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鐸瞬間衝出營帳,多爾袞自然不能坐視不管,哪怕他對這弟弟意見也不小,但在阿濟格死後,這是他唯一的同母兄弟了,加上兩人共同掌管兩白旗,皇太極給他們摻沙子的時候還能收斂些,若是多鐸真出點什麼事情,憑他自己可真鬥不過那位大汗哥哥,因此只得快走幾步,一把抓住多鐸肩膀,猶豫半晌才道:“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去,不過你必須要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莽撞行事!”
“知道了!”多鐸雖然也不太高興,但還是答應下來,他本部兵馬總共也就八千多人,這兵力要讓他在宣府縱橫,他根本不存在任何擔心,可這個兵力要讓他對付宋慶,尤其是擁有一萬六千大軍的宋慶,他真是沒有什麼信心的,畢竟他在宋慶手上戰敗過,而且是恥辱性的戰敗,這多少讓他有點心理陰影,如果人數差不多的話他還敢打,差了一半左右的兵力,萬一對方再像上次那樣發狂的話……
好在多爾袞還是跟了出來,這也正是他的算計,他不相信多爾袞會讓他一個人去對付宋慶,最多也就是提出些條件,等到了戰場上的時候,誰還會管那麼多,難道自己真的帶兵衝上去,多爾袞能夠坐視不理?他真要是敢那麼做的話,只怕皇太極很快就會對失去一名旗主的兩白旗下手了。
既然統一了意見,兩白旗兵馬便迅速南下,當天晚上時候到達距離宋慶十里開外的地方紮營,宋慶自然也接到了消息,立刻命令部隊前進五里,幾乎以咄咄逼人的勢頭壓了上去,這又給多爾袞兄弟造成了壓力,他們跟明軍打仗已經成爲了家常便飯,除了早期時候雙方互相攻擊之外。後來基本上都是他們進攻,明軍則處在千年不變的防守姿態上,還從來沒見過這般膽大的明軍將領。
這套路多鐸倒是已經領受過了,多爾袞還是頭次碰上。心中對宋慶的好奇心更大了幾分,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安排隊伍吃過早飯,立刻帶兵繼續南下,沒多久之後便看到了宋慶的兵馬,竟然是用跟他們相同的勢頭頂了上來,直到兩裡地開外方纔停下,各自擺開了架勢準備開打。
宋慶此刻已經頂盔摜甲,穿的依然是平時那套純黑色的打扮,但手上卻多了個白色的頭盔。他用手遮住額頭,遠遠向對面眺望,見多鐸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穿着那身出白色的鎧甲,立刻縱馬提槍越衆而出,將手中白色避雷針頭盔套上槍尖。向着遠處大聲喊道:“多鐸小兒,汝的頭盔在此,敢來取否?”
這是個梗,卻是個此時沒人會懂的梗,原版來自央視三國演義的張飛戰馬超,三將軍跟馬超打了一整天,到晚上野戰的時候打下了馬。兩員大將地痞流氓似的在地上互相飽以老拳,最終張飛搶到了馬超的頭盔,馬超也想回搶一個,卻因爲張飛光着腦袋出陣,最終只得到了三將軍的頭巾。
隨後張飛回到陣中,便拿丈八蛇矛挑起了馬超的頭盔。先是耀武揚威一通,隨後語氣張狂的大聲問道:“馬超小兒,汝的頭盔在此,敢來取否?”
隨後還出現了衍生版本:馬超小兒,汝的頭在此。敢來取否?
馬超自然也是毫不示弱,拿着張飛的頭巾揮舞一通,問出了類似的問題,兩員大將在潑皮無賴般鬥毆之後,又開始了這種小孩子慪氣般的對噴,難怪都成爲了五虎大將。
多鐸是戴白色頭盔的,而明軍和清軍的盔甲樣式其實差不太多,造型方面細微的差別,隔着老遠根本就看不出來,宋慶在出陣之前,臨時起意叫人找來了一頂白盔,就是爲了在兩軍陣前討幾句口頭便宜,先噁心一下多鐸再說,如果能夠刺激得對方立刻衝陣,那就算是圓滿達到目的了,值得歡呼雀躍。
他之所以敢這麼做,主要是當初在大淩河的時候,多鐸頭盔真的掉下來過,只不過當時他只顧着追人沒撿起來罷了,但多鐸自己肯定知道這件事情,因此拿出個頭盔來糊弄事,對方保證會信以爲真,畢竟那是奴兒哈赤兒子、皇太極弟弟的頭盔,明軍將領拿走當軍功炫耀再正常不過了,根本不需要懷疑。
而作爲戰敗者的多鐸,顯然是拿不到宋慶頭盔的,甚至連頭巾都沒有一塊,這種情況下能夠做出什麼事情來,幾乎不用太仔細琢磨,就能夠得出結論,因此他很不厚道的這麼做了。
事情果然如同宋慶想象的一樣,當頭盔揮舞起來的瞬間,多鐸的臉色瞬間變得慘敗,他幾乎不敢看那頂頭盔,更不用說仔細辨別那東西是不是自己的,或許他自己都覺得無所謂,因爲無論宋慶長槍頂着的頭盔是否屬於他,都不能掩蓋他曾經被此人暴揍的事實,也不能掩蓋他腿上那已經長好的創傷。
“宋慶狗賊!”多鐸出離了憤怒,長槍微微擡起,指着宋慶大喝道:“有種過來與你家貝勒爺一戰,藏頭露尾的算什麼英雄好漢?”
