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這幫明軍,恁的狂妄,區區七千餘衆,竟敢來圖我數千大清軍兵駐守之鎮邊城所,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站在鎮邊城頭的譚泰,從千里鏡中,看到正沉默而快速地向鎮邊城所逼來的李嘯軍,不由得一臉詫異之色。
在譚泰印象中,過往的許多次戰鬥中,只要是清軍守城,一般情況下,明軍若無五倍以上兵力,絕對不敢攻城。而且,就算明軍兵力有五倍以上,那些鬥志消沉,畏清如虎的明軍,往往被清軍一個照面廝殺便打敗了,實實不足爲慮。
這股來路不明的明軍,倒是奇怪得很。
“主子,是不是要趕緊派人向揚古利大人或附近友軍求援,以防萬一啊。”譚泰身後,喀喇木的聲音,小聲地響起。
譚泰大手一擺,制止了喀喇木的建議。
“哼,現在鎮邊城所中,我部共有滿洲部軍兵1000人,蒙古兵700人,漢軍700人,另有投降明軍近二千人,有近四千五百人的兵馬,明軍不過七千,有何可懼!若不是本官考慮到我哥揚古利的軍令,要牢牢守住這鎮邊城所,本官早就出兵西門,去與那些明軍對面廝殺了!要知道,當日在遼東之時,就是以一當十,本官也能殺得那些明軍喊爹叫娘!”
譚泰說到這時,臉上閃過一道冷笑,他命令道:“喀喇木,你且安排軍兵守衛城牆便是,我倒要看看,這股明軍,還能搞出什麼攻城花樣來不成!”
喀喇木臉色猶豫,不過,他還是迅速地嗻了一聲,便下去安排佈防事宜。
很快,鎮邊城所佈防如下。
東西兩面城牆上,各布有滿洲軍兵300人,蒙古軍兵250人,漢軍300人,投降軍兵500人。
南北兩面城牆上,則安排剩下的投降明軍各500人駐守。
城中,另有滿洲騎兵400人,蒙古騎兵100人,漢軍騎兵50人,作爲策應力量,留駐城中。
另外,考慮到明軍可能會主攻西門,譚泰下令,將原先均勻布在城頭的各門大小火炮,總共40門,集中放置在城西,由會打炮的投降明軍操作。
在清軍緊急佈防之時,城下的李嘯軍,也在緊急調動兵力。
按李嘯的命令,全體步兵,集中在鎮邊城所西門一百步外。而全體騎兵,則從鎮邊城南北兩側繞過,集中於鎮邊城東門外,以防止敵軍從東門撤逃。
至此,在一個時辰後,李嘯軍終於按李嘯的意思,完成了關門捉鱉的兵力分佈。
譚泰一直在用一種蔑視的眼神,看着城下的明軍分置兵力,只不過,當他看到這股明軍竟採取將東西城門牢牢圍堵的態勢時,他心裡卻是暗暗吃驚。
這攻城的明將,莫不是瘋了!
這個明將,真是恁的大膽,且不說想打敗我軍便基本不可能,沒想到,他竟存了想把我軍圍而殲之的心思,這他娘簡直是想蛇吞象!
旁邊的喀喇木,亦是滿臉震驚的神色。過了一陣,眼尖的他,忽地指着李嘯軍後排,大聲道:“主子快看,明狗子推過來的,卻是個什麼東西?”
譚泰定睛一看,只見大批輔兵模樣的明軍,以十人爲一個小隊,緩緩地推出40個體形龐大,怪模怪樣的東西,一直推到離鎮邊城所北面城牆,約九十步處站定,並排成一條平直的直線。
“操!明軍這玩意,應該是投石機!”譚泰皺了皺眉,嘴邊卻是輕蔑的冷笑:“這股明軍,恁的寒酸,連火炮都沒有,竟把這幾百年前的古董制了出來,殊是可笑啊。莫不是,他們打算向本地投擲石塊,把這鎮邊城所砸塌不成!”
譚泰說畢,城頭的守城清軍,盡皆大笑起來。
不過,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預備!”
隨着旗語揮動,城頭的清軍看到,那些10人一隊的明軍輔兵,正拼命地搬動絞盤,吱吱作響地將長達6米的拋石機投杆,拉下放平。
隨後,便有數名輔兵,紛紛咬着牙,一同搬起一枚黑不溜秋,重達80斤的投擲震天雷,吃力地將震天雷放在投杆頭端的投盆處。
“點火!”
又是一聲令下,40架拋石機上安放的震天雷,立刻有手拿點燃的火繩的輔兵,將投石機上的震天雷那長長的引線,滋滋點燃。
“放!”
