喜歡着呢。
“乃是一海船!”唐繼光說話間,打開木盒,露出裡面的海船。海船通體木質,約莫一尺長,三帆。木船上還有小人,栩栩如生的,甚爲精巧。
“不錯!唐愛卿這禮物朕就收下了!”天啓帝高興道。
自然不需要天啓帝來拿禮物了,自是有小太監到唐繼光這裡接過木船。
唐繼光心中卻有些肉痛,你當然喜歡了!這東西可是花了俺五百兩白花花的銀子才趕製出來啊!這些錢都足夠打造一條真實的小船了。
天啓帝把玩一番,有些不想放開了。還是魏忠賢咳嗽一聲,提醒道:“陛下,東江事!”
“哦!哦!”天啓帝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捨不得的放下木船在旁邊的几案上。“唐愛卿啊!現在東江鎮沒有人把守,朝中大臣的意思是讓你出任。如果你擔任東江鎮總兵官,對此你可是有什麼計策啊?”
“臣認爲現在東江需要在三方面上有所成功,放能夠穩住現在遼東的局勢!”唐繼光一臉自信的說道。
“嗯!那不知道唐愛卿是指那三方面呢?”天啓帝有些懶洋洋的問道。這事情如果不是葉向高託給天啓帝,天啓帝都不想插手。
至於爲什麼葉向高不親自見唐繼光,那自然是雙方都有了隔膜,既然如此,見還不如不見。要不然鬧出什麼事情來,對誰也沒有好處。
言歸正傳,唐繼光一副胸有成竹的回答道:“第一便是朝鮮!只要朝鮮依爲後盾,東江後方安穩!又有鴨綠江爲天險,建奴除非插翅,要不然東江一定穩如泰山!”
“嗯!這話說的好!不過朕聽聞朝鮮好像和後金暗中有私通?”天啓帝也不完全傻,還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這纔是主要問題!唐繼光心中一喜,他本來還準備讓魏忠賢說的。“朝鮮之所以這樣,皆因是朝中有奸佞,其收受建奴重金賄賂,擾亂朝鮮國王視聽,這纔會和建奴暗中私通起來。臣認爲我大明爲朝鮮宗主國,有義務爲朝鮮國王清君側,撥亂反正!”
“這……豈不是要出兵朝鮮?朝鮮可是太祖皇帝立下的不徵之國之一啊?這豈不是有違祖制?”天啓帝雖然不聰明,但也不是傻到什麼都不知道的。
唐繼光一臉正氣凜然的說道:“這如何算是‘徵’呢?我大明是在幫朝鮮。朝鮮現在就好比一個生了有毒瘤的病人。如果我們無動於衷,那麼這個病人定然會病死於毒瘤的。反之,我們用刀割了這個毒瘤,雖然病人會受到一時的痛苦,但過段時間他必然會康復的!而現在臣便是這刀,爲朝鮮割去毒瘤而已!我大明並不會佔其朝鮮一寸國土,自然談不上‘徵’一字了!”
“這……怎麼好像都不太好。這事情朕還是給閣老他們說說,讓內閣商議吧!”天啓帝到底是沒有這個魄力決斷下來。
東林黨那幫傢伙一個個好面子,當初支援朝鮮,打的國庫都空蕩蕩的,卻沒有受朝鮮人一個銅錢。現在怎麼可能願意自己打朝鮮呢?
唐繼光勸說道:“陛下,你乃是一國之君,一國之主。何須問閣老呢?臣大膽的問一句,事事都要經過閣老,那到底陛下是陛下,還是閣老是陛下呢?”
“閣老便是閣老,朕就是朕,唐繼光,你這胡言亂語幹什麼?”天啓帝有些怒了,直呼唐繼光的名字。
唐繼光卻一臉俺是魏徵的樣子,說道:“陛下,微臣在邊關,聽聞那些蠻夷只聞大明閣老,不知道大明還有個天子!臣還聽聞,陛下的旨意如果沒有經過內閣批語,不爲聖旨!而內閣的命令,不需陛下執筆,便可爲聖旨。臣愚鈍,實在不知道這是和解,求陛下解惑?縱使微臣現在身死,也無悔!”
天啓帝不過是十六歲,到底是年輕人,有着年輕人的爭強好勝本性。登時臉色漲紅,問道:“唐愛卿,你這話可當真?怎麼沒有御史上報的?”
唐繼光苦笑道:“御史爲何上報?士大夫本爲一家,陛下無權,便是他們有權。恐怕這些士大夫恨不得陛下每天於深宮中不問世事,好把持朝政,貪污金銀!”
“他們敢!”天啓帝勃然大怒。
唐繼光一臉無奈的說道:“陛下,他們爲何不敢?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不是他葉家、劉家的天下,他們還不趁着有生之年,能夠貪多少算多少,好惠及後人!最重要的是,陛下的命令,不能夠指揮軍隊,內閣何懼之?”
“真如此?”天啓帝有點小聰明,沒有問唐繼光,而是問魏忠賢這個太監。
不說魏忠賢受了唐繼光的恩惠,太監本來就和朝官天然的敵對着。在明朝歷史上,含有文臣和太監和睦相處的,不是太監壓着文官,就是文官壓得太監喘不過氣來。
魏忠賢怎麼可能爲文官說好話呢?自然一臉哀色的說道:“陛下,俗話都有說,千里爲官只爲財。那些書生那裡顧忌陛下的呢?”
“魏公公所言甚是啊!陛下,你不信,提出臣剛纔的話,內閣定然大力阻撓,唯恐陛下手中有軍!”唐繼光一臉誠懇的說道。
“朕不是有禁軍嗎?”天啓帝猶豫了半響,遲遲疑疑的說道。
“陛下,不是臣看不起禁軍,禁軍都是花架子,沒有上過戰場,那裡能夠算得上精兵呢?邊軍纔是大明最精銳的!內閣一定不會容許陛下插手其中,讓他們有所顧忌!”唐繼光斬釘截鐵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