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學上說,這叫“非條件反射”,但身體的“非條件反射”有許多種,有些機能比它要更強,只是當時我的位置正好是在離那個通道最近,結果就讓我這麼誤打誤撞上了。
當然,就當時情況來說,遠沒有我說的順利,那些黑色絲線沒人驅趕,基本就是走走停停玩玩,把我的耐性都磨光了,又必須跟着,還不知道他們能給我帶來些什麼,這種焦急的心態真是令人崩潰……直到那一天我聽到一種聲音。
這聲音非常奇怪,有些像那個黑球滾動時帶起的風聲(有麼?)。來源就更加奇怪了,不是我聽到的,而是從我心裡冒出來的。
真的,那時候不但是我聽到,可能那些黑色絲線都聽到了,纔會那麼驚訝:“這小妮子,真爲了那些工資就這麼苦苦支撐!什麼都拿不到的,你還不如給我一個面子,快死早投胎,別讓我打賭輸給了泰格,否則,他在我身上玩出的花樣,我全樣在你身上弄一遍,看你扛不扛得住!”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還真不太理解,只記得那種聲調,還是那個人說的,足夠讓我毛髮直立,一些黑絲完全沒受控制就從身體裡飛出,急急向前趕去。
我慌亂跟上,就在不遠處,這些黑絲迅速地插入一個通道,往那些正要萎縮的壁上刺去,頓時一陣白光閃耀。
“咦,今天的反應有些怪嘛。”那個聲音嬌笑着,然後是最早的那個聲音更響了。
沒錯,就是這裡了!我心裡一陣狂喜,正要把身上的黑絲全部外放,卻注意到那些飄蕩許久的幾根刺頭兒並沒有跟隨動作,而是在旁邊晃悠了一陣,往通道的更深處進發。
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當下隨着他們快速跟上,往通道盡頭的堵塞處放出所有儲備。
頓時,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響,把裡裡外外所有人,包括不是人的,甚至獸人一類都一震到底。
我終於明白,這次纔是我自己聽到的。而之前聽到的聲音,是從身體那邊傳過來:命門裡那個傢伙,終於能聽到聲音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當然是回去採集更多的黑絲去。
做人可真沒好處!我是第一次知道什麼叫體力透支,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在那個通道里來回多少次了,一百次,五百次?我實在記不起來,只累得立刻進入深深的休眠中。
但這次,我不再是一個昏黑的世界,即便是自己沒有感受,卻有知覺,我知道自己的眼睛在哪兒,耳朵在哪兒,雖然和之前遊戲裡的位置差不多,卻是一種奇特的存在感。有一些穩定的畫面在眼前浮現,正常的聲音在耳邊盪漾,更多的,是一些光怪陸奇的畫面:一個比石元素更有氣質的男人,自稱是我的父親,用似曾相識的聲調說:“孩子,你要堅持下去,不要放棄。”
這句話在不同的背景下居然重複了多達六次,我都胡塗了,如果他就是筱筱的父親,那他到底是讓我在遊戲裡堅持呢,還是在遊戲外堅持呢,還是在遊戲裡堅持……
於是一個冷噤,我醒過來了。
“她有身體應激反應了。”一個老人興奮地低吼一聲,“這真是一個醫學的奇蹟啊。”
這是什麼意思?至少那個聲音還是有些熟悉的。我努力凝聚視線,卻只看到周圍白茫茫的一片,間或會有一些色彩飄過。這太難太累了,我不要看到,乾脆,我還是閉上眼好了。
“病人累了,大家安靜,都出去吧,讓她休息一下。”
“不行,這是公司裡的事,要和刑警把事情說清楚,”又是那個討厭的聲音,“你們看,筱筱已經醒了,你們之前的謀殺指控就不能成立,應該要還紫娟一個清白了吧。”
“可是法醫已經鑑定,她試圖掐斷筱筱的氣管,如果不是人的求生本能,肺部產生巨大的嗝氣聲,驚動了外面的人……”
“這是法理上的描述,我作爲第一個聽到聲響、衝進來的人,可以清楚地證明,紫娟那時候正在疏通筱筱的氣血,盡力讓筱筱的身體過激反應平靜下來。”這廝還真是振振有詞啊,那個時間,爲什麼是這個技術總監第一個聽到聲音的——不過很可能是他。“大家必須注意到紫娟的身份,她是一個資深遊戲玩家,對於遊戲高手身體狀態是非常熟悉的,這段時間她採用了非常規的推宮過血的手法幫助筱筱恢復生機,這個努力得不到醫學界的認可,但創造的奇蹟是在這邊明擺着的。”
