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了白翥，讚了自己，周顯明顯是有意這麼說。
但下面聽的人，卻沒有如此的信心。他們低聲討論着，對兩者的兵力懸殊念念不忘。
看到後側有一個學子猶猶豫豫的舉起手，周顯向他點了點頭，說道：“那位穿褐色長衫的學子，你是有什麼要問我嗎？”
那名學子緩緩站起來，眼神有點閃爍，似乎在害怕些什麼。“督帥，學生韓暢，有個問題想請教您。按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聽您剛纔所說，可以看出您對劉澤清和自軍的情況都十分清楚。但自軍的具體情況，不是應該保密嗎？一旦這樣的消息傳出去，讓劉賊知曉，這真的好嗎？例如您剛纔所說，軍中糧草只可支撐四個月。如若劉賊知曉了這個情報，選擇堅守不出，故意和您僵持以消耗您軍中的糧草，您還能速勝嗎？要知道敵衆我寡，越拖延下去，似乎對劉賊越是有利。”
周圍衆人議論紛紛，其中一名學子站起來，大聲叫罵道：“韓暢，你什麼意思，是將我們都當成劉賊的細作嗎？”
韓暢眼中露出怯意，身體不自覺的向後縮。“我只是想說，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中可能沒有這樣的人，但也要和學院外面的人接觸。如若不經意談起這事，讓那些和劉賊有聯繫的細作知曉。有時或許不是故意的，但一旦真是那樣，難免會給大軍造成損害。”
那名學子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杞人憂天。”
韓暢滿臉通紅，還待爲自己爭辯。
周顯卻擺手止住二人，望着韓暢笑道：“你是叫韓暢吧！”
韓暢怯怯的點了點頭。
周顯認真的打量了他一會，向衆人說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任何一場慘敗都是由一件件小事開啓的，所以韓暢所說的並不是杞人憂天，反而是很有遠見的提醒。實際上，一般情況下，這些信息，我是不會當面告訴你們的。而今日，我之所以冒着被劉澤清知曉我軍情況的風險告訴你們這些。就是想你們知道，這一仗，雖然我滿懷信心，但實際上卻沒有那麼好打。因而，我前來這裡，來尋求諸位幫忙，希望你們能助我打贏這一仗。”
下面的衆學子驚訝的叫出了聲，一個貌似是衆人領袖的學子站起來道：“督帥有什麼要我等效力的，儘管吩咐即可，何談一個求字。但我等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且不通兵事，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
周顯笑道：“數年之前，我也曾是書生，和你們中的大多數人並沒有什麼不同。但現今天下紛亂，山河破碎，整個大明已經放不下可供你們安靜讀書的長桌。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何況你們身爲儒生，在國事上應該比其他人更加上心。遙想當年，班超以普通書吏身份投筆從戎，率三十六人遠赴西域，在三十一年收復五十多個國家，終封定遠侯。不知今日，諸位是否還有班定遠昔日的豪氣？”
一席話下去，小聲的議論聲逐漸止息，一個學子試探性的問道：“督帥是想讓我們從軍？”
周顯點了點頭，說道：“是，也不是。劉賊叛亂，除了縱容他手下的將士四處劫掠，壓迫士紳，不斷搜刮錢糧，以擴充其軍外。還拉攏山東境內以九山王王俊在內的盜匪巨賊，任由他們佔府霸州，欺凌百姓。僅這兩三個月內，便有六千戶青州百姓從北逃亡到臨近的濰縣，三千戶在南流落到高密。兩縣一下子擁入這麼多人，吃緊的不僅是兩縣的糧食供給，還直接擾亂了當地的秩序。萊州地處偏遠，官員稀缺，在這個時候難免有點捉襟見戳。你們都是學院學子，雖然未曾高中舉人、進士，但有些中過秀才，而且最重要的是每個人都識文斷字。我想讓你們隨軍前往二州，協助當地官員安撫百姓，穩定秩序。等到我軍出兵山東，也需要你們一同隨軍前往，而任務同樣是安撫當地百姓，以助我軍穩定新佔之地內的局勢。這不僅事關當地百姓的福祉，對我軍繼續向前推進也同樣重要。所以，你們不完全算軍隊士卒，只是協助我們儘快擊潰劉賊。”
衆人依舊沉默不語，在明朝早就形成了重文輕武的傳統，他們這些儒生在心理上依舊不願在軍中效力。周顯明白他們的憂慮，繼續說道：“如若在這個過程中，你們立下功勞，或者表現出衆，我可以向當地官吏表舉你們爲官。當然，如果你們願意到軍中效力，我也舉雙手歡迎。讀書數十年也不一定能中個舉人，但這樣辛勞幾個月或許就可以稱爲朝廷官吏，何去何從，你們可以仔細考慮一下。”
周顯將浸溼的毛巾伸了出去。萬元吉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用。周顯縮回手，用毛巾擦了擦臉。秋水冰冷，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萬元吉道：“忘筌，這些學院學子，大部分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書呆子，你真覺得他們把他們放到前線會有用？’”
周顯將毛巾扔入銅盆，搓了搓手，緩慢踱到椅子旁坐下。笑道：“總會有一些例外的。實際上，他們去還是不去，影響都不大。但我想通過這件事讓他們知道，除了科舉外，他們還有另外的路可走。大明的軍隊中，總不能都是大字不識的老粗。萬先生，他們就交給你了，依才錄用。可以分配到當地官員那裡，協助他們安撫百姓；也可以分派到軍中千總以上將領身邊爲書吏，記錄戰事的經過，以評定功績。儘可能讓他們物盡其才。”
萬元吉點了點頭，“我儘量。”
周顯道：“萬先生，如若鄭芝龍同意我提出的協議，大約半個月後，第一批十萬石糧草將會運抵登州。轉運糧草這件事，還是得拜託你。”
萬元吉奇怪的望了一下週顯道：“糧草之事不是一直由忠清負責嗎？”
周顯道：“我還有另外的事情要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