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爺淡淡一笑,沒在意茹青山嘴裡那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又問:“黃河邊兒上……哪個劉莊的?”
茹青山聞言,疑惑地看了我太爺一眼,似乎覺得我太爺問這問題有點過頭兒了。歆陽子見狀,趕忙給我太爺打圓場,掐了個道訣,對茹青山說道:“這位劉老太爺的話,也正是貧道想問的,事無鉅細,方能查出那妖邪的真實來歷,事關緊要,還望茹山爺務必如實相告。”
茹青山聽歆陽子這麼說,臉上那層似有似無的疑惑逐漸褪去,賠禮似的端起茶碗,朝我太爺跟歆陽子敬了敬,三個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茹青山說道:“要說起思清媳婦兒這個劉莊,挺有名氣的,他們全村人基本上都姓劉,還都是一個老祖宗,聽說他們那老祖宗是做大官的,是那個、那個……”
“明初。”我太爺像在提醒茹青山似的說了一句。
茹青山連忙點頭,“對對對,就是明初,明初的大官,跟朱重八出生入死打天下,後來那朱重八把自己那些手下……”說到這兒,茹青山似乎意識到了啥,問了我太爺一句,“劉老太爺不會也知道這些吧?”
我太爺微微一笑,“聽人說過一點兒。”
“那你知不知道,幾十年前,他們劉家出了個了不起的人物?”茹青山睜大眼睛問道。
我太爺看了茹青山一眼,淡淡地反問:“怎麼個了不起的人物?”
“幾十年前,他們劉家有個年輕人殺了河裡的龍王爺,名震黃河兩岸……”
一聽這話,我奶奶把剛喝進嘴裡的茶水嗆了一口,整個兒身子一震,一雙嗆紅的眼睛珠子隨即看向了我太爺,我太爺卻很淡定,說道:“那個人,應該叫劉念道吧?”
“對對對!”茹青山連連點頭,“就叫劉念道,聽說他文武雙全、俠肝義膽,思清那媳婦兒,要是在家受了氣,就把這劉念道擡出嚇唬思清,總唸叨要回孃家找他來幫自己出氣。”
聽茹青山這麼說,我太爺皺了下眉頭,不過,我太爺也明白那女鬼爲什麼要喊他的名字了,看來自己三叔這重孫女死得冤枉,臨死前,還想着讓他這個沒出五服的爺爺給她報仇出氣呢!我太爺咬了咬牙,眼睛有點兒紅了。
我太爺這時候所說的“沒出五服”,是說家族裡的血緣關係還沒超出五代人。“五服”的說法,緣自葬禮上孝子所穿的孝服,死者的兒子、孫子、重孫、玄孫,在葬禮上所穿的孝服是不一樣的,外人從孝服上面,能一眼看出這些人跟死者血緣關係的遠近。不過,現在都已經簡化了,重孫不穿孝服,頭上僅僅系一根黃色的孝布條子,玄孫系一根紅色的孝布條子。
茹青山的侄媳婦兒劉桂花,等於是我太爺堂兄的孫女,血緣關係沒出五服,是親就是三分向。
深吸了幾口氣,我太爺很快鎮定了下來,一臉鄙夷地說道:“殺個龍王爺有啥了不起的,還名震黃河兩岸呢,到頭來,還不是連他自家孫女的命都保不住……”
茹青山眨巴了兩下眼睛,似乎沒聽懂我太爺這句話啥意思,不過,還沒等他弄明白啥意思,我太爺又問:“你那侄媳婦兒,到底是怎麼死的?”
我太爺這話一問出口,茹青山猶豫起來,把眼睛看向了歆陽子,歆陽子趕忙朝他微微一欠身,“事關貴村安危,還望茹山爺如實相告……”
茹青山聽歆陽子這麼說,把頭低了下去,好像是在考慮啥。停了好一會兒,茹青山長長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茶碗抿了口茶,慢聲說道:“這事兒要說起吧,這也怪我家思清,好好兒的老婆不知道心疼,整天的打來打去,跟對待牲口似的,我也勸了他好多次,就是不聽,最後可好,把老婆打出外心了,跟陳禿子好上了,給他戴了頂綠帽子……後來,我聽說了這件事,我就帶人上陳禿子家,把我侄媳婦跟陳禿子堵在了牀上……”茹青山說到這裡,臉色變得很尷尬,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雖然這件事全村人心裡都跟明鏡兒似的,不過要他這個當長輩的親口說出來,那還是要下一番決心的。
“再後來,我就問思清那媳婦,想活還是想死,想活,以後就好好跟我侄子過日子、帶孩子,要是想死,立馬活埋了,思清那媳婦,就求我繞她一命,我見她可憐,也不忍心那幾個孩子沒了娘,留了她一命,誰知道……唉,思清咽不下這口氣,把她打的更厲害了,這、這、這不是又趕上了荒年,我那侄媳婦,連打帶餓的,就那麼……就那麼嚥了氣。”
“真是打餓致死的嗎?不是你侄子把她殺了吃了吧?”我太爺冷冷問道。
茹青山聞言,剛端起來的茶碗抖了一下,沒敢再往嘴邊兒送,又放回了桌子上,“確實是她自己死的,不過,後來我聽我弟媳婦說,是吃了她的肉,他們全家人都吃了……”
啪地!我太爺把手裡的茶碗摔了個粉碎,霍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其他三個人,包括我奶奶在內,全都猝不及防,嚇得了一大跳。
歆陽子反應最快,趕忙從椅子上起身,再次打圓場,“老太爺息怒,老太爺息怒。”拉着我太爺又坐回了椅子上。
轉過頭,歆陽子道訣也不掐了,朝茹青山一拱手,“烹煮人肉而食,實在天理難容,更何況夫食妻肉,子食母肉,劉老太爺秉性耿直,故此發怒,還望茹山爺莫怪莫怪……”
茹青山居然苦笑了一下,“沒事,我聽說以後,跟老太爺差不多,氣的我打了思清幾巴掌。”說着,茹青山起身又找來一隻茶碗,一邊給我太爺倒茶,一邊看着我太爺問,“敢問這位老爺子,尊姓大名?”
