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斜月高懸,灑下無量銀色光輝,夜色下的上海城好象批上一層銀茫茫的霞衣。
黃老三氣喘吁吁拖着疲乏的身軀回到自家的小窩棚,聽到外面聲音響動,兩個小小的身影突然竄出了小窩棚,歡天喜地的向勞累了一天的父親衝來。
“父親回來拉!”“父親買什麼好吃的東西沒……”
黃老三笑着和兩個兒子在窩棚外玩耍一會,直到風韻猶存的老婆趕走了頑皮的兒子,這才滿臉喜色的將手中提着的兩斤肥豬肉遞了過去:“呵呵,今天的生意不錯,拉了三十一個客人,多炸點油渣出來讓孩子們補一補。”
黃氏搓了搓滿是老繭的手,喜滋滋的接過丈夫遞過來的豬肉,好奇問道:“你以前不是沒拉過這麼多的客人,怎麼就今天有閒錢給家裡改善生活?”說着,她也沒等丈夫回答,急匆匆的走回窩棚旁搭着的小廚房,洗乾淨,切肉然後放在鍋裡煎炸,很快一股濃郁的肉香飄蕩開來,引來周圍鄰居們一片好奇豔羨的目光……
看着兒子眼饞的站在鍋前不肯離開,黃氏眼中滿是疼惜,挑了幾塊炸得黃油油的油渣交到兒子髒兮兮的小手上,看着兒子不斷交換着小手將滾燙的油渣吞下肚子,臉上滿是溫柔的母愛光輝,眼中泛着晶瑩的淚珠。
“老黃,最近有什麼好事嗎?你臉上的氣色比起以往,可要好上太多了!”簡陋至極的飯桌上,黃氏一邊給兩個頑皮的小子夾菜,一邊好奇的問着丈夫。
“好事?當然有好事!”黃老三擦了把泛油的嘴角,端起大海碗‘咕咚咕咚’連喝幾大口,滿臉笑容說道:“這還只是個開始而已,以後咱們家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等我賺到更多的錢,咱們就去租一個好點的院子,還要送大娃和二娃他們去讀書!”
黃氏被丈夫的話驚得目瞪口呆,伸出粗糙的右手摸上了丈夫的額頭,擔憂道:“沒發燒啊,怎麼盡說胡話……”
“你才說胡話呢,你這婆娘知道個啥?”黃老三很不客氣甩開老婆的手,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難道你不知道我加入了‘夏曆’車行,這一切都是車行起了大作用,咱再也不用擔心那幫印度佬和安南猴子們的無理取鬧和盤剝,也不用擔心幫會分子的敲詐勒索,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咋錢養家餬口,這有什麼好驚奇的嗎?”說着,一倆的自豪與憧憬。
“天,真有這樣的好事?”黃氏捂着嘴一臉的不可思議。
“好了好了,這事不是你們娘們該插知道的。你只要清楚就成,咱們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其它的有我呢。”黃老三不耐煩的打斷了妻子的繼續追問,大口大口的扒拉着碗裡的飯菜,今天勞累了一天,中午就吃了兩塊燒餅,肚子裡早就飢餓得很吶。
吃罷晚飯,打發走兩個頑皮的小子出去玩耍,黃氏小心翼翼的收拾着碗筷,將剩下來的油渣收好,還沒等她幹完活計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早有耐不住性子的鄰居找上門來。
“哈哈黃老三,看你的氣色不錯,最近的生意還好吧?”何大一進門就聞到了空氣中飄蕩的一絲絲肉香,使勁的嚥了咽口水心裡像打翻了五瓶味似的說不出的滋味,臉上毫不掩飾的露出羨慕的神色,哈哈小着就走到黃老三身邊的馬紮上坐下。
“當然過得不錯,今天賺了差不多半塊大洋!”黃老三眼睛一翻,不無得意的笑道。何大和他一樣,也是公共租界的黃包車伕,不同的是何大有親戚在青幫當小頭目,平時仗着這層關係沒少在一幫車友們面前炫耀,受到的盤剝也少賺得自然比同行們多。這次‘夏曆’車行招收黃包車伕,他仗着身後有人沒有加盟,估計現在可能聽到風聲想來打探打探消息。黃老三以前可沒少羨慕過這廝的好運,現在風水輪流轉自然要好好顯擺一番了。
“真的嗎?”如同黃氏剛聽聞了這個消息一樣,何大也是吃了一驚,睜大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顯然被黃老三口中的這個數字給驚達到了。
“騙你不是人!”黃老三不滿的翻了翻白眼,氣哼哼道:“不然你以爲我哪來的錢買肉吃,我可不像你,打腫臉充胖子!”
何大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知道再這樣糾纏下去非急眼不了,急忙岔開了話題:“你今天怎麼能賺這麼多,難道拉到豪客拉?”
“屁的豪客,還不是和平常一樣!”
“不能吧,那你怎麼能賺這麼多?”何大一臉的不相信,看向黃老三的眼神滿是懷疑,華裔這廝在騙自己。
黃老三給氣樂了,指着何大的鼻子叫道:“怎麼不可能?沒了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印度和安南巡警盤剝,再沒了幫派分子收保護費,一天的辛苦錢自然賺得不少,你以爲呢?”
“什麼?”何大這下真被驚住了,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瞪着一雙渾濁的大眼滿是不可思議,哆哆嗦嗦顫抖着聲音問道:“這是,這是真的,真的嗎?”
“嘿嘿,被嚇着了吧。”黃老三得意的一笑:“誰叫你當初不肯加入‘夏曆’車行的,自然不會有這樣的待遇,等我賺到足夠的錢後,就租一個大點的院子離開這裡,相信照這樣下去也用不了太久……”
“不可能!”何大猛一搖頭,看到黃老三不解的目光,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反應過激。尷尬的笑了笑,左右看了看見沒有外人在場,滿臉神秘的湊到黃老三跟前小聲說道:“我告訴你啊,聽我那在青幫的親戚透露,有不少幫派對‘夏曆’車行砸了他們的飯碗不滿,最近就有可能有所行動……”
嗤……
黃老三嗤笑出聲,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何大的‘小道消息’,斜着眼睛不屑道:“你知道個屁,盡只會聽你那親戚胡吹,我們‘夏曆’車行也不是好捏的柿子,老闆身後也是有大勢力撐腰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