這聲令下,40架投石機那原本被輔兵們強力壓制的絞盤,騰地一鬆,隨着呵啦一聲輕響,40根投杆高高彈起,頭端投盆中的60顆震天雷,立刻呼嘯着向鎮邊城所的西面城牆與城門,猛砸而去。
當看到對面那40架模樣奇特的投石機,飛擲出遠望過去有如小黑石頭一般的黑色圓球時,包括譚泰在內,所有的西門城牆上的清軍,皆不知道明軍所投爲何物。他們甚至都露出一種饒有興致的表情,呆望着這郡小黑點呼嘯破空而至。
“轟轟轟轟!。。。。。”
總共三十枚震天雷,狠狠擊中了鎮邊城所那早已風化剝落的地牆,在城牆上砸出有如蛛網般四下漫延的巨大裂縫後,掉落於地,又立刻紛紛爆炸。
刺目金黃的火光和濃密嗆鼻的滾滾白煙中,震破耳膜的巨大爆炸聲連綿響起,整個鎮邊城所的西門城牆,彷彿都在劇烈的顫抖。大塊的城牆夯土飛濺裂開,整個西面城牆上一片黃塵瀰漫。
而城牆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齊流血的清軍,人人都感覺到自已似乎突然到了一個無聲世界,眼前則被紛揚嗆鼻的濃煙籠罩,只有腳下的城牆在劇烈地晃動,有三十多名站腳不穩的清軍,慘叫着從城牆上掉了下來,隨即摔成肉餅。
另有兩枚震天雷,狠狠地砸了了城門吊橋,劇烈地爆炸中,厚實的吊橋立刻四分五裂,鐵皮與木渣四處飛濺,四根有如臂粗的牽橋鐵索,在巨大的的衝擊力作用下,張牙舞爪地四下彈開,其中一根彈飛的鐵索,狠狠地掃過城頭一門小銅炮,將這門火炮,以及操作它的四名投降明軍,一同慘叫着掃下城牆。
還有兩枚震天雷,竟飛過城牆,以拋物線的軌跡砸入城中,一枚砸中民房,隨即將整棟房屋以及周邊幾幢房子炸成廢墟。而另一枚運氣極好,竟落在那50名漢軍騎兵的邊緣,在他們還在驚愕這個火繩滋滋燃燒的碩大黑色圓球是何物時,這枚八十斤重的震天雷猛地爆炸,竟將這50名漢軍騎兵,連人帶馬,一齊送上西天!
七竅流血,滿面黃土與沙塵,兩耳有如鼓風機一般嗡嗡鳴叫的譚泰,眼神中霎時滿是恐懼。
這明軍的震天雷,怎麼如此厲害!
與以往那些明軍只能一次炸傷四五個人的震天雷相比,現在明軍所擲的震天雷,威力堪爲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難怪這股明軍,敢於這般向我軍猖狂進攻,原來是有這般厲害的震天雷之故,倒是自已大意輕敵,才讓明軍一擊得手。
如果這股明軍,一直這樣轟擊下去的話,自已的鎮邊城所,真的還能守住麼?
譚泰心中,一股懼意油然而起。
“快開炮還擊!”
在耳朵好不容易恢復了一點微弱聽覺後,譚泰向那些雙股顫慄的操炮投降明軍,大聲吼道。
“稟主子,我鎮邊城所能打得最遠的火炮,是六門佛朗機,準確射程要在八十步內,明軍站位太遠,我軍恐難準確轟擊。”
這名明軍顫慄說完,聽了漢人通事的翻譯後,譚泰一巴掌扇了過來,打得他嘴巴鮮血直噴,噗地一聲,吐出兩顆牙齒。
“給我轟!不管打得到打不到,一直給我死命轟便是!”