宋慶很憨厚的笑了笑,指指自己周圍的環境,也是扯着脖子喊道:“多鐸小兒,爺爺現在可是在陣前跟你說話,倒是你躲在親兵陣中,還好意思說我藏頭露尾?你倒是沒露出來,全都裹在裡頭了!”
比鬥嘴,多鐸絕對不是宋慶對手,上輩子作爲一個北京人,京油子的特殊屬性宋慶已經點滿了,加上他非常善於抓住機會,多鐸連番被噴也就成爲了必然,十五貝勒怒火衝頂,雙腿下意識的輕磕馬腹,就要衝出陣去,好在多爾袞一直都在盯着看,見多鐸中了對方激將之計,一把拉住對方繮繩,將人拽了回來,同時朝着周圍兩個正白旗的牛錄喊道:“主辱臣死,你們就這樣看着不成?”
後金是不存在主臣的,有的只是更加深刻的主奴關係,兩個牛錄也是氣得牙根癢癢,只是一時間沒有轉過腦子,被多爾袞這麼一提醒,總算是猛醒過來,立刻帶着兩千兵馬攻了上去,見手下奴才已經出陣,多鐸即便再按捺不住,也只得留在原地觀瞧,只等着宋慶親自殺入陣中,他便要衝過去報仇。
可這一切全都是建立在宋慶親自殺入陣中的情況之下,在多鐸的想象當中,宋慶應該是那種鰲拜式的勇將,每次打仗都會衝鋒在前,事實上宋慶從前也一直是這麼做的,只是他現在改變打法了,尤其是在火銃部隊愈發強大之後,直接衝陣無異於對火銃和火炮的浪費,因此他很輕鬆的撥轉了馬頭,回到了軍陣之中,將頭盔往親隨手裡一扔,笑呵呵的看起了熱鬧,確切的說是看起了槍斃表演。
兩千多包衣蜂擁而上,裡面有五十多個真夷作爲核心,快速向着宋慶的軍陣衝鋒而去,隨後他們看到了對面陣中那些黑漆漆的鐵墩子,有些見識的知道那是火炮,已經下意識做出了規避動作,沒見識的則依舊傻乎乎的悶着頭衝,還在琢磨爲何不見對方的弓箭手出現,直到黑乎乎的炮彈在劇烈轟鳴聲中飛起,朝着他們這邊直勾勾的砸了過來,很多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稀裡糊塗的死掉了。
依舊是十二門大炮,跟打流寇的時候一樣,這些漢人包衣的戰鬥力倒是比流寇強不少,但對上鋼鐵之後的效果也沒什麼差別,都是串糖葫蘆似的死人,骨斷筋折,血肉橫飛,死相跟流寇一般無二。
有人開始退卻了,這陣勢他們前所未見,在遼東打仗的時候,關寧軍倒是也會用炮,但那種炮都是放在城上的,他們好歹還有盾車可以遮蔽,如今這野戰上頭突然漫天飛炮彈,初次見到這種場景的人確實容易緊張,可隊伍中的真夷卻始終咬着牙在後面叫罵,見到誰稍有退卻之意,立刻就是一刀背伺候,包衣們也只能繼續往前面衝,直到他們抵達十五丈開外的那條生死線,聽到閻王爺炒黃豆的聲音。
從這聲音一出現,就成爲了雙方的焦點,徐州兵這邊是關注殺傷力如何,後金那邊則是在判斷這是個什麼東西,很快有人發現這東西他們見過,就是遼東明軍們有事沒事時候拿出來的火銃,但從來沒人把這個當回事,因爲這東西確實是沒有過什麼輝煌戰績,唯一的亮點就是宋慶在大淩河的那次使用,稍稍給後金方面造成過一些殺傷,想不到這次故技重施,還拿着東西出來打仗。
多鐸在笑,心中也下意識出現了鄙視情緒,在他看來男兒大丈夫打仗,就該是刀槍劍戟斧鉞勾叉的較量,使出這玩意來純粹是恥辱,而宋慶明顯就是墮落了,估計是太過優渥的生活讓其喪失了武勇之風,沒看他都不敢親自出來交戰了,只能躲在這種老遠看着,看自己的手下用這破玩意來對敵。
但是沒多久,他就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