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燮元電:安徽王普已於九月三日凌晨三點抵達廣德……”
“師長,安亭、瀏河一線兵馬已經全部到位。”“宜興呢?宜興爲什麼到現在都沒有動靜!”韓百航灼灼目光盯着崑山宜興一線,恨不能燒出個窟窿來,山路太多,汽車顯然不行,用騾馬拉炮,實在太慢,想在一日一夜抵達實在有些艱難。韓百航心中不
是不知,可是三軍齊備,怎能誤在這一路之上。這軍令終究是不能變的。高洪義等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高洪義站了出來,到:“師長,宜興據崑山有一百三十多裡,陳調元旅可是帶着重武器的,這一日夜……這個,這個,總是需要些時間的。”雖然韓百航平日裡言辭隨意,
可是戰陣之前,身爲下屬,高洪義卻是不敢駁逆韓百航的軍令的。韓百航神情無波無瀾,只是看了眼腕上那塊從東北繳獲來的日本表,錶針指的是七點二十二,韓百航聲音冷的如同霜刀寒劍,道:“九點鐘,若是還沒有陳調元到達宜興的消息,致電撫帥將陳調元交送軍法
處!”
“是!”高洪義兩腳相碰,向前一步領命。
“大哥,吃點吧!”小姑娘劉曉雅端了個托盤,上面擺着七八碗熱騰騰的米粉,韓百航領着高洪義幾人在這電報室裡已經熬了一天一夜了。韓百航摸了摸肚子,接過小姑娘遞來的米粉,道:“高大哥,你們也都吃些,等着戰端一開,下一頓什麼時候吃可就說不定了。”韓百航坐在地圖邊上,夾起一口米粉吹了吹,哧溜哧溜的吃了起來,看的劉
曉雅撲哧撲哧的笑,這個大將軍,吃起東西來,跟村裡餓極了的男人也沒什麼不同。
“滴滴滴……”電報機的聲音再次響起,石頭一口米粉噎着嗓子,咳了一聲,差點從鼻子出來。他放下碗,過去收了電報,滿屋子人的目光都想是錐子一樣定向了他。
石頭看了眼韓百航,韓百航卻端着碗直勾勾的看着他,嘴脣抿的緊緊的。
石頭快速的看了眼手中的電報,目光終於找到了關鍵的幾句話來,興奮的擡起頭來,喊道:“到了,到了!陳調元到宜興了!”
韓百航把碗往桌子上一頓,拔直了腰板,臉上雖然依舊平靜,可是眼中的赫赫光彩卻出賣了他,從軍多年,這還是韓百航第一次指揮如此巨大的戰爭,稍微靜了靜,韓百航聲色肅然道:“令!”
一屋子的軍官士兵全都肅然立正。
“發電撫帥,請令開戰!”韓百航一字一頓,殺氣漫溢。甲板上游客已經被清乾淨了,韓百航在高洪義的陪同下登了上去,在船艙裡憋了幾天的韓百航深深的吸了口新鮮空氣。一路上來,兩行士兵齊齊敬禮,韓百航的眼神卻一刻都沒離開上海那影影綽綽,隱約
可見的輪廓。
“你瞧那輪廓像什麼?”韓百航忽然對身邊的劉曉雅說道。
“像什麼……”劉曉雅疑惑的重複了一句,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嘟着嘴,仰頭看着韓百航到:“看不出來。”
“上海啊,那可是個吃人的怪獸……”
劉曉雅聽了一歪腦袋,不知道韓百航是個什麼意思。
“纔不是呢!”小丫頭天真的道:“人家都是上海是個頂了不起的地方,那裡的人穿的是金戴得是銀,吃的都是大席面呢!”
韓百航只是一笑道:“……你瞧這十里洋場可是消磨了無數英雄,也收容了不少落魄人物。”
韓百航的話有些奇怪,別說是初來乍到的小姑娘,就是高洪義等人也不知道韓百航爲何如此感慨,這似乎跟眼下的這場戰爭並沒有什麼關係。
“報!”士兵衝上來,道:“南京來電!”
“念!”
“於民國十三年九月三日上午八點整,廣德,宜興,及安亭,瀏河一線已經全面開戰。總司令決心於安亭南翔之間重兵猛攻,當於三日之內破嘉定安寧滬,而後轉向浙江……”“這齊燮元倒也不笨……”高洪義笑道:“這是三虛一實,陣仗看似鋪的很大,廣德,宜興,嘉定,淞滬遍地開花,實際上廣德和宜興各自不過一個旅的兵力目的在於牽制和分散盧永祥本就不太夠用的兵馬…
…”
韓百航點了點頭,道:“繼續說!”“而淞滬一線的馬玉人說是一個師,實際上已經沒了他最能攻堅的炮兵團,多半也會在瀏河一線佯攻,牽制敵軍。而這麼多人搭起的舞臺,可不就是爲了給齊燮元的嫡系王牌第十九師打了個唱戲的臺子麼,
一個整編師外加一個炮兵團猛攻嘉定的安亭,恐怕盧永祥要吃不消的。”高洪義神采飛揚,韓百航卻沉默了。
“師長,卑職說錯了?”高洪義察言觀色,看出韓師長似乎對於自己的答案不太滿意。
“高大哥所說的不過是齊燮元一方的主觀意願,難道盧永祥便會順了他的意麼?”韓百航神色凝重道:“倘若我是盧永祥,便在安亭深溝堅壘拒不出戰,而後在宜興一線重兵猛攻……”韓百航冷哼了一聲,繼續說道:“宜興之外再無重兵,盧永祥可以反守爲攻直取南京,到那時,齊燮元還顧得了上海?若他再蠢一點,說不得還會把宮邦鐸的第十九師調回南京援救,到那時屯在上海的人馬
追擊而上,江蘇就該姓盧了!”
“好一個圍魏救趙!”高洪義一聽就明白了,其實韓百航的設想和齊燮元的一樣都是一點破襲的戰術,可是同樣的戰法用在不同的人手裡卻顯然用處了不同的效果。
高洪義笑道:“老齊真該向天禱告,他的對手不是師長您啊。”
韓百航擺了擺手,道:“致電撫帥,要求在宜興一線另添兵馬,需當嚴守,謹防浙盧重兵壓境。”
“是!”
上午十點,在江南大戰已經開始了兩個小時之後,韓百航終於踏上了上海的土地。
在入港之前,衆人一體換上了早已經準備好的西裝,而劉曉雅則是藍布的上衣,純白的裙子,當真是個學生打扮了。
石頭僱了兩輛人力車,韓百航和劉曉雅各坐了一個,衆人跟着後面離開了碼頭。
“先生去哪?”人力車伕跟石頭邊上詢問。石頭冷聲道:“公共租界,博物館路31—11,楊公館。”
那車伕一聽楊公館的名字,愣了愣,回頭瞄了馬車上一身淺藍色西裝帶着純黑禮帽,遮擋了大半張臉的韓百航。
車伕這些小動作哪裡瞞得過石頭,石頭兩眼一瞪,道:“看什麼看,去是不去?”“去,當然去了,先生您坐好了!”車伕喊了一嗓子撒腿就跑。韓百航也不應聲,似乎睡着了一樣,反倒是小姑娘好奇的坐在車上一刻也不老實,左看看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