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補好馬車,收拾好行裝,天色已經再次黑了下來。
正如紫寧所說,靈芝的狀況越發糟糕,原本只是呆傻的服從外人指令,身體並無大礙。但隨着時間慢慢推移,她呆傻的時間越來越長,有的時候甚至連指令都充耳不聞。並且時常伴隨着暈厥和心脈紊亂等附加症狀。
考慮到這些,荼辰決定不在休息,多點上幾個火把連夜趕路,爭取在天亮之前走出林子。紫寧雖然說着有自己的事情要辦,卻也始終沒有說出要辦的事情是什麼,也默默的跟隨着四人一同出發。
夜晚的叢林並不安靜,一路上蟲鳴四起怪聲不斷,毛胡走在前面牽扯馬匹慢慢前進,荼辰和莫二哈跟在兩側,紫寧和靈芝則坐在車內。
雖然視線受阻路況很差,但憑藉的毛胡行走江湖跋山涉水的多年經驗,一路上還算順利,行進的速度幾乎與白天相同。
穿梭在參天古樹之中,蔥鬱的樹葉完全遮擋住了天上的星空和月色,一行人的照明裝備只有六個火把。
一口氣走了兩個多時辰,毛胡收起酒葫蘆從懷中摸出羊皮地圖點了點頭:“路線沒錯,按照這種速度,後半夜咱們就能離開林子找地方睡覺了。只可惜,毛爺爺這酒葫蘆眼看着就要見底了,接下來得省着點喝了……”
莫二哈坐在馬車一側悄聲詢問:“荼辰,昨天咱們遇到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你怎麼帶着紫寧姑娘一塊回來了?”
荼辰簡單的把遇到月婆娑前前後後的事情講了一番,莫二哈聽罷點了點頭,想着白天發生的事情輕輕嘆了口氣:“這月婆娑真是可惡,弄那個什麼過仙散可把二爺給坑苦了,上次在客棧就鬧的挺尷尬,這次又……唉……”
荼辰勉強露出個笑容,心中卻一直在擔憂着靈芝的情況,他不知道靈芝的身體是否能堅持到達苗疆,也不知道那些與林家狼狽爲奸的苗人是否願意出手相救,而他們又值不值得相信……
正在沉思之中,一聲犀利的鳥鳴突然打破夜空,似乎有一隻體型龐大的巨鳥從頭頂飛過一樣。伴隨着刺耳的啼鳴聲,一陣氣浪也從遠處席捲而來,將那些百年古樹都衝擊的搖搖欲墜。
毛胡停下腳步,伸着鼻子聞了聞空氣中的味道,臉色驟變,以極快的速度將六支火把盡數熄滅,示意衆人不要出聲。
荼辰也眉頭緊鎖,因爲他感應到在這股強勁的氣浪之中隱約夾雜着絲絲魔氣,魔氣雖小卻千絲萬縷,微妙中透漏着強大,讓人捉摸不透。
“毛兄,怎麼回事,好像……有魔氣!?”黑暗中,莫二哈的聲音在馬車上響起。
馬車前的毛胡‘噓’了一聲:“的確有魔氣,不過非常詭異,魔氣中強弱朦朧無法分辨!很可能……這是一個橙靈之上的魔族!”
之前那橙靈蜥蜴的實力所有人都親身經歷過,它幾乎將大荒山攪了個天翻地覆,屠殺的生靈也不計其數。如果這個啼鳴的源頭實力竟然在橙靈之上,可想而知它的破壞力會有多大。三個人停在馬車之外屏氣凝神,靜靜的等待着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與此同時,坐在馬車內部的紫寧在聽到那聲啼鳴之後面色也立刻濃重起來,她望着身旁的靈芝頓了一頓,隨後化作一縷紫霧嫋嫋而去……
樹林之上黑霧滾滾,一大團烏雲遮住月亮將大地籠罩在黑暗之中。在烏雲上方,懸停這一隻巨雕,雕背上靜靜站立着一個少年。那少年面色清紅髮披肩,看上去十分雅然,只是一雙瞳孔裡閃動着滔滔厲煞之氣。
片刻,那片紫霧穿過烏雲在巨雕背上重新凝聚,紫寧的身影出現在少年面前,她單膝跪地眼神中透漏着一絲凌亂:“夜君,你怎麼來了?”
“怎麼?我不能來嗎?”少年盯着紫寧目光變得更加犀利:“你以爲,我不來就不知道外界所發生的事情嗎?”
紫寧把頭俯的更低:“屬下不敢!”
少年輕輕揮了揮衣袖,腳下烏雲連帶着密林枝葉頓時散出一個缺口,一輛馬車和三個影人出現在缺口之中。
“那就是荼辰?昔日的魔界大將軍?”
紫寧皺了皺眉:“此人也叫荼辰,但已經失去了記憶,本事一般身上也沒有魔族印記。屬下正在暗中調查,不過目前還沒有確定他的真實身份,我……”
話說一半,妖夜突然變了臉色,擡手一抓便鎖住了紫寧的喉嚨:“目前還沒有確定?他身上氣息紊亂,體內蘊含着一種未知的力量,絕非凡人!這種紊亂的氣息我刻骨銘心,絕對不會有錯!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在瞞着我!?”