我太爺這時候氣還沒消,要是擱他年輕的時候,估計茹青山這時候已經躺地上哼哼了。
我太爺冷冷一笑,“鄙人站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劉,名念道……”
嘩啦一聲,茹青山手裡的茶壺掉在桌子上,裡面的茶水冒着熱氣翻出來淌了一桌子。
“你、你、你是、你是……”
我太爺淡淡地看了茹青山一眼,“當年劉家殺死龍王爺的那年輕人,就是我,你侄媳婦劉桂花,那是我三叔的重孫女,管我叫一聲爺爺!”
茹青山嘴脣哆嗦了起來,不但說不出話,臉上的顏色也在不停變換着。
我太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茹山爺儘管放心,老夫不是來找你們尋仇的,只是碰巧遇上,既然咱把話說開了,你們茹家,就給我一個說道兒吧。”說着,我太爺把手裡的茶碗放回了桌上,就見那隻茶碗,嘩啦一聲,碎成了好幾瓣。
茹青山噗通一下坐回椅子上,看着那隻碎裂的茶碗,眼睛都直了。
這些是我奶奶親眼所見,至於我太爺當時是怎麼把茶碗弄碎的,至今都是個迷。
過了許久,茹青山似乎這才恢復過來,站起身衝我太爺抱了抱拳,“劉老爺子果然名不虛傳,只是……只是,您跟我討說道兒,您家門裡的閨女也有不對的地方呀,要是給了您說道兒,我們茹家的臉面往哪兒擱呢?如今我侄子死了,我弟媳婦兒又瘋了,您這還要跟我討說道兒嗎?”
茹青山這話,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個巴掌拍不響,兩頭兒都有錯。
我太爺淡淡說道:“那不是還有幾個孩子嘛。”
茹青山臉上頓時一變,把聲音沉了下來,“劉老爺子,你、你不能逼人太甚,那是我侄子留下的骨肉,再說了,那也是你孫女的孩子。”
我太爺一擺手,“茹山爺誤會了,我只想你們好好養大我孫女那幾個孩子,等他們長大以後,在家裡給他們母親供個牌位,每個月初一十五給他們母親上香燒紙,從他們開始,至少供奉三代,叫你們茹家後世兒孫都記着,他們的長輩吃了自己母親的肉才活下來的!”
聽我太爺這麼說,茹青山似乎鬆了口氣,給我太爺拱拱手,又咬了咬牙,“這個可以照辦……”
自那以後,我們鄰村茹家就供上了牌位,供了不止三代,我上初中的時候,有幾個同學就是鄰村茹家的,當時聽他們說,家裡還供着那牌位,問他們那牌位是誰的、怎麼來的,沒一個真正清楚的,只說沒他們那個老祖宗,就沒他們這些子孫。想想也是,誰會給自己孩子說,自己是吃了母親的肉活下來的呢。
我太爺見茹青山同意了,點了點頭,把眼睛看向歆陽子說道:“道長,現在可以跟茹山爺說正事了。”
歆陽子聞言,就把來之前三個人編好的話,跟茹青山說了一遍。大致意思是說,自己在夢裡得到黃花大仙一個暗示,說村裡妖孽跟一個宅子有關,務必到那宅子西牆根兒下面,掘地三尺,必有斬獲,想要斬妖除魔,就必須從西牆根下面埋的那物件兒開始。隨後,歆陽子把陳禿子那宅子的位置給茹青山說了一下。
茹青山聽了,就愣住了,說陳禿子現在住的那宅子,是茹思清過去住的地方,就因爲兩家距離近,侄媳婦纔跟陳禿子勾搭上的。後來,陳禿子提出拿房子換命的要求,茹思清就答應了,不過住了沒多長時間,又嫌住那宅子裡膈應,跟別人又換了一下。
茹青山不明白那西牆根兒底下能埋着啥,不過,他也沒懷疑歆陽子的話,立刻出門找了兩個年輕力壯的村民,帶着我太爺他們趕往了陳禿子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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