譚泰臉色猙獰地向操炮的投降明軍大聲怒吼,表情十分瘋狂。
那些操炮明軍畏其威勢,戰戰兢兢地開始填炮筒,裝火藥,塞炮彈。
“轟轟轟轟!。。。。。。”
又是40枚震天雷投扔過來,又有30多枚震天雷打中城牆。
震破耳膜的爆炸聲中,整個西面城牆,竟有三處轟然垮塌,垮塌缺口處的大批清軍和投降明軍,有如散落的紙片一樣,慘叫着掉了下來。
有五六門各類火炮,也從城牆下砸落,原本就製作粗劣的火炮,從這麼高的位置砸下來,立刻在青石板地面上,砸成了一堆無用的廢鐵。
而此時的木製城門,竟被一枚震天雷炸得粉碎,露出一個一人多高的驚人大洞。殘餘的城門破片,則在烈火中熊熊燃燒。
還有數枚震天雷,越過城牆飛入城中,劇烈的爆炸聲中,鎮邊城內,好幾處燃起熊熊大火。
一些投降明軍,見得明軍的震天雷威力這般巨大,早已嚇破了膽,不知是誰發了一聲喊,這些投降明軍,紛紛掉頭往城牆下跑去。
“不許跑,給老子守住!“
譚泰與喀喇木等滿洲軍兵,瘋狂砍殺掉頭逃跑的投降明軍,好不容易,才止下投降明軍的逃跑勢頭。
“快快開炮!“
一臉鮮血與塵土的譚泰,有如地獄中的魔鬼,衝着那邊還在緊張調試的炮手們,聲嘶力竭的大聲命令。
“砰砰砰砰!。。。。。。“
城頭還剩的三十四門火炮中,有二十三門打響,另外有五門沒響,還有六門炸膛,劇烈的爆炸中,旁邊的操炮投降明軍,立刻被炸得四分五裂,一同上了西天。
而打出去的二十三枚大大小小的炮彈中,有十多枚炮彈,不知道打到哪裡去了,只有五枚炮彈,在地上跳躍着闖入明軍陣中,殺傷了七八名來不及躲避的明軍盾兵或槍兵。
見到自家炮兵這聊勝於無的戰果,譚泰目眥盡裂,幾乎氣炸。
只不過,在投降的明軍們,好不容易打出這輪齊射後,李嘯軍投石機的下一輪攻擊又開始了。
“轟轟轟轟!。。。。。。“
這番轟擊後,整個西門城牆上,垮塌的城牆,竟有八九處之多,還有幾處垮塌處連成一片,缺口寬度至少有五六米。
大批清軍與火炮,有如下餃子一樣,從空中慘叫而落。
殘破的西面城牆上,敵軍數量,在這三輪轟擊後,已損失了四分之一,剩餘的投降明軍,以及蒙古兵、漢軍,紛紛哀嚎着向城下逃去。
連數百名正黃旗滿洲軍兵,也是人人臉上滿是震恐之色,如果不是在懾於自家主將的威勢,只怕他們也要跟隨着逃下城去。
“主子,城牆守不住了,速速退入城中防守吧!“嘴中鮮血直流的喀喇木,附在譚泰耳邊,大聲喊叫道。
譚泰長嘆一聲,無奈點頭同意。
同時,他也下令,東面、南面、北面三面城牆的軍兵,也全部下了城牆,集中在離西面城牆十來步的距離,繼續防守。
在所在的清軍都撤下城牆後,李嘯軍進行了最後一輪震天雷轟擊。
整個西面城牆,在這次轟擊後,垮掉的城牆缺口,大大小小有近二十處之多,幾乎有三分之一的城牆面積垮塌。
還有四五枚震天雷,沿着垮開的缺口轟入城中,劇烈的爆炸聲四下響起,鎮邊城所烈火熊熊,煙霧滾滾。
又有多達三百多名的清軍,因防備不及,被擲過來的震天雷活活炸死。爆炸處,血肉橫飛,慘叫連連,人體的殘肢與碎裂的臟器,有如下雨一般,四處飛濺,並呈圓環放射狀向周圍鋪開。
戰至此時,一直在沉默觀戰的李嘯,終於大聲下令:“全體槍盾戰兵聽令!向鎮邊城中,成戰陣戰型突進攻擊!”
他的命令一下,李嘯軍的槍盾戰陣,大聲吶喊着,呈一條直線狀,向整個西面城牆處,大步衝去。
本來,李嘯還可以再投拋震天雷將西門城牆,以及城中設施,毀壞得更徹底點,以減少手下軍兵的損失。只不過,李嘯考慮到,這鎮邊城中存貯的輜重與財貨,以及裡面將來可以爲自已提供休息場地的各類房屋,還是決定,停止轟擊,並派出步兵進攻。因爲,李嘯並不想只留給自已一個徹底的廢墟。
大步前衝的槍盾戰兵,很快便與守城的清軍絞殺成一團。
敵我雙方拼死廝殺,刀劍相砍聲,長槍射入人體的沉悶噗噗聲,死傷軍兵的慘叫聲,綿延交織在一起。
敵我雙方,那殷紅的鮮血,合流在一起,洇滿了鎮邊地所的青石街巷,讓整個戰場的地面,開始變得又溼又粘。
譚泰原本以爲,在現在的近距離短兵廝殺中,清軍會明顯佔據上風,只不過,他吃驚地看到,那些洶涌衝來的明軍槍盾兵,極其嚴整有序,簡直有如一架精密運作的殺戮機器般,一面面緊密防守的大盾後面,一杆杆尖銳的四米精鋼長槍,挺抖如龍,翻飛舞刺,將一名名不及防備的清軍軍兵,慘叫着刺殺於長槍之下。
當然,自家手下那些強悍的滿洲軍兵,皆是百戰精銳,在遭遇強敵的情況下,猶能冷靜相對,互爲倚助,奮勇砍殺不停圍過來的明軍,不時亦有明軍盾兵或槍兵,慘叫着倒下。
只不過,情況不容樂觀的便是,蒙古、漢軍、以及投降的明軍,他們被兇悍的李嘯軍壓得連連後退,雖猶在拼死抵抗,卻明顯露出吃緊之態,原本呈一條直線的接觸戰陣,開始漸變成半弧的狀態,戰場優勢,竟然開始越來明顯地嚮明軍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