紫寧整個人懸在半空,張着嘴巴一邊喘氣一邊斷斷續續的迴應:“屬下……屬下不敢,只是荼辰體內並無魔靈,屬下也……無能爲力!……”
妖夜放開紫寧,透過雲層盯着馬車之上的荼辰看了片刻,嘴角微微上翹:“不是沒有,而是不全。從今天開始,在紅靈恢復以前,你要盡全力去保護他。不過在這之前,我要你先去幫我辦另外一件事情……”
樹林中,三個人正在緊張的盯着四周,又是一聲啼鳴在頭頂響起。空中烏雲驟然散去,月光重新灑在林葉之間。毛胡也鬆了口氣,將火把重新點燃:“看來這只是個路過的,不過前些日子橙靈剛剛現世,這兩個月不到又出現個更厲害的,看來魔族又蠢蠢欲動了……”
莫二哈也嘆了口氣:“說起那橙靈,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谷主給收服了,這一路走來你們倆有沒有聽到什麼消息?”
荼辰淡淡的說了句‘沒有’,心中還在思索着剛剛那陣突如其來的氣浪,那氣浪中所包含的絲縷魔氣他也感到非常熟悉,那種感覺就好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
三人說話的時候,紫色煙霧從黑暗中又飄了回來,紫寧面色濃重的出現在馬車內部。
她剛剛坐好,荼辰便掀起了簾子:“你們沒事吧?”
紫寧微微搖頭:“沒事,我們距離林外應該不遠了,繼續往前走吧。”
之前那股強勁的氣浪驚得林中百獸倉皇而逃,此時雖然氣浪已過,百獸昆蟲卻也逃的遠了,周圍變得一片死寂。
按照地圖上所表示的路線又走了半個時辰,周圍的樹木開始逐漸變得稀疏,地面上也出現了一些人爲活動後留下的痕跡。
到了清晨東方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幾個人正好驅車徹底離開樹林,在一處峽谷的入口停了下來。
毛胡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四周,擡手指了指正前方:“過了這個峽谷走到盡頭有個荒村,咱們可以到哪裡暫時休息休息,如果地圖沒錯,那接下來兩天的路程都是一馬平川,咱們緊繃的神經可以放鬆放鬆了。”
離開叢林路面比較平坦,用不着在牽着馬前進,毛胡也坐回到了車上握着繮繩加快了速度。
莫二哈從懷中摸出那塊紫色手帕,躊躇半天終於鼓起勇氣翻身鑽進了馬車內部,擡手遞到紫寧面前:“紫寧姑娘,我這有個手絹……昂不對,是手帕。那個……我用不到,就送給你吧……”
毛胡隔着簾子在車外聽後忍不住偷笑一聲,對荼辰吐了吐舌頭:“毛爺爺長這麼大,還頭一次聽到送姑娘東西用這種理由……‘我用不到’,哈哈哈……”
紫寧面無表情,望着莫二哈遞過來的手帕頓了一秒,輕輕接在手中:“謝謝。”說完起身出去讓毛胡停下了馬車:“我要走了,去苗疆的路還有很遠,你們路上小心。”
毛胡眼睛一瞪,轉頭看了一眼還傻坐在車裡的莫二哈:“我說二哈兄弟這什麼情況,你這一塊手帕怎麼把人家直接給‘送’走了?”
莫二哈也一臉茫然,愣了片刻衝出去攔住紫寧:“紫寧姑娘,你若是不喜歡那手帕我不送了便是,何必要離開啊……”
紫寧看了看手中手帕,淡淡一笑:“我說過了,我有我自己的事情,手帕很漂亮,我也很喜歡。”
荼辰知道紫寧有自己要處理的事情,所以並不挽留,嘆了口氣輕聲囑咐:“無論你去幹什麼,萬事小心!”
“有緣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留下這一句話,紫寧沿着峽谷側邊一條小路消失在幾個人的視線之中,莫二哈伸着脖子還在張望,毛胡無奈的搖了搖頭,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別看了,早就沒影了,人家不是說了麼,有緣你們還會再見的……”
雖然紫寧又一次離開了,但這次莫二哈卻美的臉上開了花,不知道是因爲紫寧收下了他的禮物,還是那句‘有緣我們還會再見’的承諾。
峽谷地面佈滿了從頂端滾落下來的大小不一的碎石,馬車穿行在其中雖然搖搖晃晃卻也還算平穩。
疾馳片刻,四個人很快穿過了峽谷。
在峽谷的盡頭是一處陡峭的山坡,坡下隱約可以看到一個面積不大的小山村。
毛胡滿意的點了點頭:“前面就是地圖上所說的荒村,一會咱們就在那裡休息,避過了晌午的日頭,下午再繼續趕路。”
“就這麼辦吧,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去解決一下個人問題,你們等等我哈。”說着莫二哈走到馬車後面的一處草叢中解開了腰帶。
荼辰和毛胡對視一眼麼,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取出水袋讓靈芝喝水。
面對外人的指令,複雜一些的靈芝已經不會再去執行,更多的還是呆呆的坐着,對一切事物都毫無反應。
荼辰一連說了幾遍‘喝水’,她才緩緩張開了嘴巴,但是一口水還沒等喝完,車外突然傳來‘澎’的一聲悶響。接着就看到莫二哈一邊提褲子一邊大呼小叫的跑了回來:“快!快跑!狼來了!狼來了!”