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裡面是……”顧明麗的臉色煞白,恍然驚醒過來,一把抓着阿碧的手驚慌地說着,又忙忙捂住嘴,不敢再說下去。
她再蠢再沒見識,也知道那僧寮裡的事若是說出去,只怕是連顧家也要被牽連了,她的性命更是保不住了。
可是顧明珠卻留在了那裡!
她忙回過頭去,卻已經出了伽藍殿,看不見顧明珠的身影了。
僧寮的門半闔半開,卻攔不住裡面人的說話聲,傳到顧明珠的耳朵裡聽得真真切切。
“……他們都說禪師有搬山填海撒豆成兵的法術,可是真的?”
說話的是一個略有些稚嫩的女聲,語氣裡帶着點好奇和期盼。
另一個聲音卻很是熟悉,竟然是方纔在講經會法臺上講經的湛清禪師!
“女檀越何出此言,貧僧並無此等異術……”
可那女子的聲音卻是不肯就此作罷,帶着點小性子地道:“可外邊都是如此說,禪師精通佛法,想來會法術也不稀奇呀……”
顧明珠的手在抖,停在門前片刻,終於一把推開門走了進去。
僧寮裡只有兩個人,一身大紅袈裟的湛清禪師雙手合十閉目而坐,手邊還放着一碗湯藥,看來他是講完經回僧寮來吃湯藥的。
而另一邊正是說要來賞芙蕖的安平公主,她瞪大眼一臉驚愕地看着顧明珠:“你是什麼人?阿欒呢?”
房中竟然只有他們兩人,並沒有婢女隨侍在一旁。
顧明珠顧不得多說,上前一把拉住安平公主的手,扯出一絲笑容來:“天后娘娘有事要問公主,還請隨我回席上去吧。”
她匆忙地向着湛清禪師屈了屈膝,便拉着安平公主往外快步而去。
安平公主愣愣地被她拉着走了幾步,驚醒過來,高聲道:“阿欒呢,她不是說守在門口,怎麼會放了你進來?”
顧明珠看安平公主的眼中一片澄澈,只有驚訝與不解,沒有半點心虛扭捏,分明只是個淘氣的孩子被發現了一般,沒有其他。
她嘆了口氣,俯身輕聲道:“天后娘娘若是知曉了公主私下來了這裡,只怕會很是氣惱。”
聲音雖低,語氣也十分柔和,卻讓安平公主臉色苦了臉,癟癟嘴道:“阿孃怎麼會知道我來了這裡,一會子又要罰我了。”
顧明珠顧不得與她多解釋,拉着她快步往僧寮外去,穿過中堂,一直走到擺滿高大莊嚴佛像的伽藍大殿之中,她才鬆了一口氣。
安平公主這會子也瞧出不對來了,急急忙忙轉頭問她:“阿欒呢?她怎麼不在?方纔她明明說就在房外伺候着的。”
顧明珠向她搖了搖頭,卻不再往殿外去,而是走到一旁的十八伽藍神像前,拉着她一併拜倒在蒲團上,閉目合十,道:“公主既然是來上香供奉,自當虔誠。”
安平公主疑惑地正要開口問,卻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一位小沙彌端着一盤子經書走了進來。
看見拜在佛像前的安平公主與顧明珠兩人,小沙彌的步子聽了聽,一臉驚訝地看了幾眼,才又端着經書低着頭往裡面走去。
聽着腳步聲慢慢走遠,顧明珠那砰砰亂跳的心總算放下了,慢慢轉過眼與一旁愣愣看着她的安平公主道:“我送公主回席上去吧。”
安平公主看着眼前這位年輕的娘子,她甚至喚不出名字來,可不知爲什麼她卻覺得可以信任眼前的人。
她這會子真的知道怕了,咬着脣,好一會才輕輕開口道:“是我阿孃讓你來找我的嗎?”
顧明珠有些失笑,卻又不由地嘆氣,終究是這些年聖人與天后的寵愛讓這位公主毫無半點城府,連最基本的防備之心都沒有。
她看着走得急了頭上的珍珠發冠都有些歪斜的安平公主,伸手爲她扶正了發冠:“走吧,莫讓聖人與天后娘娘等得急了。”
出了伽藍殿,便看見一羣人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婢女阿欒也在其中,正一臉焦急地迎上前來,只是在看見顧明珠時臉色瞬時變了,結結巴巴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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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這是去了哪裡,方纔,方纔婢一回身就……”
她臉上的焦急變得慌亂起來,一雙眼只是看着顧明珠,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顧明珠看了看那後面跟着過來的宮婢與嬤嬤們,的確都是天后身邊的人,這才鬆開安平公主的手,沉聲道:“來人,把這賤婢給我堵了嘴捆上,待回宮交與天后娘娘處置。”
她轉過臉,看着不知所措的安平公主,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方纔公主與我進殿上香供奉,這賤婢居然半點規矩也沒有,頂撞公主還敢胡言亂語,該好好責罰纔是。”
來的嬤嬤是天后身邊最爲得用的李嬤嬤,方纔聽聞安平公主不見了,天后情急之下使了她帶了人來尋,這才帶着人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她久經世故,是個人精一般的,這會子已經看出不對來了,如何安平公主會與眼前這位顧大娘子從那伽藍殿中走了出來,偏生身邊一位伺候的婢女也沒有,阿欒又怎麼會一人出來了,還說公主不見了……
她倏地目光一沉,吩咐人照着顧明珠所說,上前不由分說將阿欒堵了嘴捆得結結實實地帶了下去,這才上前來拜下:“天后娘娘擔心公主,讓婢來接了公主回席上去,聖人都問了兩回了,還說要打發人來尋了。”
安平公主看了一眼顧明珠,這才點點頭:“走吧,一會子母后又該罰我了。”
只是她的目光始終忍不住瞟向顧明珠。
李嬤嬤起身來,又向着顧明珠微微屈膝:“多謝顧大娘子。”
她已經猜到了幾分,暗地裡出了一身冷汗,後背生涼,不能不對顧明珠道一聲謝,若是今日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只怕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