鼓掌!!可惜我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哪兒……如果我沒聽到紫娟說的那些話,是不是也該信他呢?可能就算我把紫娟說的那些話複述一遍,他也會拿另一個理由開脫,比如說是“爲了從精神刺激,造成身體的應激反應”這類誰都不明白的話。
“這事應該筱筱最有發言權,有她的證詞才能讓檢察機關撤回立案。”
“可是,筱筱她……”
我還能做什麼?很乾脆就暈過去了。
這是一場我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的戰鬥,彷彿我還是五級的土元素兒童,隨便一個小怪就能玩弄我於股掌之上,我唯一的戰鬥力就是迎戰獸人少年,成爲他們的戰利品,爲莊裡拖延時間。這不是我要的命運。
那時候,命運還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我艱難地挺過了生命中的第一關。回想起那些形狀可憎的獸人,心裡居然會有一絲暖意,他們雖然那麼早就和我建立起敵意度,但從沒有真正留難我,甚至是在奉獻給我好幾條鮮活的經驗值後,仍然無怨無悔地陪我操練,共同升級,我可以記得石村裡的絕地反擊,可以記得堡壘外的金蟬脫殼,還有沙村的驚鴻掠影,當然還有那個元素族村外的雷鳥少年,他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越想起來,越覺得他不像個獸人,反而是在哪裡見過,或者是他一直就在我附近不遠,給我居高臨下的關注。我沒有和他正式交手,但我可以感覺到,在那之前,他還是一個兒童,那場實力懸殊的戰役,就是他告別兒童時光的成年禮,從那一刻起,作爲一個獸人,他可以堂堂正正走上戰場。那種氣度,即便我這樣經歷過千軍萬馬的英雄,也會有一絲怯陣,更多的是惺惺相惜吧。
我還記得水怪,一個元素族的兒童,成長爲一個元素族的少年,但在他身上,我看到的不是元**的性格,而是一種獸人的風度,在極端荒蕪、極度生存壓力下成長起來的獸人,在他面前沒有跨不過的坎,沒有不能死的人!那種性格,讓我覺得是獸人把他培養成超過人的品種。
可是我現在呢,連獸人都不如,連個元**都不如,甚至連石人都不如。算我可以聽到聲音,偶爾吧,可以看到什麼,但睜眼不如閉眼,除此外,我幾乎沒有任何可做的,因爲我完全沒有任何器官可以控制,從命門裡感受出去,我擁有的通道太少了,除了這兩塊,其他的,我不論怎麼嘗試,都看不出有什麼效果。更可怕的是這種嘗試對我來說太累了,比如睜開眼觀察,就一會兒時間,比我在通道里來回採集絲線一百次都要累。
可能是聽力方面因爲最早進行通道疏通,現在的效果是最好的,和我先前通過筱筱聽的質量差不多,可能很可一段時間我都要依賴這個以前從不放在心上的功能。
我感覺到周圍在顫動,旁邊有模糊的影子和一些狂亂的氣息。這是真的,身體之外發生的事,我已經能夠分辯在命門裡產生的幻像和現實世界的區別。
我立刻選擇閉眼。奇怪,我爲什麼會不自覺地採用這個累死人的舉動,其實就算是閉着眼,就算是我沒聽到任何聲音,我也知道是泰格在我旁邊,那是一種奇怪的氣場,讓我從身體的不知道哪個地方有一種本能的恐懼感。
他似乎離我近得不可思議,在做一些晃動一類的動作,幅度還挺大,但並不是要傷害我。
“饒了我吧,饒了我。”居然先聽到紫娟,哼哼唧唧的,原先還算是清脆的聲音變得粗喘,好像氣都接不上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泰格拿她對付我的那一套來對付她,可是那聲音裡怎麼就透着一絲興奮?
“饒你,”泰格的聲音裡充滿了奇怪的意味,“要不是那個除了腦都癱的傢伙醒過來,現在被玩弄的可就是我了。”
“你的嘴可真臭,”紫娟看來確實被臭得不行,語調都變了:“我真不行了,被你捅穿了。要不然,她也算是個女人,你弄她吧。”
“一個死人,讓我弄她?我寧可玩死你這個腦癱。”泰格哈哈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過她這身軟肉,看起來噁心,摸起來還是很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